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維
梁義濤是人民醫(yī)院的外科主任,這天他在查房時,突然進來兩個小伙子,其中一個扛著攝像機,指揮的那小伙予自我介紹說:“梁主任,您好,我是‘陽光傳媒的強子,今天我們要做一個‘高尚醫(yī)風醫(yī)德。和諧醫(yī)患關系的紀錄片。”說完,他還揚了揚胸前的工作證。
梁義濤定睛一看,果然在那工作證土看到了“陽光傳媒”的字樣。他對著強子說:“既然這樣,”那你們拍吧?!比缓?,他對著一旁的病人家屬說,“準備一下吧,沒啥情況,后天就做手術。?
查完房,梁義濤回到辦公室寫醫(yī)囑,沒想到那兩位拍紀錄片的小伙子竟然一路跟到了辦公室,后面還跟著一個巔顫巍巍的老頭,粱義濤一看,這不是7床病人的丈夫老艾嗎?只聽“陽光媒體”的強子又說道:“梁主任,我剛才突然又有了一個主意,我們不妨以7床為一個例子,記錄下您醫(yī)治她的整個過程。設想一下,一個農村老人從病倒到痊愈,這是一個多么感人的紀錄片啊!”
粱義濤被他這么一說,激起了醫(yī)生的責任感和使命感,頻頻點頭,他又拿出7病床的病歷,問那病人的老伴說:“老艾,你們家屬同意嗎?
“同意同意,”只見老艾把頭點得和雞啄米似的,“只要老太婆身體好,我什么都同意!”
強子對這個答復顯得很滿意,他繼續(xù)采訪說;“梁主任,這個病人沒有參加新型農村合作醫(yī)療,像這種情況大概需要多少醫(yī)療費呢?”
梁義濤的目光從病歷上移到了強子臉上,他說:“果然是專業(yè)人士。這么快連她沒有新型農村合作醫(yī)療也知道了?如果一切順利,大概需要四萬吧!”
強子微微一愣,很快又從這個病人情況出發(fā),問了很多具體的問題。
第二天一早,梁義濤剛到醫(yī)院,就發(fā)現老艾和強子又帶著攝像機等在門口了,他忙問:“有事嗎?”
老艾似乎很為難,他吭哧了半天,才說:“梁主任,和您商量一下,老太婆的手術能拖后一天嗎?”
“為什么?”
老艾支吾了半天,他瞄瞄攝像機鏡頭,為難地說:。我們還沒籌夠錢?!?/p>
梁義濤略一思素,說:“那你籌夠了,跟我說一聲,我好安排手術。”
老艾限泛淚光,連連點頭說謝謝。
毫無疑問,這樣感人的一幕也被鏡頭記錄了下來。強子滿意地點點頭,說:“粱主任,還有個事兒,就是手術那天,攝像機能不能進手術室?”
不行!絕對不行!”梁義濤很干脆地拒絕了,他又補充道,“首先,手術室里是無菌操作,你們安排人進去不現實,再者,手術時有個攝像機在旁邊晃來晃去的,萬一影響手術,出了差錯誰負責?”
強子很失望地“哦”了一聲,不久后就和老艾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兩天后,老艾終于籌夠了手術的錢。手術很成功,病人術后恢復得也相當不錯,十多天后,病人就出院了。安排病人出院那天,粱義濤回顧了這些天自己在鏡頭下的表現,雖說不止盡善盡美,但這種資料,無論拿到什么地方,讓什么人看,都是說得過去的。
隨著病人出院,強子也仿佛人間蒸發(fā)了。慢慢地。梁義濤也就把紀錄、片這事兒給忘了。直到兩個月后,他去參加一個酒會,這事兒又發(fā)生了變化。
那天席上坐著一個“陽光傳媒”的人,據介紹說是公司公關部的于經理。于是梁義濤又想起了那部紀錄片,便和這位于經理攀談起來。
誰知于經理聽后,當即說:“不可能,我們公司從來沒有安排這樣的活動?!?/p>
怎么會呢?梁義濤把拍攝紀錄片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末了說:“對了,那個導演應該叫強子。”
于經理說:“陽光傳媒”所有工作人員,我都熟悉,沒有叫強子的導演或者制片人。我覺得,肯定有人在造假,可問題是,他們造這樣的假有什么用呢?”
