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杜甫《蜀相》英譯文的人際功能分析

張紅艷

(河南工業(yè)大學外語系,河南鄭州450001)

韓禮德的功能語法給語篇分析提供了一個分析框架。國內學者黃國文曾利用韓禮德的系統(tǒng)功能語法對杜牧的《清明》一詩進行了人際純理功能、經(jīng)驗純理功能角度的分析,為古詩英譯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分析模本。本文擬從韓禮德的人際功能入手,試分析杜甫《蜀相》一詩的五種英譯文,嘗試檢驗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在語篇分析中的可操作性和可應用性。

一、人際功能概說

韓禮德[1]從社會符號角度把語言劃分為三大原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概念功能是體現(xiàn)外部客觀現(xiàn)實的功能,人際功能是體現(xiàn)主觀現(xiàn)實的功能,語篇功能是使成功能,即是將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納入符號系統(tǒng),按照語言自身的規(guī)律將之組織成“篇”。這三個功能并不是平行的,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反映的是人們對外部世界(自然和社會)的認識,而語篇功能是就語言內部自身所具有的組織性而言的,屬于一種言內功能。說話人作為個人和社會群體中的成員,在使用語言的時候不僅是為了傳遞信息或表達思想,還通過對詞匯、語法或篇章結構的選擇和操縱來確立自己的身份,表達自己的世界觀或政治立場、保持或建立與他人的社會關系。在韓禮德的功能語法理論中,語言的這種支持社會活動的功能稱為人際功能或人際意義。

Thomposon[2]在《功能語法入門》一書中指出,人們在日常的語言交際活動中,不斷變換交際角色,但無論怎樣變換,主要的角色只有兩個——“給予” (Giving)和“要求”(Demanding),即說話人給聽者提供什么,或從聽者那里索要什么。講話的實際過程是說話人和聽者的交流互動過程。功能語法認為交際行為是一種交換,交換的內容成為“交換物” (commodity)。交換物也分為兩類:(1)信息(info rmation);(2)貨物和勞務(Goods&Services)。交際角色和交換物兩個變項組成了四種主要的言語功能(Speech Roles),如表1所示。

表1 Basic speech roles

二、《蜀相》一詩的人際功能分析

在進行英譯文的人際功能分析時,對原詩應作簡單分析。黃國文[3]認為,語篇分析應包括對原發(fā)語篇與目的語篇的分析,首先看到語篇與翻譯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相互作用,然后再從原發(fā)語篇或目的語篇中找到語篇分析的切入口。胡壯麟[4]等指出,漢語的語氣和英語的語氣體現(xiàn)方式不同,漢語由于沒有英語動詞限定成分,因而不存在通過主語與限定成分的配列或主語是否出現(xiàn)來表達語氣的情況。

先看杜甫的《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詩中的第一句使用疑問語氣(Interrogative Mood),通過添加“何處”實現(xiàn)。第二、三、四、五、六、七、八句均為陳述語氣(Declarative Mood)。第一句作者提問“祠堂何處”,第二句回答“錦官城外”,第一句和第二句一問一答形成了一個“毗鄰對”(Adjacency pair)。詩人采用疑問語氣句開頭,不是因為他不知道這個祠堂的所在,這一點從此句當中的“尋”字可以推斷出詩人是有目的的專程來訪,而不是漫不經(jīng)心信步游之。詩人要找尋的不只是這個實物可見的祠堂,還有祠堂中紀念的丞相諸葛亮?？梢娫娙耸亲詥栕源?。第三、四句是對祠堂外景的描述,后四句是詩人緬懷諸葛亮的有感而發(fā)之言,最后一句雖然用了句號結句,看似陳述語氣,可是從意義看,實為隱含的感嘆語氣。詩人杜甫通過自問自答的方式把讀者引入了丞相祠堂,把自己看到的祠堂景象展示給我們,體現(xiàn)了人際意義中的歸一性。

這首詩的另一個寫作特點是成功地寫出了丞相祠堂的特定情境,準確地攝取了森森的古柏、映階的春草和隔葉的黃鸝這些最能表現(xiàn)典型環(huán)境特征的景物,用來烘托一種寂靜、肅穆的氛圍,借以表達在這種氛圍中詩人所產(chǎn)生的憑吊古人的特定心境。此外,詩句還具有非凡的概括力,這突出地表現(xiàn)在第五、六句對諸葛亮的為人和一生功業(yè)的表述上。詩中的形容詞“森森”“碧”,副詞“自”“空”“頻”“天下” “滿”,表達了人際意義中的評價理論,杜甫用這些表達態(tài)度的評價性詞語向讀者呈現(xiàn)出他對諸葛亮的敬仰和懷念。

