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安然感覺有點不舒服,心想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吧。來到醫(yī)院,掛了婦科,安然坐在診室外面排號等候。
這家醫(yī)院數(shù)婦科患者最多,候診的當然都是女患者,其中也有個別疼愛老婆或女友的男士陪同就坐。安然座位的方向正對著診室門口。
門沒有關,一個女人也不忌諱,大聲陳述著自己的病情,身邊圍著幾個患者在旁聽。女人埋怨著老公只圖一時痛快,播種后就不管后面的事情了,害得她又得做流產(chǎn)手術。周圍的患者有同情的有偷笑的,對女人的病情和遭遇給予充分點評。
女醫(yī)生姓仇,面無表情地開好單子,朝門外大聲喊,下一個進來!下一個基本重復著前一個的話題,沒多少新意,仇醫(yī)生頭都不抬就忙著開單。圍觀的患者同樣嘁嘁喳喳議論個不停。
安然看著診室里那群麻雀心里未免反感。又不是菜市場,看個病也鬧得盡人皆知。診室門口明明寫著“為了保護您的隱私,請隨手關門”,怎么只見口號不見行動呢。等會到了我,我就把口號變成行動,擋住這群麻雀的圍追堵截。
如今的醫(yī)療水平提高了,看病問醫(yī)沒那么復雜,醫(yī)生隨便問兩句病情后也不必馬上做出判斷,開出幾張單子讓機器幫助檢查,又準確又省心,頂多是患者多花幾個錢買個明白。醫(yī)生的看病過程快得很,有些流水作業(yè)的趨勢了。
很快輪到安然了。她走進診室對麻雀們說,請各位回避一下。那些麻雀大眼瞪小眼,嘀咕道,不就是女人那點事嗎,還藏著掖著,好像誰不明白似的。她們不情愿地走出去,安然隨手帶上門。仇醫(yī)生說,關門干嗎,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安然的臉倏地紅了,小聲說,我不習慣。仇醫(yī)生白了她一眼,眼神里射出一個詞兒:毛?。“踩槐簧涞脺喩聿蛔栽?,不就是關個門,多簡單的事,倒鬧得自己一身不是。
看病出來,門外的女人們正在嗤嗤笑,刺耳的話語傳進安然耳膜:該不是得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毛病吧,看看那身行頭,估計也不是好貨色!安然的眼眶發(fā)熱,真想和她們理論一番,但她只能忍住,人家沒指名道姓,自己主動去理論不是找罵嗎。一抬頭,恰好碰到了單位同事,同事朝她笑笑,安然也勉強笑笑,慌忙離開。
不久,單位里風傳,說安然和領導上床,得了臟病,因為領導前幾天也去那家醫(yī)院看病了,領導掛的男科,安然掛的婦科。有同事還看見領導主動問安然,你身體還好吧。安然臉一紅,說沒事。沒事?一個男領導憑啥關心女下屬,看來肯定有事。
安然被提拔為財務科長,擠掉那么多男性競爭對手,靠的啥,還不是女人那點事嗎。
于是,領導老婆到單位鬧,安然丈夫在家里鬧,鬧得領導心煩,安然心痛。領導向安然訴苦,安然對領導垂淚。與其……不如……領導的眼里竄出烈火,安然的心中堆砌干柴,干柴遇到烈火,完成了一次暢快的發(fā)泄。
一年后,安然再次走進醫(yī)院,和大多數(shù)女患者一樣,敞開著診室的門,大聲埋怨自己老公,只圖一時痛快,播種后就不管后面的事情了。只是這聲音里透著絲絲甜蜜。
仇醫(yī)生抬頭,四目相對。
仇醫(yī)生對安然說,把門關上,沒什么值得炫耀的。安然笑了,沒關系,不就是女人那點事嗎,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仇醫(yī)生眼里閃出一道光,匕首樣扎向安然。安然坦然迎接這把匕首,繼續(xù)笑著說,本來沒事,既然大家都想鬧點事,我也只能靠女人那點事說事了。
四周的麻雀們似乎很難理解她們的對話,不再嘰嘰喳喳議論,而是用眼睛疑惑地望著她們。
一只和仇醫(yī)生相熟的麻雀最先反應過來,大聲嚷嚷著,原來就是這只狐貍精搶走了仇醫(yī)生老公啊,居然還這么張狂!
仇醫(yī)生低聲說,不看病的都出去!咣當,很響,門被牢牢關上。
有時候,女人那點事,也得關上門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