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三宗“最”

　　對朝鮮隊的種種爭執(zhí)已經(jīng)上升到了更高的高度：精神是不是最管用的？而這其實折射的還是中國人自己的困惑。
　　
　　523年前，葡萄牙航海家迪亞士奉葡萄牙國王若奧二世之命，踏上遠征的航路，探索繞過非洲大陸最南端通往印度的航路。由此發(fā)現(xiàn)了好望角，并開啟了人類交往的新紀元。
　　從6月11日到7月11日，好望角所在的“彩虹之國”南非同樣被不同膚色、不同國度的人群寄予了美好的希望，不過不是為了發(fā)現(xiàn)新的財富，而是為了一尊“大力神”杯。
　　
　　最操心的球迷：中國球迷
　　
　　任何對人類活動的分類到了13億人的中國，基本上都會占據(jù)全球第一?！扒蛎浴边@個群體當然也不例外，而且除了絕對數(shù)字以外，中國球迷恐怕是全世界最操心的球迷。32個參賽國球迷多半只是為自己的球隊歡呼或長嘆，而數(shù)量可以上億的中國球迷則是把所有能關心的方面都納入自己的視野。
　　除了各國比賽成績，“豪門”恩怨、球星家事、場外花邊、“惹火太太團”??世界杯給了所有中國真球迷和偽球迷無盡的談資。為了看球，調鬧鐘、請工休、顛倒“黑白” ??無所不用其極。如果夫妻都是球迷，那是造化；單方球迷，看球辛苦之余，還多了一重辛苦，就是支出一部分“哄老婆”基金。
　　中國球迷群體本身也是五花八門的。有人把球迷分成了這么幾種類型：執(zhí)著型，機會難得場場不落；理智型，只看早的不看晚的；智慧型，只選好的不選全的；偽球迷型，就是只看專題不看直播。
　　看的是別人，其實還是為自己?！吨袊嗄陥蟆凡痪们暗囊豁椪{查顯示：66%的年輕人覺得自己壓力很大。另一項調查顯示：42%的勞動者處于超時工作狀態(tài)。何以解憂？至少在這個月，可以靠足球。連心理學家都跳出來“助陣”說，看球，是思維的體操，更是頭腦對城市過快生活節(jié)奏、工作壓力、復雜人際關系的反彈，“通過反彈，大腦暫時解渴了”。
　　除了克服時差，調整生物鐘，還要應付老板。于是就有了版本多樣的“世界杯假條”。在某搜索引擎上鍵入“世界杯假條”，會出現(xiàn)13.7萬個搜索結果，可以囊括全國所有省份，醫(yī)院等級上至三甲醫(yī)院下至社區(qū)衛(wèi)生所，病情也可“量身定做”，請假時長隨意填寫。
　　新浪微博上，也出現(xiàn)了這樣的搞笑情節(jié)：有人為世界杯假條求教于任志強、潘石屹、張亞勤等人，遇到這樣的請假條怎么處理。假條這樣寫著:“領導，我要請假看世界杯，不要我看就辭職!鐵桿球迷?！比沃緩姷幕卮鹗恰白屗鸭贄l改為辭職書”。
　　中國球迷可以說是率先實現(xiàn)了“英特納雄耐爾”，對足球運動本身表現(xiàn)出最大的虔誠，從群體中找到身份的歸屬，更得到日常生活中難得的快意恩仇的宣泄。
　　
　　最“費”的器官：嘴
　　
　　隨著賽事漸入佳境，世界杯看的是球，累的是神，最費的卻是嘴。
　　賽場內，南非球迷靠自己的嘴把一種叫做“嗚嗚祖啦”的東西吹向全世界。持續(xù)全場的嗡嗡聲成了無法抗拒的“魔音”，尤其讓輸球的一方心力交瘁。多少年以后，當人們對南非世界杯眾多細節(jié)都遺忘之后，大概也不會忘記這個小喇叭，和它在場內鼓噪出的如同上萬只黃蜂對決的聲音。
　　賽場外，嘴巴更是比腳更有用的“武器”。而每每發(fā)言就會有眾多聽眾的莫過于穿上了西服的老馬大帥---馬拉多納。
　　對宿敵巴西，馬拉多納從不會留任何情面?！鞍臀麝牪]有像他們應該做到的一樣踢得很好，不過他們還是能夠拿下勝利，有時候可能要用上手的幫助。”面對批評他執(zhí)教的前輩貝利和普拉蒂尼，老馬也從不會低頭：“貝利必須回博物館去?！薄拔覀冎婪▏耸窃趺椿厥?，普拉蒂尼就是法國人，他自認為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強。我從來沒注意過他，現(xiàn)在也不會?！?br/>　　唯一讓他像兒子一樣呵護的就是梅西?！拔蚁Ｍ肺髂芊浅？拷侵蛔闱?。只要他玩得開心，我們大家就都開心了?！瘪R拉多納還說，“除非梅西總能碰到球，否則足球不會美妙?！?br/>　　無論是縱論球壇，還是臧否人物，老馬畢竟有阿根廷的成績來撐腰，三場完勝，高歌挺進16強。
