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縱火犯

馬成志

今年暑假，溜溜球終于實現(xiàn)了他的偉大計劃，獨自一人到遠在山里的姨媽家度假。這真是一個偏僻的山村啊，他剛下汽車，想給媽媽報個平安都不可能了——手機沒信號。

姨媽是個信佛的人，有點兒神神叨叨的，姨父沉默寡言，他長年守在東山湖的魚塘邊。不過這是7月，魚苗還沒長大，每天只是喂兩次魚，閑下來的時候，喜歡一個人蹲在墻角吸旱煙。表哥和表嫂出去跑運輸，表姐也從外地上學(xué)回來了，表弟精豆兒和溜溜球年齡相仿，應(yīng)該是最好的玩伴，哈，還有一個小表妹筍芽兒，真是夠熱鬧啊。

對于在城里長大的溜溜球來說，山里的所有事物兒都是新鮮的，玩起來簡直樂不思蜀。要不是發(fā)生一件怪事，溜溜球可能就要度過一個非常愉快的暑假了。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傍晚，太陽很疲倦地翻過西山梁，留下一片燦爛的晚霞。姨父仍舊蹲在墻角吸著旱煙。姨媽在廚房里忙活著一家人的晚餐，大表哥的機動三輪突突突地開進院子里，表嫂跳下車，給大家分發(fā)著從城里帶來的零食，一家人其樂融融。

突然，柴房那邊冒出了濃煙，接著躥起了火苗?！安缓?，失火了!”正在洗臉的表哥立即端起臉盆，把洗臉水潑在火苗上。

也許是水太少的緣故吧，火苗還是躥了上來。姨父一改往常那種慢騰騰的樣子，操起水桶把火給潑滅了。好險啊，要不是發(fā)現(xiàn)及時，柴房里那么多柴火都燃燒起來，一場可怕的火災(zāi)就無法避免了。

“奇怪啊，柴房里怎么會著火呢?”姨媽走出廚房，一邊用圍裙擦著濕漉漉的手，一邊疑惑地自言自語。

姨父一邊用腳踏著還在冒煙的柴草，一邊沒好氣地說：“小孩子以后不要到柴房里玩!”

我和表弟表妹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我們沒有到柴房里面玩啊，更沒有玩火，整個下午我們都去水田捉泥鰍去了呀。

晚飯后，我們姐弟幾個坐在房間里看電視，表弟和表妹為了看動畫片還是看諜戰(zhàn)片開始石頭剪刀布，我忽然聞到一股氣味，脫口問道：“什么味道啊!怪怪的!”

“焦味兒!”表姐也聞到了。

姨父在鞋底上磕掉了煙灰，伸長了脖子仔細嗅了嗅：“咦，這是燒著了棉花的味道啊!”

“壞啦，大衣柜里冒煙了!”表哥聞訊趕來，猛地拉開衣柜，一股濃重的焦味撲面而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撲打，總算把火撲滅了?？墒且淮泊裁薇欢急粺龃蟠笮⌒〉目吡?/p>

“是不是你們幾個孩子玩火了?”姨媽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我們。

“我們沒有?！蔽铱隙ǖ卣f。

“你一天到晚地抽煙，是不是你不小心……”姨媽開始責備姨父。

“你還天天燒香呢!”姨父回敬道。

“別瞎猜了，抽煙、燒香怎么會把火燒到被櫥里去呢!”表嫂連忙給公婆調(diào)停，“看看會有其他什么原因?！?/p>

一家人正在納悶，從房間角落里又傳來棉布的焦味，表哥沖過去，原來是一口袋棉鞋被燒著了!等表哥拎出來的時候，尼龍口袋已經(jīng)燒散了，那些過冬的棉鞋都散落出來，一家人拍的拍，打的打，等把火撲滅了，有的鞋子燒成窟窿，有的鞋子還剩下半個，沒法穿了。

“怎么會無緣無故著火呢!”姨父不再懷疑小孩子玩火了。

“真他媽的出鬼了!”表哥一邊罵，一邊在房間里搜尋。

“別罵，也許是神靈在懲罰我們?！币虌屬r小心地說。

一家人膽戰(zhàn)心驚。面面相覷。突然，院子里冒出了火苗，那是姨父曬的草藥給燒著了。大家又立刻趕到院子里救火。這樣折騰到半夜，誰也不敢睡覺。

“老天爺啊，別再懲罰我們啦，我們沒有造孽啊!”姨媽在香案上點著一束香，跪在菩薩面前苦苦哀求，“大仁大德的菩薩啊，保佑我們吧，求求您啦……”

就在姨媽苦苦哀求的時候，溜溜球掛在墻上的書包也突然起火了，表哥把書包摘下來，在地上狠勁摔打，等到徹底撲滅以后，溜溜球的暑假作業(yè)早已面目全非了。這一個不平常的夜晚。姨媽家一共著火13次!

