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根據蘇童小說《婦女生活》改編的電影《茉莉花開》于2006年在全國公映。章子怡、陳沖、姜文、陸毅、曾志偉“五虎將”傾情出動齊聚在侯詠旗下,豪華陣容僅次于投資3000萬美元的大片《英雄》。導演侯詠將《茉莉花開》稱作是“割肉之作”,因為光是明星酬勞就投資巨大,43歲的侯詠處于他人生的關鍵路口:失敗了,他只能繼續(xù)做名攝影師;成功了,中國電影又將增加一個“晚生”的第五代導演。事實證明,侯詠成功了?!败岳蚧ā本`放出了其最美好的花姿。時至今日在2010年引起強烈震撼的《阿凡達》、《全城熱戀》等眾多影片仍很炙熱的余溫里,《茉莉花開》的芬芳依然清晰縈繞。
根據不同時期的時代背景,可以大致從“家”的歷史變化過程、女性形象類型的演變以及文化價值觀念等角度,歸納出中國電影三個既有聯系又有區(qū)別的文化、社會、審美的表述層次,并揭示其不同文化性質的歷史變化與審美特點。電影《茉莉花開》中的三代女性“茉”、“莉”、“花”分別對應了《婦女生活》里的主人公“嫻”、“芝”、“簫”。章子怡一人飾演三角,年輕時的“茉”、“莉”和“花”。三個女人都有過情竇初開的甜美時刻,也都有性格撕裂、陰郁、暴戾的人生過程。陸毅飾演的鄒杰,是莉的愛人。年輕時意氣風發(fā),后被沉淪的婚姻生活一路裹挾終至絕路。健康、敦厚、缺心眼、帥氣,鄒杰年輕時候的特質,幾乎就是陸毅本人留給人的印象。而中年鄒杰的絕望、緊張、惶惑與泄氣,完全打造出了一種陸毅新形象,外形陽光的陸毅演的中年鄒杰,為角色平添一股“在生活中坐以待斃”的無奈氣息。姜文飾演當年棄“茉”而去的電影公司孟老板,一個薄情的角色,與《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角色神似,姜文能演出徹骨的趣味:女人面前的一股子邪火和壞水,加一星半點癡情。陳沖是一個活出豐韻的女人,在片中,她演“茉”的母親及“茉”的中年和老年。三個角色與風情、豐韻干系不大,性情卻陰郁寒涼。如果說章子怡飾演的“茉”、“莉”、“花”三個女人尚有明朗的身姿,那么陳沖飾演的角色,就像那一縷明朗背后,命運如影隨形的黑暗影子。曾志偉飾演老王,一個與“茉”的母親和“茉”都有不清不楚的關系的猥瑣的理發(fā)師。劉燁飾演“花”的男朋友小杜,劉燁略帶玩世不恭的形象恰到好處地勾畫出了一個自私、薄情的男人典型。
該片是一部反映一家三代女性的愛情與婚姻的故事,分別發(fā)生在三十年代、五十年代和八十年代,以獨特視角展現了二十世紀中國的歷史變遷和女人的命運。影片巧妙地將三個不同的歷史年代與一家三代女性的生活結合起來,通過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來寓意當時的社會歷史特性?!霸趯ε说谋憩F中將特定歷史時刻的重要沖突戲劇化,影片的這一基本選擇指出了中國婦女形象矛盾的文化象征意義”。[1]對女性敘事策略的變化,根據影片所處的不同時期的社會背景,可以從不同的層面進行系統(tǒng)分析。生活在三個不同時期的“茉”、“莉”、“花”都是作為具有自然特性的女人存在,都面對著愛情、婚姻、生子的人生體驗。她們在各自的特殊歷史語境下演繹著自己曲折豐富的人生,喚起觀眾對現代社會的人性意義和價值的深思和追索。
女性總是被作為時代的、社會的、政治的重要成員被表現,這種女性角色的塑造策略,能夠體現“人類種族得以幸存下來是依靠著婦女的凝固家庭的功能”[2]的重要社會作用?!盾岳蚧ㄩ_》的獨特之處在于,影片中男性角色的視覺缺勤,幾位男主人公只是在影片的某個短暫時刻露面,而把冗長陰郁的生活留給女人獨自描繪??v然影片中明朗的色彩極少,但“匯隆照相館”作為三代女性的“家”,仍然被無奈而又艱難地維系下來。中國人根深蒂固的文化土壤里,女人就是想要一個家,一個可以讓她們?yōu)橹畠A盡一生的家。