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長的白晝
寒霜掩蓋著月亮,在這里
以及那里,一切變得開始迷幻
遠處或者近處,沉沒于黑暗中
在被掏凈的天空中,沒有人能
一廂情愿地挽留住藍色,湖一樣的藍色
只是白,一味主宰這個世界的水銀
令白天變得愈加清淡,讓黑夜變得奇異透徹
無盡的空白填充著夜,彌留在
城際洼地的暗暈,似一杯捂在掌心的
咖啡,于靜謐的指間潛移暖意
一幅以雪做背景的靜物,一碟
重復(fù)千遍正在衰減的唱盤
樂音的浪波讓一個個相似而不同的故事
還原了起始,觸動了情緒
不眠的心思,似乎變得超乎異常
時間的錯覺,一再混淆生物鐘的紊亂
從這些醒著的手中,靈魂的海鳥撲向大海
于沉寂處,飛出一串串美妙的噪音
心中小小的波浪隨之掀起,在冬天灰燼的焦痕之處
彌天撲來的雪,溫柔地擁吻春天的草根
我想走過的一條路
我想走一走東邊最近打通的一條路
我想穿過從城市中心突然衍生出來的
一條街,我想趁著它還沒有命名之前
騎著我的單車劃過它烏黑發(fā)亮的路面
在心里一廂情愿地給它賦予一個清澈的
名字,我想在污濁尚未涂抹它的潔凈里
盡情領(lǐng)受又一輪脫胎換骨的鮮奶般的陽光
在臨街的玻璃窗還沒有學(xué)會居高臨下的眄視
在緊閉的門尚未沾染上吃人的惡習(xí)之前
趁著嬰兒一樣的干凈空氣,讓自己盡量
變作一只開心的蝴蝶,在陽光里一路翩翩
不管我成為誰的比喻
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成為別的什么的比喻
不管我把自己看作了什么
在別人的眼里我會和某個物相似
如果我被看作了泥土
我會精心地培植那些小花小草
如果我被看作了大炮
我就閉上一只眼睛瞄準目標
即便我被看作了一坨糞便
我也會為大地奉獻我一身的養(yǎng)料
金子會不會被埋沒我不管
我相信粗礪的瓦片也會讓陽光閃腰
在虛妄的另外一端
在我的虛妄的另外一端
是不是還有另外的一個我
他會不會滿意自己的一切
即便面對死亡這樣的東西
也表現(xiàn)得淡定,毫無恐懼
在松樹移動的枝丫間,他
能否抓住上升跳躍的星光
在憂傷下降的地方,他繞過憂傷的
眼睛,是否又恢復(fù)到天然的善良
哦,如果是的,那么這淡定,這從容
正好是現(xiàn)在的我需要的
習(xí)慣把天空當(dāng)作溜冰場的鳥兒盡可以飛去
只要心中有飛翔的欲望,就是在
低矮的灌木中也能看到云朵飛速而過
寫給自己的一首詩
我已說了不斷重復(fù)的話
我已經(jīng)歷了不斷重復(fù)的年齡與日子
活在你們的時代
神經(jīng)末梢的痛逐漸變成了麻木的老繭
我得學(xué)會贊美它艷若桃花后的
板結(jié),我的隱忍是消解疼痛的最好藥方
站在臘月的深冬里迎接春天
路邊的樹隱匿了過往的生機
稀疏的雪,圣潔的白已匯入灰黑的泥土
六棱的花斑駁在一地的風(fēng)里
來到人群中間
前年出生的孩子已學(xué)會了走路
去年出生的孩子正在呀呀學(xué)語
今年出生的孩子習(xí)慣性地吮吸著這個世界
每一張臉龐都像是同一張面孔
都像是一張模子刻意地刻畫
他們,正在將他們的生長深入到人群的模子中間
哦,親愛的請你聽我說
在這個所謂的新的一個年份的端頭
我所要給自己寫下的詩歌
其實是寫給每一個和我一樣的人的
年輪,不過是另外一個刻度
我神經(jīng)末梢的疼,不過是一個延續(xù)
它在我的心底作出隱忍的跨越
在新的一層老繭上,幻化光陰
提高抗擊的能力,只待春天的一聲驚雷
或許,它會裂開板結(jié)的口子喊叫出聲來
(選自《朔方》2011年第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