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萌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逼得沒路走了,才用假的炸藥包來恐嚇。就是想要來那些賬……”
王校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到劉老師的電話,他十萬火急地趕到了教室門口。沒想到自己十五年前教過的學生,會在他剛調(diào)到這個學校不到一個月,就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尋釁鬧事!那時,魯萌家生活困難,年輕時的王老師先后幾次拿出自己的錢給他買衣服穿,還幫他交學雜費。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如今倒好,送出去的玫瑰不但不留香,反而把自己刺得鮮血直流??啵坷??酸?甜?想到這,他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那個四十多歲的壯年漢子沖進教室,露出腰里綁著的炸藥包,漲紅著臉,獅吼一般:“一個也不許動,誰動炸死誰!”
這場面以前只在電視里見過,廣播里聽過,然而那畢竟都是假的。今天可是動真格的。王校長一下子驚呆了?!棒斆?,你要干什么?有啥事坐下來慢慢說,好不好?”他明白,此時最重要的是制止事態(tài)惡化,個人的恩恩怨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都七年了,還慢慢說?欠我的工錢,今天給不給?不給,就把教室炸了!”
“孩子們欠你的錢嗎?你來這要錢。要債,也得找債主呀?!?/p>
不料會在這里邂逅當年的班主任老師,想起當年的往事,魯萌的臉紅了一下。今兒別說老師的面子,就是親娘老子也顧不得了!目光黯淡了瞬間之后,他立馬又變得殘忍和兇狠起來:“這話誰都會說。沒你的事,走開!”
“你這可是觸犯法律的,知道嗎?”王校長見他一副拼命三郎的樣子,嚴肅地說。
“我知道!你把錢拿來,我立即走人?!?/p>
“你腦子發(fā)熱,犯了法要坐牢的!”“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能還嗎?給句囫圇話!”魯萌昂著頭,一副魚死網(wǎng)破同歸于盡的氣勢。
劍拔弩張,雙方僵持了足足十分鐘之久……
有好幾次,王校長慢慢向魯萌走近,想一個箭步躥上去把導火索拽掉。
“再過來,我可是不客氣了!”魯萌似乎看出了破綻,把打火機又一次“咔”一聲打開,火焰兒晃晃悠悠向上竄,已經(jīng)接近裸露的導火索。
“你放過這些無辜的學生?!蓖跣iL的口氣幾乎是哀求了,“我負責還你的錢,好嗎?”
“好呀,拿來吧,六十萬。一頭交錢,一頭走人!”
“這是五萬,你先拿著?!蓖跣iL知道今兒空口許愿是不行了。他把給兒子買房要交的一張預付款存折拿出來時,眼里含著淚花,臉上寫滿了真誠和期待。
目前也只有這一招了。
魯萌依然坦露胸膛,綁著的炸藥包像一只猙獰的野獸,齜牙咧嘴的。他鐵青著臉,繃著嘴,一句話也不說。
“兄弟,我求你了?!?/p>
王校長和自己的父親是同學,魯萌應該喊伯伯的,今天竟然屈尊和他稱兄道弟了。他的心顫動了一下,又顫動了一下,拿著打火機的手在微微顫抖,口氣也軟了下來:“你沒有欠我的錢。我不能要你的錢……”
“那你放開學生,我當人質(zhì)行不行?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好不好?”魯萌的眼里閃著點點淚光,他猶豫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兩個人就在操場東邊那棵泡桐樹下談了好久。原來,村委欠了魯萌建校款一直拖著不給;后來,工人們和那些建筑商也一個一個都來逼賬,萬般無奈,魯萌只好和妻子跑出去躲賬。五年后,魯萌再回來要錢時,請客送禮,好話說了幾籮筐,只差沒給村長下跪了。魯萌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逼得沒路走了,才用假的炸藥包來恐嚇。就是想要來那些賬……”
后來,當所有欠款交到魯萌手上的時候,他再次泣不成聲:“王老師……要不是你,我現(xiàn)在不掉腦袋,恐怕也得蹲大牢。俺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