無奈電影里的三位女主人公都不曾擁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完整的家?!败浴睉言泻笤鈷仐?,只能重新回到母親那里,在回憶與晦澀中度過自己的一生;“莉”本來有可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但最終沒能逃脫童年時代灰暗的家庭環(huán)境帶給她的濃重陰霾,在惶恐不安中逼死了自己的丈夫,毀滅了自己的幸福;“花”遭遇了不幸的婚姻后,經過幾番掙扎,終于放棄報復,獨自迎來孩子的新生,迎來整個家庭女性的新生。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聲音,每個時代都要為自己的聲音尋找最適合的載體?!盵3]電影作為透析社會的重要途徑,在人們生活中起著不可估量的作用?!盾岳蚧ㄩ_》中三個女人都有過情竇初開的甜美時刻,也都有性格撕裂、陰郁、暴戾的人生過程。“茉”,一個由經營著照相館的單親母親養(yǎng)大的18歲少女,在遇到電影公司孟老板后一生的命運發(fā)生了改變,她成了明星,那是上個世紀30年代舊上海的事。這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然而正應了那句“花開花謝總有時”,她的人生之花如曇花一現般轉瞬即逝。她懷上了孟老板的孩子,因為怕疼拒絕打胎,生下孩子不久就被拋棄了,失去了明星的光彩,只靠回憶曾經零落的花瓣和已然失去的芳香凄楚度日。她為這個私生女取名叫“莉”,于是“茉”逐漸退出其人生舞臺,把鏡頭交給“莉”,“莉”在母親的常年幽怨里郁郁寡歡地成長,從小對母親沒有太多感情,一心想要離開這個陰冷的家,她嫁給了地道的無產階級也是學校里唯一的黨員鄒杰,鄒杰帥氣善良,就在她多姿多彩的人生剛剛開始時,無奈、絕望卻牢牢地控制了她:由于童年的創(chuàng)傷她一直渴望生個小孩,但她偏偏不能生育,陰暗的家庭環(huán)境使她敏感而缺乏安全感,“莉”害怕因為沒有孩子失去丈夫,對生活極度不滿,甚至懷疑自己的丈夫與養(yǎng)女有染,丈夫選擇了臥軌自殺,她終于精神分裂離家出走了,這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事。養(yǎng)女“花”跟祖母“茉”相依為命,“花”的性格較之前兩代女性,清新開朗了許多,她找了個男友小杜,在結婚后懷孕不久發(fā)現小杜有了外遇,她堅決地提出離婚并獨自在雨中生下孩子,這已是上世紀80年代的事。電影里的“茉”和“莉”還是沒有走出小說《婦女生活》中的“嫻”和“芝”的陰冷、無助的人生軌跡,而“花”已經不再是“簫”那般滿腔悲涼與苦怨,她最終逃脫了命運安排的陷阱,決絕地驅逐了自私、不忠的男人,勇敢地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電影中“花”在暴雨中獨自艱難生產的過程給人難以磨滅的影響,至此,觀眾終于從電影的陰冷色調中透過氣來,熱切地為堅強的“花”吶喊、祝福。畫面看似痛苦艱難,但觀眾的心是熱的,就是流出的眼淚也是為最終迎來茉莉花的美麗綻放而感動和欣喜!那一刻痛苦與溫暖同時激起的大汗淋漓,將男女之情的恩仇泯盡。導演、編劇摒棄了小說中人性逼仄的一面,一個簡單細節(jié),喚回來許多柔軟與溫情。與這一艱難場景遙相呼應的是最后“花”帶著自己孩子時甜美純凈的笑容,那笑容是憧憬是陶醉,是走出童年的夢魘,更是拋卻三代女人陰冷的靈魂的負累。
[1][美]尼克.布朗著,吳曉黎譯:《社會與主體性:關于中國情節(jié)劇的政治經濟學》,《世界電影》1998年第4期。
[2][美]安.卡普蘭:《母親行為、女權主義和再現》,《當代電影》1988年第6期。
[3]何春耕著,《影視理論與批評》湖南大學出版社,200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