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愈演愈烈,全市的百姓興高采烈地圍觀這場曠世決戰(zhàn),這場對決成了所有人街頭巷尾、茶余飯后的談資。
在前些天的一個晚上,當我打開電腦,正準備醞釀創(chuàng)作出一篇小說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郁悶和憂傷,這段情緒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不得不停止我業(yè)已構思好的精妙文章。事情是這樣的,在這天本市發(fā)行量最大的一份報紙上,刊登了一個著名評論家的評論文章——說起他的名字,足夠引起文壇的一陣騷動——很不幸,他評論的正是在下的文章。他寫道:“周鄭王的文章不過是無恥文人的街頭表演而已,那些跳梁小丑般的文字用惡心來形容都是莫大的恩惠。”末了,他還不無憂慮地指出:“這些語言垃圾的流行恰恰說明了我們的審美趣味下跌到了何等糟糕的程度,是該到了清潔文壇的時候了?!?/p>
老實說,盡管我不認為自己的文章是多么的精妙絕倫,盡管它和文學名著確實一點邊也沾不上,但是受到這樣的批評還是顯然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圍。我決定停止創(chuàng)作那篇小說,改寫了一篇反抨擊的文章,咒罵這個評論家的低級趣味和一腦子漿糊的榆木腦袋,并取了一個震撼的標題《看無恥評論家的滿嘴噴糞》。這個文章,極盡本人夸張諷刺之本領、尖酸刻薄之能事,想起這個評論家看到文章后憤怒的綠色臉孔,我高興得狂笑不止。
不出所料,我的文章次日出現(xiàn)在同一家報紙上,引起了一陣轟動,市民議論紛紛,文壇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大家對語言的攻擊和戰(zhàn)斗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市民很快分成兩派,代表各自的立場給報社打電話。據(jù)說,當天的報紙很快脫銷,連續(xù)加印了兩次也供不應求。
評論家當然不會俯首認輸,他托人帶口信給我,等著瞧,咱們這個筆墨官司沒完,我告訴來人,奉陪到底。
次次日,評論家的文章見報了,他指責我卑鄙無恥,除了用骯臟的文字進行人身攻擊,內容根本不值一提,周鄭王的所謂反擊只是潑婦罵街而已。
對此我當然不予認同,我一向鄙視這些所謂的評論家,經常擺出一副臭面孔,對別人的文章說三道四,橫加指責,自己卻根本拿不出一篇像樣的文字來,有本事自己也去寫一篇小說啊,站在那兒說東道西,算什么能耐?我在次次次日發(fā)表的文章中拿自己和他做了比較,說我能寫小說,還寫散文,又寫詩歌,樣樣精通,才華橫溢,比你評論家那個破評論強多了。
評論家在次次次次日發(fā)表的文章對我的無知和狂妄進行了嘲笑和諷刺,他說,居然還有文壇混混囂張到夸自己文章到這么無恥的地步,難道周鄭王昏了頭,以為文壇沒人了嗎?以為讀者都不長眼睛了嗎?幸虧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不是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嗎?老實告訴你,本市另一個散文作家王一止的文章就比你周某人好多了。王一止的文章純真、性情,比你周某的文章強一千倍、一萬倍。
好歹毒啊,看來評論家自知打筆仗不是敵手,居然拉人下水,妄圖攪亂這一潭渾水。這個王一止我太熟悉了,只會寫一些唧唧歪歪、酸氣沖天的所謂美文。果然,在次次次次次日,王一止就在該報發(fā)表文章,對評論家的慧眼識珠表示欽佩,同時對本人的文章進行了駁斥和挖苦。
以一敵二,我當然不甘心就此失敗,這反而更加激發(fā)了我的斗志,在次次次次次次日,我繼續(xù)發(fā)表文章,對兩人的抱團作戰(zhàn)表示了嚴重的鄙視和不屑。
此后,戰(zhàn)斗愈演愈烈,全市的百姓興高采烈地圍觀這場曠世決戰(zhàn),這場對決成了所有人街頭巷尾、茶余飯后的談資。報社的頭頭們更是高興壞了,因為這場論戰(zhàn),報紙的發(fā)行量已經翻了兩番。頭頭們生怕雙方熄火,不停地擂鼓吶喊,挑撥離間。
然而,戰(zhàn)斗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我的一個最要好的朋友兼作家李木木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發(fā)表了一篇《你們收手吧》的文章,他在文章里寫道:其實,王一止也就是周鄭王,這是他寫散文的一個筆名而已。評論家先生,你犯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被人耍弄而不知情,就此收手吧。
文章發(fā)表后,評論家不知所終。
對此,我深表遺憾,我才剛剛體驗到打筆仗的樂趣,戰(zhàn)斗就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