到底是什么原因，無緣無故就起火了呢?溜溜球可不相信有什么神靈作怪。會不會是電線老化引起的火災(zāi)呢?他檢查了一遍線路，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幸好每次起火都很小，也沒有什么風(fēng)，發(fā)現(xiàn)也及時，沒有造成多大損失。

第二天下午，姨媽從鄰村請來了巫婆。老巫婆披發(fā)仗劍，口中念念有詞，在屋里院外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對姨媽說，起火的原因找到了，這個主兒，咱惹不起。說完，收拾一下家伙，連晚飯也沒吃就走了。

姨媽送了一程又一程，軟纏硬磨之下，老巫婆才說，你家里來了火神，你們得罪火神爺了!

天啊，怪不得家里老是無緣無故起火啊。我們家來了火神爺!姨媽回到家里，飯也顧不得做了，一個勁兒燒香磕頭。

“媽，我們家就來一個表哥啊。誰是火神爺?是表哥嗎?”吃飯的時候，筍芽兒天真地問。溜溜球被表妹說得很不好意思。

半夜的時候，院子里一聲巨響把全家人都驚醒了，姨父拉開院子里的電燈，這才發(fā)現(xiàn)，表哥的運輸三輪后轱轆給燒爆了。

表哥不相信火神爺，懷疑有人縱火。第二天一早，他就到當?shù)嘏沙鏊鶊罅税?。熊所長親自帶著警犬來了，把院子里里外外聞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生人的足跡，就是說，沒有放火嫌疑人。

姨媽看著姨父說：“我看，還是你把球球送回城里吧，別嚇著孩子?！?/p>

溜溜球沒等姨父搭話，生氣地說：“姨媽，我知道，你別相信什么火神爺，我有一位博士朋友，他肯定能解開這個謎!”溜溜球說著就去翻他的書包，可是書包已經(jīng)被燒得千瘡百孔，記有哈哈博士電話號碼的本子也被燒壞了。

半晌的時候，精豆兒從外邊回來，生氣地說：“有人說我們家是自己故意放火，想騙取保險費!”

表哥聽了也很生氣，賭氣打了阿拉鎮(zhèn)電視臺“張迪幫你忙”的求助電話。下午3點多鐘，電視臺還真的來了一群記者。就在記者采訪的時候，東廂房的糧倉突然冒出了濃煙，采訪活動被迫停止了，連記者們都幫著取水滅火，好歹搶救及時，沒有多大損失。

溜溜球突然對著鏡頭說：“哈哈博士，看到新聞之后，請你立即趕到這里來，一定幫我弄清火災(zāi)的原因，不然姨媽就把我當成火神爺了!”

記者哭笑不得，正在拍攝的就是救火現(xiàn)場，又不能剪輯，只好給這個搗蛋的小家伙下個免費的通知了。

不是哈哈博士特別聽溜溜球的話，而是這個信息太吸引他了。第二天一大早，哈哈博士就驅(qū)車趕到了水灣村。

哈哈博士聽取一家人對每次起火的描述，又屋里院內(nèi)仔細觀察一遍，然后走出院外。用小鏟在地上挖起一塊黏土，便默不作聲地回到他的汽車旁邊。他打開后備箱，啊，那簡直就是一個能夠移動的小型實驗室。哈哈博士取出試管，把土放進去，加了一點自帶的水，點燃了酒精燈……

“難道是土壤放的火?”溜溜球不知道哈哈博士在干什么。

“哈，我不能斷定。”哈哈博士微笑著說，“要是地下有石油，天然氣，沉積巖或者其他礦藏呢?它們都是易燃物質(zhì)，要是順著地縫溢出，都可能引起莫名其妙的火災(zāi)?！?/p>

溜溜球豎起大拇指，高明啊，博士就是博士!可是哈哈博士把這些都給否定了，通過試驗，地下沒有這些物質(zhì)。

“老哈，你一定要找到起火的原因，不然我這個火神爺就當定了!”

哈哈博士微微一笑。他又在屋子里采集了空氣樣品，然后放在酒精燈上焙燒，經(jīng)過化驗，仍然搖搖頭。

“這里的空氣也沒問題?”溜溜球急了，“當初最先起火的地方在柴房里，你到那里試試啊?！?/p>

哈哈博士似有所悟，他默想了一會兒，來到柴房里，用權(quán)子把柴草掀開，取了空氣樣品，再回到車里，經(jīng)過化驗之后，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把那些柴草都弄出來翻曬吧。”哈哈博士對他們說，“以后不要堆那么多柴草了，最下面的柴草更不能積壓太久?！?/p>

“你把真正的火神爺找到了?”溜溜球兩眼放光。

“哈哈，起初，我懷疑是地下的沉積巖之類的礦物質(zhì)或者是天然氣，后來又以為空氣可能含磷量較高，結(jié)果都不是，原來是這些秸稈搗的鬼?！?/p>

“是它們?”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是啊，秸稈堆積的時間太久了，而且你們習(xí)慣先燒上面的，看看柴草不多了，又會添加一些，久而久之，下面的柴草會產(chǎn)生乙醇、丙酮。被燒的衣物是化纖材料的，與乙醇、丙酮會發(fā)生化學(xué)反應(yīng)，而吸煙和燒香都會助燃，于是離奇的火災(zāi)就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