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樂生
火山古井曠世奇聞
□蒙樂生
瓊北火山,方圓千里,大小數(shù)十個“火山口”有如“天鍋”,有似“天井”。然而,若不是“鍋底干裂”,就是“天井無泉”?;鹕娇嗪担уN萬擊,鑿不出水,卻出血淚。幾百年來,村民與井水夢魂相接,井水和生死存亡相關(guān),古井同傳奇故事相傳。
丹發(fā)井在??谑旋埲A區(qū)遵譚鎮(zhèn)儒和村,又名“褲襠井”,也叫“田螺井”。其開鑿之難、歷時之久、井道之深、井徑之彎、挑水之苦,粵海未有。
古井鑿于明代,176個石級。后拓井道,立石碑。碑曰:“世事滄桑,無稽詳考,舍古談今,即時而論,該井之深被稱為‘廣東之最’?!?/p>
早先,井道盤旋,狀如田螺;踏步狹窄,僅容半腳。小步上下,小心翼翼,挑一擔(dān)水,身強力壯者尚且氣喘如牛,體衰力弱者更消難受。
最難受的是狹路相逢,是古井中一再重復(fù)“胯下之辱”。也許,山村人并不知道韓信,他們?yōu)橐豢谒?,下井男人只好鉆上井女人的褲襠……
談起往事,老村長王家興抑制不住心悲。他說,當(dāng)年下井得帶十多米長繩,在井下一點一滴打水。后來,覺得如此打水不行,便篤力打鑿,才鑿出田螺小道。
村民王海梅回憶起當(dāng)年情景仍心有余悸。她上小學(xué)時下井底挑水,一手拿手電筒,一手抓扁擔(dān),有時候桶碰井壁,水溢出來,急得直哭……王海梅挑的不是井水,而是淚水。
然而,王海梅算是幸運的。老村長說,20世紀(jì)60年代災(zāi)荒年月,缺衣缺吃又缺水,儒林村王月季餓著肚子下井挑水,家人等不到水,等來的是噩耗。
儒洪村與儒和村毗鄰,因缺水而搬遷別處。當(dāng)年,王天和的妹妹挑水摔倒,他抱起奄奄一息的妹妹,撕心裂肺地哭喊,僥幸地把妹妹從鬼門關(guān)喚了回來。
然而,馮學(xué)裕卻沒有那么幸運,妻子袁氏挑水滑倒,他下井抱起,盡管千呼萬喊,妻子卻永遠閉上雙眼。馮學(xué)裕的兒子馮推連說,大媽死后父親娶了他母親,每次去挑水,父親總是提心吊膽,一家人老是為一桶水神色愴然。
水是生命之泉??墒?,為了一口水,丹發(fā)井卻無情地奪走挑水人的生命。
雖然挑水有生命之險,但是人們不得不冒險,也不怕去冒險,怕就怕丹發(fā)井滴水全無。村民們說,丹發(fā)井不是過冬井,每年秋冬井水干枯,他們要到儒樓村的美立丹井或珠崖神嶺下的養(yǎng)生井去挑水。那是另一條艱險的挑水道路,不僅照樣要爬100多級石階,而且還要走好幾里山路。
好在歷史已翻開了新的一頁。海南椰樹集團全力資助,于2003年1月22日在儒和村鉆打一口深150米的機井,村民將該井命名為“椰樹井”。??谑旋埲A區(qū)政府撥??罱ㄆ?00噸水塔,使儒和、儒馮兩村人民飲上甘甜的泉水,告別世世代代缺水的歷史。
儒和村、儒馮村村民從此再也不用憂水、愁水了,碑文記下了村民生活的新變化:“飲水思源,夏禹猶遜共產(chǎn)黨;銘文勒石,青史永垂蓋世功。”
村民雖然告別了缺水歷史,但火山卻永遠不會忘記丹發(fā)井的血淚史。
美立丹,一個富有詩情畫意的名字,一口令人愛恨交加的古井。早在20世紀(jì)中葉,遵譚建圩集市之初,全靠這口水井滋潤全鎮(zhèn)28個村莊干渴的靈魂。
從遵譚鎮(zhèn)到美立丹井,抄近道也有幾里路,即便是最近的儒樓村,挑一擔(dān)水也得半個多小時。盡管如此,周邊村民還羨慕儒樓“近水樓臺”。可是,儒樓村民卻不這么想,他們說這口井是奪命井,那甘甜的泉水飽含著女兒的血淚。
火山地區(qū)“滴水貴如油,嫁女?dāng)?shù)水缸”??墒?,儒樓村民并沒有那么多水缸,也不需要那么多水缸。豈止儒樓,附近村莊也不需要那么多水缸,他們把美立丹井當(dāng)水缸。
自從鉆了機井,遵譚鎮(zhèn)居民和周邊村民已用上自來水,美立丹井已廢棄不用,年輕人已不知道這口井,更不知道這口井發(fā)生過驚天地、泣鬼神的悲慘故事。
好多年無人上下井道了,井徑雜樹遮路,藤蘿擋道。越往下走,光線越暗,到120個臺階時,隱隱約約看到,井道已被亂石堵塞,井口已被嚴(yán)嚴(yán)實實封死。
封死井口,卻封不死血淚歷史。因為水,因為井,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后有12名年輕女子被古井吞噬,美立丹井成了血淚之井,死亡之井!
