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附近的書店,發(fā)現(xiàn)雜志區(qū)里找不到最新一期的《科幻世界》了。問店主時,他頭也不抬地回答道:“沒人看,不進了。”
我的心里頓時有些失落。這意味著,在這座海濱小城,以后再也看不到這本雜志了。對我來說,就仿佛揮手告別一個相伴多年的老友;或者說,又關(guān)上了一扇看風景的窗子。
從書店里出來,對面彩旗招展,人聲鼎沸,又一家連鎖快餐店正在開業(yè)。回頭望一眼身后寒酸冷清的小店,心不禁飛回了從前的那段時光。
科幻,只是年少時看過的許多書、做過的許多夢里的一種。上個世紀末,我在古都西安求學(xué)。那時青春年少,大有看盡天下書的豪情,體育、軍事、科幻、武俠、時政乃至漫畫等等,無所不閱。那時,西安的快餐店還很少,書店卻隨處可見,哪怕是街頭的移動小報亭,也是五顏六色地掛滿了各種時尚雜志。
想要看的書很多,口袋里的錢卻很寂寥。別說“文化消費”,就連買本雜志都得從牙縫里往外擠——買張一塊五毛錢的《體壇周報》,一頓早飯就省了;來本五塊錢的《科幻世界》,一日三餐就得湊合了;要是來本《悲慘世界》之類的大部頭,一身衣服就“悲慘”地和我拜拜了。所以書自然是很少買的,只有到學(xué)校圖書館去借,或者到校門口的書吧去租,平時也就逛逛書店,在店里蹭書看,最多買本雜志解解饞。天長日久,練就一副不怕店老板冷眼的厚臉皮,想當初花三天時間在四家書店“蹭”完一本三百多頁的《末日之門》,乃是我創(chuàng)下的獨家記錄,至今無人超越。
有書店可逛的日子,能把心儀已久的書收入囊中,享受眾人爭閱的滿足固然開心,即使囊中羞澀,也忍不住想在排滿書籍的書架前多站一會兒。目光從一本本花花綠綠的封面上游離而過,就像素面朝天的少女凝望琳瑯滿目的時裝,饑腸轆轆的旅人走過香氣四溢的餐館,自有一種賞心悅目的幸福。偶爾在一本中意的書前停下腳步,翻開余墨尤香的扉頁,看著一頁頁文字在眼前勾勒出各種故事或人物的模樣,于是陶醉其中;不知不覺過了書店打烊的時間,在店主人的催促聲中,把書戀戀不舍地放回原處。
畢業(yè)后來到這個海濱小城。一條一眼望到頭的街道上有兩家書店,還時常門可羅雀,空蕩蕩的店里只有我一個顧客。天長日久,終于有一家撐不下去關(guān)門大吉了。碩果僅存的那家書店里,也是初高中生的培訓(xùn)教材居多,可看的雜志卻越來越少了。我不知道那些架著眼鏡、人手一本“高考指南”的學(xué)子們心中是否有科幻的夢、軍事的夢,以及各種五光十色的夢在飄搖……
如今,生活與理想漸行漸遠,許多的書已無心翻開,許多年少時的夢已隨風而逝,剩下的也深埋心底,不忍再去觸動。只有偶爾路過書店,翻起曾經(jīng)迷戀過的那些雜志時,才會回憶起那段意氣風發(fā)的生活。
最近因為看到同行劉慈欣的新作“三體”,才想起了久違的《科幻世界》。然而,現(xiàn)在就連它也沒了。
詩人海子說:“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曾為之向往,現(xiàn)在才覺得,除了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最好還與一座書店毗鄰而居,時常有心愛的書可看。那,也是一種無言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