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啊,弟弟啊

小河彎過浮橋回家了

最后一只帆船兒回家了

蝙蝠也回家了

螢火蟲也回家了

月亮也滾著輪環(huán)兒回家了

弟弟，你還沒有回來

弟弟，你到哪兒去了

弟弟，今晚你歇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

那個野胡子吹著小嗩吶

將你盛進(jìn)他的黑布袋里去了

是不是

那位扶著手杖的老姆姆

請你到她的矮草屋

去唱一支歌呢

去喝一杯茶呢

或者是

沿著池塘去訪蝌蚪哥兒

忘記媽媽的叮囑

讓露水凝鎖著小眼睛

讓星星流落在夢邊

你躺在潮濕的水草地上睡著了呢

好響的夜啊

弟弟

你那滴滴答答的金表兒

已經(jīng)病得喑啞了

可是你那吱吱呀呀的小風(fēng)車兒

卻還輕輕地在轉(zhuǎn)著呢

紅色的瓜兒和青色的豆兒

麻褐色的胡桃兒和綠色的橄欖

都在想著小主人歸來

弟弟啊 弟弟啊

啄木鳥向林子喊著你的名字

鸚哥兒向窗外喊著你的名字

紡織娘流著淚

薔薇花也在流淚

還有長尾的松鼠兒呵

冠雞兒和橘色的小鴨呵

弟弟啊 弟弟啊

你的小戀人

那像葡萄一般美麗的

像手風(fēng)琴一般美麗的

像金魚一般美麗的小戀人

有一頂用鳳尾草結(jié)出來的王冠

一粒冰糖和一張畫片兒

和一只盛著藍(lán)色肥皂泡的小水桶

要送給你

送給她的小戀人呀

弟弟啊

你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當(dāng)南風(fēng)先生搖著扇兒

從芭蕉王國旅行回來

你也該回來了

你也該騎著小馬兒回來

用小手兒蒙住小眼睛

醒來便是媽媽的手臂……

（選自《綠原自選詩》，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8年）

綠原（1922-2009），原名劉仁甫，又名劉半九。著名作家、詩人、翻譯家。著有《童話》《集合》《繞指集》等詩、文集多種，并譯有《浮士德》《里爾克詩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