沃梧村周貞孝老人說,遵譚風(fēng)俗,出嫁女大年三十要先回娘家,然后才返夫家守歲。他說,1938年除夕,有7個女子跳井自殺,其中有4個是儒樓村人。
周利臻老人說,他那年7歲,母親挑水到咸諒圩賣,有人投井,水挑不成,斷了生計。他聽母親說,那些女子是用腰帶纏綁在一起跳井的。母親告訴他,村民撈起尸體后,買100斤鹽投入井中,又照樣吃水。后來,他每次去美立丹井挑水,心頭總禁不住戰(zhàn)栗。
從美立丹井到咸諒圩,少說也有5公里,挑一擔(dān)水至少大半天,賣水得20個銅錢。那時候還沒有遵譚鎮(zhèn),周邊村民買油鹽醬醋都去咸諒圩。儒樓村土地貧瘠,可賣的只有泉水,而咸諒圩缺的就是水,雖然賣水辛苦,但別村人很羨慕,儒樓女子因此也不愿遠嫁。
問起那些女子投井自殺的原因,儒樓村王宗祿老人說,因為吃水,因為生活,因為心頭難以排解的冤屈。每個女子的情況并不相同,但她們卻選擇相同的方式了卻生命。
幾十年過去了,王宗祿老人已不能完全記起7個女子的姓氏。至于另外幾名投井女子,并不是本村人,是從別處來投美立丹井而死的。
“為什么要投美立丹井呢?”老人的話沒人回答。都說水缸是財富,可死者夫家并不缺水缸。但是水缸再多,也要靠天下雨,望天接水,接的是咸澀的雨水。也許,投美立丹井而死,既是為井水而死,也是為水缸而死。
神井,又名養(yǎng)生井,位于處在遵譚鎮(zhèn)東潭村委會謝王村、郡內(nèi)村與卜創(chuàng)村之間,當(dāng)?shù)卮迕穹Q之為“珠崖神井”。這是一口“過冬井”,即便枯水期,依然泉眼無聲,清流如涌。沒有打機井之前,這口井是周邊47個村莊上萬名村民的“活命井”。
20世紀(jì)90年代初期,時年86歲的卜創(chuàng)村民吳明昌對“中國有個海南島”欄目組記者說,公元前110年的西漢時期,前伏波將軍路博德平定南越,首開九郡,其中珠崖郡治就設(shè)在現(xiàn)在的謝王村、郡內(nèi)村和卜創(chuàng)村,駐軍飲用的就是神井之水。
吳明昌老人說,伏波將軍路博德開山辟嶺,一路推進,并選址東潭,運石壘墻,構(gòu)筑城垣。然而,人饑馬渴,飲水困難。將軍焚香燃燭,禱告上蒼,祈求甘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聲巨響,神井出現(xiàn),潤澤兩千多年。
老人所講的是傳奇故事,筆者所看的是現(xiàn)實場景。在水源林遭受破壞,水位普遍下降的今天,神井仍然波光云影,水汽淋漓。這口井有兩側(cè)井道,可并排行走,水位較低時,需下140多個步級才可汲水。
謝王村的王位財說,他就讀于海南師范學(xué)院時,井水保持在50級臺階處,正好浸過兩邊井道平臺。王位財捕捉瞬間——拍攝一幅挑水者、汲水者和挑水爬上井道者以及這些人的水中倒影所組成的鄉(xiāng)村生活圖景,獲得攝影比賽三等獎。
20世紀(jì)60年代修松濤水庫二級渠道,東潭渠道集結(jié)兩萬多名民工,吃水、用水全靠這口神井。當(dāng)時,只是在120級臺階處用繩子系小桶打水,有幾個小桶掉入井中,民工便請懂水性的湧譚村蔡姓青年下井打撈,但這位青年卻因故遇難。
這回麻煩了:人命關(guān)天,就是生不見人,死了也得見尸;再者,井水一時不能飲用,吃水難題如何解決。為了保證民工和村民用水,部隊派幾部車運水;為了打撈尸體,海南軍區(qū)調(diào)用兩部大功率抽水機,日夜抽水。抽了20多天,水流遍地,水位依舊。
談起當(dāng)年吃水、用水的往事,謝王村村民說,喝慣了神井泉水,喝別處的水不是滋味。謝王村的王金花老人常年飲用神井泉水,無病無災(zāi),身和體泰。媳婦周月英說,婆婆101歲生日那天彎腰去撿菠蘿蜜皮,不料跌了一跤,左手腕骨骨折腫。
百歲老人遭此厄運,家人甚為擔(dān)憂,恐怕這場災(zāi)難,老人很難挨過??墒?,經(jīng)過40幾天精心治療,老人奇跡般康復(fù),又拐著拐杖去舀水自飲。老人說不出飲水科學(xué)的大道理,但她期頤之年頭腦清醒,手腳靈活,這本身就是科學(xué)的明證。
謝王村村民都有舀起井水就喝的習(xí)慣——這也是神井周邊村民的習(xí)慣。這是特定環(huán)境、特定地域、特定群體的生活習(xí)慣,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的真實生活場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