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叔銘先生"/>
李清
趙叔銘先生是我的老朋友、老同事,也是我的老領導。算起來我倆一起共事二十年有余,相互之間配合得不錯。在他主編《陽關》的那些年月里,堅持正確的辦刊方針,孜孜不倦,刻意追求,和全體同仁一起,努力把《陽關》辦成了省級優(yōu)秀期刊,得到了海內外輿論界的廣泛好評。與此同時,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獲得了豐收。
他平日里少言寡語,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爬格子,那個細心認真勁兒,十頭牛都拉不回去。煙灰缸里的煙蒂壘得老高,大概四五天才換一次。記事牌上用紅色毛筆大大地寫了一個“戒”字,以示他“戒”煙的決心,最終也沒戒成。桌子上堆滿了編輯們推薦的作者來稿,還有《辭?!贰ⅰ稘h語字典》和各地來的文學期刊,厚厚的一摞一摞,有序無序地堆放著。窗臺上厚厚的塵土,顯然好久沒有擦拭過—他確實很忙。偶爾進去打擾,屋子里煙霧騰騰,讓人望而卻步。
他辦事嚴肅認真,謹慎有余,保守而膽略不足,很少見他的笑容。只有在他認為開心的時候,臉上才露出一片燦爛。一次在他主持的周末晚會上,在大家的熱烈掌聲中,第一次聽見他的歌聲:小麻雀呀,小麻雀……之后兩腮一陣緋紅。偶爾大伙一塊兒喝酒,席間葷的、素的“段子”也能把他逗得前仰后合,笑出點淚來。
就是這么一個文人,在他和同事們的努力下,1979年創(chuàng)辦了我市第一家文學期刊《陽關》(先前叫《飛天》,爾后更名為《陽關》)(現(xiàn)改名為《北方作家》),這大概和他對陽關的熱戀有關。
“《陽關》在倡導敦煌文藝流派同時,以‘絲路上飛天的花瓣’為題集中刊登新邊塞詩?!蛾栮P》以及其他刊物的努力,得到國內輿論界的贊譽”(著名詩歌評論家謝冕語)。這位評論家還說:“陽關,那里有新的生命在繁衍,這就是我們的信念?!?/p>
趙先生在《陽關》百期紀念的文章中這樣說道:“在說完了點滴成績之后,我的心反而不安起來。我有一個感覺,當年多少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多少有點不自量力。這種感覺,不意味著今日的成熟,只說明著昨日的淺薄?!边@就是他的謙恭。
他獻給我們的作品并不很多,可在我心頭的烙印卻很深很深。他的舞劇作品《蘇武牧羊》在甘肅新劇目調演中獲得金獎;還有他的歌劇作品《戈壁流沙》、《草原之鷹》等等都是我久久回憶的力作。一個小小的四分鐘的少兒舞蹈《飛天歡舞》也浸透了他和他的同事們的心血,經(jīng)過努力,搬上舞臺,被文化部選準代表甘肅進京演出,成了我市舞蹈作品進京的首例。
他為人處事平和,做人低調,對事業(yè)孜孜追求,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退休以后深居簡出,心境坦然,很有自己的生活規(guī)律。有時候也動動筆桿子,寫點有創(chuàng)意的文字。閑下來拉著老伴逛逛超市遛遛公園,粗茶淡飯日子過得悠哉悠哉,我很羨慕他的這種生活。
那天到他家造訪,幸得他新近出版的著作《莫高圣歌》,心里頭一片欣慰,拿回家一口氣讀完。字里行間滲透著樸實、流暢、平靜、自然,無天花亂墜的語言,在我看來有高超的文學修養(yǎng),這是我的第一印象。這本書里面收集了他的一些散文和舞劇臺本,《讀兩首<涼州詞>》就是其中的一篇。這些作品對我來說并不陌生,可細讀起來篇篇有新意。
插畫 楊國俊
我是涼州人,打小就生活在這片黃土地上,對于戈壁、黃沙、長城、烽燧可以說司空見慣,到過黃河也進過祁連,看多了卻熟視無睹。上中學的時候就讀過《涼州詞》,但那個時候過于淺薄,后來又從事音樂工作,雖與文學密不可分,但畢竟不是一個行當,對于詩詞歌賦更是一竅不通。退休之后有的是時間,所以看到他的《讀兩首〈涼州詞〉》一文,就覺得格外親切。那是因為那兩首詩描寫的就是我的家鄉(xiāng),解讀它的又是我的老朋友,兩者加起來,顯然是拉近了距離。為了閱讀和學習的方便,特意把它收集到我的文件夾里,常常調出來看看,能及時得到一些啟發(fā)。用他的話說“撿到籃子里的都是菜……”
讀他的詩評,腦海里總閃出上中學時候語文老師的形象,只可惜他是安徽人,他的家鄉(xiāng)話我不全懂,如果換成叔銘先生那該多好。叔銘先生說:“王之渙寫黃河,同李白有異曲同工之妙。當我們極目黃河上游時,看到的是天水相接,宛如黃龍從白云中飛騰而下。詩人用浪漫主義的手法,為我們勾畫出了一幅氣勢宏偉的‘黃河落天圖’……詩人沒有寫西北的童山禿嶺、峰巒積雪的特點……只有‘萬仞山’才能與‘遠上白云’的黃河相匹配……這樣,白云滔滔,黃水悠悠,高山聳峙,邊城孤寂,一幅典型的邊塞圖景就勾勒出來了……”
叔銘先生說:“王翰的《涼州詞》也寫飲酒……情調是豪邁的,氣氛是熱烈的,很有自己的特色。短短的四句詩不僅生動地描寫了軍中設酒作樂的情景,還深刻、細膩地表現(xiàn)了將士們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的思想情感,我們好像看到了一個個有血有肉、呼之欲出的征戍者的形象——豁達爽朗,一派軍人風度……”
他還說:這兩首詩寫景狀物,以景寓情情景交融,達到了“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的要求……黃河、高山、孤城、沙場,具有邊塞特色;葡萄酒、夜光杯、琵琶、羌笛都和西北民族有關,很好地渲染了地方特色……讀來淺顯易懂明白如話。但細讀起來,兩首詩風格又有不同:王之渙的《涼州詞》含蓄深沉意在言外;王翰的《涼州詞》爽朗明快直抒胸臆。兩種風格各有千秋,讀起來都是很動人的。
讀了他的這些深入淺出的點評,對《涼州詞》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層,難怪先哲們教導要活到老學到老呢。
叔銘先生是江蘇人,對西北的大漠、孤煙、邊塞、烽燧情有獨鐘,對這里的鄉(xiāng)風民俗也如數(shù)家珍。過年過節(jié)“一聽到鑼鼓聲,就坐不住了,《年年看社火》。”他對于敦煌、月牙泉、馬蹄寺、馬蓮灘、法幢寺、古酒泉的詮釋勝于解讀自己的家鄉(xiāng)??梢哉f他也是地地道道的酒泉人,難怪他的著作字里行間滲透著濃濃的沙土和紅柳的氣息,質樸、干練、親切、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