孔祥樹
賈局長家很大,一共四層,底層有一個很大的露天后院,砌了一個大魚池。
賈局長喜歡釣魚,平時節(jié)假日就邀同事朋友一起下鄉(xiāng)釣魚。一釣幾十斤,一時吃不完,就養(yǎng)在自家池里。時不時還有人送魚來,池里的魚越來越多。家里只這幾張嘴,吃不完,拿出去賣又影響不好。魚隔三差五缺氧死去,讓人犯愁。一個星期六,賈局長打電話給辦公室主任小鄭,邀他釣魚:“這次不下鄉(xiāng)鎮(zhèn),就在我家釣?!毙∴嶃读税胩欤骸笆裁?在您家怎么釣?”小鄭趕到賈局長家,看見賈局長坐在二樓后邊走廊里的一把靠背椅上,釣竿伸到一樓的魚池上,餌鉤垂直沒入水里,浮標(biāo)正在一個勁扯動,好像有魚咬鉤了。
小鄭笑著說:“局長大人真圖省事,競在自家擺起了戰(zhàn)場。”賈局長認(rèn)真地說:
“鄭主任呀,我是一局之長,你也是中層干部,我們經(jīng)常下去麻煩人家不好。其實我們的樂趣不在魚而在漁,我們不能為了漁而影響自己的形象吧?以后我就買點魚養(yǎng)在池里,你如果手癢了就過來解解饞,怎么樣?”
不一會兒,小鄭就釣了一網(wǎng)兜魚。小鄭問:“局長,網(wǎng)兜裝不下了,是放回魚池,還是提到你家廚房?”賈局長笑著說:“釣傷的魚還能放回魚池?你提回去吃吧?!毙∴崬殡y地說:“這么貴的魚,一網(wǎng)兜幾百元呢?!辟Z局長笑著說:
“同事問談什么錢呢,不就是幾條魚嗎?”小鄭遲疑了一下,感激地提走了。
下一個星期天,小鄭又來賈局長家釣魚。還是很快就釣了一網(wǎng)兜,賈局長又叫小鄭提回去。小鄭臨走前掏出一個紅紙包,塞給賈局長。賈局長一擋,說:“小鄭呀,你這是啥意思?”小鄭說:“這些都是局長買來養(yǎng)著的名貴魚,上次已經(jīng)白拿了,再說在外面釣不也要掏錢嗎?”賈局長生氣似的說:“小鄭你真越來越生疏了,這次我收下算了,下不為例呀?!毙∴嵭π?,提著魚走了。
又一個休息日,一個包工頭打電話邀賈局長釣魚。賈局長說我正在釣魚呢。包工頭問: “你在哪個鄉(xiāng)鎮(zhèn)釣魚?”賈局長告訴他在家呢。包工頭一愣:“該不是忽悠我吧?”包工頭很快來到局長家,看見小鄭陪著賈局長在二樓釣魚。包工頭笑了:“局長想得周到,競把魚池搬到了家里?!辟Z局長說:“下去釣魚日曬雨淋,車馬勞頓,在家里既過足了釣癮,又放松身心,何樂而不為?”
包工頭很快釣了一網(wǎng)兜魚,他高興地說:“我家正準(zhǔn)備接幾桌客,就差這點魚?!辟Z局長讓他盡管提去。包工頭提起網(wǎng)兜,掂一掂說:“好沉呢,這么貴的魚,一網(wǎng)兜值不少錢吧?”“咱兄弟還談什么錢呢,不就幾條魚嗎?”賈局長大度地說。包工頭恭敬不如從命。臨出門,不忘留下一個紅紙包。
后來,來賈局長家釣魚的人越來越多,都是有求于局長的人。二樓走廊不寬敞,釣的人一多,把走廊都圍滿了,但大家興致不減,邊垂釣,邊抽煙、喝茶、說笑。有時,姍姍來遲者只好在客廳等。
幾年后,賈局長受賄被人告發(fā),摘了官帽,賦閑在家。雙休日,再也沒人來他家釣魚。二樓走廊盡頭,釣竿躺在角落里,沾滿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