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約定

徐樹建

江律師是全市赫赫有名的大律師，其頭腦之敏捷、語言之犀利、分析之精當(dāng)，令人嘆服，如今上了點年紀(jì)，風(fēng)頭不僅不減，反更添睿智博學(xué)之魅力，真可謂德高望重，一言九鼎。

這天有人輕輕敲響了他的門，那人自我介紹說姓陶，準(zhǔn)備在市里最繁華街道開上一家上檔次上規(guī)模的西點房，目前門面、手續(xù)等萬事皆備，只缺少10萬元流動資金。所以想跟江大律師借用一下。

江律師自入道以來登門求助者無數(shù)，三教九流更是不可勝數(shù)，可上門借錢的倒還是頭一遭。江律師當(dāng)即不動聲色地問道：“陶老板，我有點詫異，你為什么不跟銀行貸款？”

那姓陶的認(rèn)真答道：“銀行貸款手續(xù)太繁瑣、周期太長，我實在沒那個時間等，也沒那個精力，再說了，銀行貸款向來是晴天借傘、雨天收回，我不想跟他們打交道?！?/p>

江律師呷口茶，又問：“我跟你素昧平生，你為什么單單跟我借？”

那人從容作答：“因為你有錢，更因為你敢借，你的身份注定沒有人敢在你面前耍詭計，即使有人圖謀不軌，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去，而且據(jù)我所知，您的兒子也將成為律師行內(nèi)跟您一樣出色的大律師，我還堅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超過您的。您說，這樣的家庭有誰敢欺騙？”

這話是事實，更受用，江律師頷首而笑，拋出最后一個疑惑：“那么，我為什么要借錢給你？換句話說，我借錢給你又有什么好處呢？”

陶老板誠懇地豎起一根手指來，說：“我當(dāng)然不會白借錢的，一，我知道你全家每天早上都愛吃點心，所以從借錢后的每天早上，你及你的一家人將及時得到我們送上門的、才烘烤出來的各色點心，其價值30元，這樣一年累計下來1萬多一點，10年就可以還清借你的錢；另外，你及你的直系親屬在每年的生日那天，將會免費得到一個精美的大蛋糕?！?/p>

江律師微笑起來，說：“乖乖，10年才還清借款，萬一我活不到10年呢？再說了，我借你10萬，你分10年還，如此而已，我還是找不到非借錢給你的理由啊?！?/p>

陶老板還是一臉的誠懇，更多的是執(zhí)著，又豎起第二根手指，說：“這就是我即將要說的第二個條件：10年后你及家人還將一如既往地得到點心和蛋糕，也就是說，我和您簽訂的協(xié)議沒有期限！”

江律師頓時吃了一驚，挺直了身子說：“你的意思是……”

陶老板一臉的斬釘截鐵，說：“是的，你的子子孫孫都將在每個清晨得到我們的點心、在每個生日得到我們的蛋糕，直到永遠！”

江律師沉吟起來，雙眼直盯著姓陶的看，他的目光一向可以直刺進人心里，看出最隱秘的一角來，可是，從面前此人的眸子里看到的，只有坦蕩而已。

江律師想起一件事，說：“萬一你的點心店中途開不下去呢？那樣的話，我豈不是空歡喜一場？對不起，請原諒我這樣打比方。”

陶老板用力點點頭，贊嘆道：“果然名不虛傳！”又豎起第三根手指，說：“我還有第三個約定──我的店無論在任何時候關(guān)門破產(chǎn)，都將在第一時間加倍歸還借你的10萬元錢，而你根本用不著擔(dān)心，因為我將把房產(chǎn)抵押給你。江大律師，我開店賺到錢是有十成把握的，只差你的幫助?！?/p>

江律師閉目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三個約定無懈可擊，十拿九穩(wěn)，當(dāng)即痛快地簽了協(xié)議。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過去了好幾個年頭，江律師身體越發(fā)健朗，名頭也越發(fā)響亮了，而且正如陶老板所說，江律師的兒子最近聲名鵲起，江氏一家在全市聲名顯赫，無人不曉，那么陶氏點心店又怎樣呢？

每天的凌晨，從陶氏點心店內(nèi)便會準(zhǔn)時開出一輛車子，那車子并不直奔江家，而是在全市的大街小巷慢騰騰轉(zhuǎn)悠著，一邊播放著大伙耳熟能詳?shù)膼偠囊魳仿?，然后?zhǔn)時停在江大律師的大門前。一聽到音樂聲，大伙全知道：這是專門給江律師一家送點心來了。

而大伙還時不時聽到另一種固定的悅耳的音樂聲：《祝你生日快樂》，不用說，那是江律師家里有人生日，陶老板送大蛋糕來了。

有人說這姓陶的真是傻帽，要知道是永遠送下去啊，虧大了，可還有人說這陶氏當(dāng)初開店時兜里并不缺錢，他跟江大律師借錢只是個幌子，他看中的是江家在市里巨大的名聲，然后用極其微小的代價做了個長期的活廣告。

那么陶氏到底傻不傻呢？沒有人知道，不過有一點是清楚的，短短幾年，像耍了出驚人的魔術(shù)，陶氏點心店把分店開遍了全市各個角落，在業(yè)里一枝獨秀、無人不知。

選自《中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