　　法國則是一個被嘴“廢”掉的國家隊。在對陣墨西哥隊的比賽中，法國前鋒阿內爾卡對主教練多梅內克惡語相向，把法國隊的“內訌”公諸于世。失和的法國隊在小組賽最后一場如失魂一般，兩度被南非隊洞穿球門，再次證明了“堡壘總是被從內部攻破”的真理。曾經(jīng)培養(yǎng)過齊達內、亨利、特雷澤蓋的一代功臣多梅內克無力回天，南非成為他的“多霉”而且“未克”之地。
　　與之相比，德國隊主帥勒夫則命運迥異。對陣塞爾維亞輸球后還能得到隊員、球迷和輿論共同的支持。包括德國《圖片報》在內的德國媒體在表達了對于德國隊小組出線的深信不疑后表示，“整個德國都希望勒夫能夠留下來，包括球迷和所有球員?！?br/>　　說的是“嘴”，其實還是要歸結于“心”：有團結一致的心才可以踢出好球。
　　
　　最大的爭議：精神真是萬能的？
　　
　　在所有輸球的、已經(jīng)出局的球隊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朝鮮隊。1：2負于巴西后幾乎一片喝彩，0：7負于葡萄牙也不失血性。44年后重返世界杯，朝鮮隊賺足了眼球，也收獲了遠遠超出其世界足壇排名的尊敬。
　　撇開成績不談，對朝鮮隊的種種爭執(zhí)已經(jīng)上升到了更高的高度：精神是不是最管用的？朝鮮隊中頂級運動員的月工資據(jù)說僅有5000朝幣，折合人民幣12元，卻僅僅以1：2負于頭號勁旅巴西隊，后者身價千萬的球星比比皆是，比如卡卡年薪就高達900萬美元，是朝鮮同行年收入的40多萬倍。
　　爭來爭去，其實折射的還是中國人自己的困惑。也就是三四十年前，中國人生活中，精神的力量被提到了無法再高的高度，似乎有了精神就能成就一切，恰恰證明了沒有根基的精神的虛妄。過去的30多年，精神逐步讓位于功利。但是在腰包鼓起來、肚腩腆起來之后，中國人又感覺，現(xiàn)在這個太過功利的社會缺失的就是精神。
　　中國人也曾經(jīng)是有那種“精神”的。在中國人剛剛向世界重新打開大門后不久，就曾經(jīng)向世界杯發(fā)起過沖擊。1982年世界杯預選賽大洋洲和亞洲區(qū)最后階段，科威特、新西蘭、沙特和中國四強通過雙循環(huán)比賽來爭奪兩個出線名額。現(xiàn)任新西蘭隊主帥里基.赫伯特當時是球員，曾憑一記制勝進球險些將中國隊擋在世界杯門外。隨后，沙特隊0：5放水，讓已經(jīng)解散回家的中國隊又與新西蘭加賽一場。
　　資深球迷也許還記得這場舉國關注的比賽，筆者從來不看任何比賽的老父親也湊到當時中國人多數(shù)家庭擁有的12寸黑白電視機前，看了那場最終結果讓國人無奈的比賽。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多少人上場？”
　　這期間，中國足球沒少費勁，包括建立了全世界都認為有效的聯(lián)賽制。和眾多領域一樣，在足球制度設計上，中國與國際是接軌的。結果呢，本來應該好好的制度帶來的是幾乎能想象到的所有臟東西：假球、黑哨、賭博、貪瀆??還有江河日下的成績。我們可以通過大屏幕液晶電視、手機無線上網(wǎng)等等世界上最先進的手段來觀賞比賽，但只能為別人喝彩。
　　由于我們這種特殊的經(jīng)歷，朝鮮隊在世界杯上的表現(xiàn)不僅喚起了我們所有的回憶，而且再度引發(fā)了關于精神的討論，而這樣討論的意義，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足球場的疆域。
　　在越來越多元的社會，制度設計的重要意義怎么強調都不過分。但是，制度顯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更何況任何制度都需要有其依托的精神底蘊。在某個前球星拿0：7的比分來說明精神無用時，許基仁在《“朝鮮模式”不可復制》中的評論很中肯：“我們只能惋惜、痛惜，而無資格嘲笑和不屑?！闭f來說去，還是那句老話：精神不是萬能的，沒有精神是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