三、《蜀相》英譯文的人際意義分析

《蜀相》一詩的五種英譯文分別為:孫大雨[5]的Chancellor of Shu,W itter Bynner[6]的 The Tem p le of the Prem ier of Shu,路易。艾黎[7]的 The Temp le of Zhuge L iang,吳鈞陶[8]的 The Tem p le of the Prime M inister of Shu和許淵沖[9]的 Tem p le of the Primer of Shu。

(一)語氣

根據(jù)韓禮德的功能語法,語氣包括兩部分:(1)主語(subject),由名詞詞組來充當;(2)限定成分(finite),屬動詞詞組的一部分。詩中的第一句,譯者轉換成為兩種不同的語氣,除了艾黎譯成了陳述語氣,其他四位譯者都譯成原詩里的疑問語氣,如表2所示。

表2 語氣對比

Thomp son[2]45指出,主語是講話者要對小句中提出命題的有效性負責的一種實體。聽者通過修改或重復限定成分對命題的有效性進行確認、反對或詢問等,但是主語必須一致,否則交流就轉向了另外一個新的命題。從表2可以看出,疑問語氣是限定成分在前,主語在后;陳述語氣是主語在前,限定成分在后。譯者對詩中的第一句話使用了三種不同的主語。Witter Bynner和許淵沖用了the temp le作主語,孫大雨用了its site作主語,the temp le和its site是屬于同一個事物,所以這三位譯者所用的主語是一樣的,且與原詩中的疑問語氣相一致,即譯文在人際意義的語氣方面與原詩達到了對等。人際功能等值是實現(xiàn)譯文跟原文總體等值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而吳鈞陶和艾黎所用的主語是第一人稱代詞“I”,轉移了本句的命題。吳譯雖然是疑問語氣但是原詩中強調的是祠堂,而不是詩人自己,所以此處譯文有欠妥之處;艾黎用的是陳述語氣,對原詩的人際功能沒有能夠準確地理解,在譯文中也就沒有把此人際意義傳達出來。

(二)評價

根據(jù)韓禮德的人際功能,講話人可以參與到某一情景語境中,表達他的態(tài)度和判斷。Martin在探討韓禮德語氣和情態(tài)人際意義的基礎上,擴展了人際意義的研究范圍,創(chuàng)建了評價理論。Martin[10]認為,評價理論是關于評價的,即語篇中所協(xié)商的各種態(tài)度、所涉及到的情感的強度以及表明價值和聯(lián)盟讀者的各種方式。對事物判斷的評價,表現(xiàn)在詞匯層面就是對一些形容詞、副詞和修飾性名詞的選擇,比如原詩中的“森森”“碧”“空”“自”“滿”都屬于評價性詞語。如表3所示。

表3 評價詞匯對比

從表3可以清楚地看出,對詩中“森森”一詞的翻譯,五種譯文各有不同?！吧钡臐h語意思是指樹木繁茂蔥郁,突出一個“多”字。孫、Bynner、吳譯選了不同的形容詞來代替“森森”,許譯則采用副詞“around”來轉譯松柏之“多”,雖然所用詞性有所不同但也把人際意義的評價表現(xiàn)了出來。在這點上,艾黎的譯文則完全漏譯了,譯文的人際意義顯然與原詩不對等。對于“碧”字的翻譯,吳譯采用的是意譯,其他四位譯者采用直譯,直譯和意譯各有千秋,都成功地體現(xiàn)了作者的評價態(tài)度?！白浴焙汀翱铡钡臐h語意思基本上是相同的,表示“空自”“獨自”。Bynner、吳和艾黎都沒有譯出“自”,顯然在評價人際意義上譯文和原文是不對等的。Bynner把“空”翻譯成happily,與“空自”的含義相去甚遠,不如其他譯者的“in vain”“vainly”達意。對“淚滿襟”中“滿”字的翻譯,筆者認為許譯重疊用詞“tear on tear”,最形象、生動、直接地體現(xiàn)出淚之“滿”之“多”;孫譯只是用了tears,似乎不足以突出“滿”;Bynner、艾黎和吳譯僅僅用動詞表達了“哭泣”和“悲傷”,并沒有直接強調“滿”,相比之下,許譯則更接近人際功能的評價意義的等值。

[1]HALL IDA Y M A K.Languange as social sem io tic:The social interp retation of language and meaning[M].London:Edw ard A round,1978:131.

[2]THOMPSON Geoff.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 [M].London:Edward A rnold,1996:40-45.

[3]黃國文.語篇分析的理論與實踐[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47.

[4]胡壯麟.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57.

[5]孫大雨.古詩文英譯集[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1997:9.

[6]W ITTER Bynner.唐詩三百首中英對照[EB/OL].[2009-03-23].http://blog.cqumzh/cn.

[7]路易.艾黎.杜甫詩選[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1:8.

[8]吳鈞陶.杜甫詩英譯一百五十首[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5:9.

[9]許淵沖.杜甫詩選[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 1.

[10]MARTIN J R,ROSE David.Working with discourse [M].London and New Yo rk:Continuum,20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