第二天來到醫(yī)院后,梁義濤翻到了強書當初留的一個電話號碼,,打過去,是強子接的電話。梁義濤開門見山便說:“我是人民醫(yī)院的梁義濤。你那個紀錄片的事兒是假的吧?”
強子在那邊一愣,隨后說:“哦,是梁主任呀。我們沒有造假呀!”
梁義濤生氣地說:“我都知道了,你就不要再說謊了,說說看,你為什么要冒充?!瓣柟鈧髅降娜藖砼奈?”接著,他就把遇上“陽光傳媒”的于經理的事兒說了出來。
可電話那頭,強手還是堅持,“粱主任,當初拍紀錄片的事兒,的確是真的?!?/p>
看見強子還是嘴硬,粱義濤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生氣地說:“你不想說就算了?!彼綦娫挘瑥娮訁s說:“粱主任,您別掛電話。其實7號病床的病人是我媽。我們是農村的,我們就想能省一點是一點,但又怕您、您怠慢了我媽。因為我們在醫(yī)院里一沒有親戚熟人,二拿不出錢來送紅包。我一個朋友是搞婚禮錄像的,他幫我想了這個法子,我又何嘗想這樣做……”
梁義濤還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不過他又納悶了:“強子呀,你媽病都治好了,你還有啥可怕的,為什么剛才還要支支吾吾不肯說出實情呢?
強子長嘆了一聲:。梁主任,我媽的病復發(fā)了,明天要去你們醫(yī)院復診。一開始我還想用那個辦法,可沒想到被您識破了。前幾天我們東借西湊才湊了幾千元,您就行行好,盡量讓我們少花點,行不行?
粱義濤聽后愣了好久,說“這樣吧,明天來的時候,你們再扛上那臺攝像機,還是和以前一樣,接著拍?!?/p>
這下輪到強子納悶了,他疑惑地說:“梁主任,您在和我開玩笑吧?”
梁義濤嚴肅地說道:“我怎么會開這種玩笑?!強子,我只能這么和你說,這事兒我也是突發(fā)奇想,成功與否我也說不準,但請你相信,我這樣安排是為了你們好,也許能減輕一些你們的負擔。還有,你把上次的錄像帶也帶來吧。好了,我還要去查房,明天來了再說吧?!?/p>
掛了電話,思慮再三,強子還是決定聽從梁義濤的建議,再租一次攝像機。
第二天強子帶著媽媽來到醫(yī)院,剛把她安排妥當,就趕上梁義濤查房。梁義濤安排完檢查項目,然后看了看旁邊的攝像機,叉特意囑咐了一句:“強子,好好拍,說不定能幫上你們大忙。。
就這樣,強子又一連拍了四五天,這期間,他倒是問過梁義濤幾次為啥要繼續(xù)拍紀錄片,可每一次梁義濤都說:“先等等再說吧。”
雖然強子搞不清梁義濤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憑感覺,他覺得梁義濤是在幫他。
到了第六天。粱義濤突然找到了強子,并要走_了所有的錄像帶。
當天下午,一個人來到病房里,他找到強子,并說:“我是‘陽光傳媒的,我找你有點事兒?!?/p>
強子心里頓時打起了鼓,不過思索片刻后,他還是跟著那人來到了走廊里,他正要為自己冒名頂替的事情賠禮道歉,那人卻取出一個信封交給他,并說:“你拍的錄像帶我都看了,我們決定買下這些資料,這是四千元?!睆娮诱税胩欤f:“難道是粱主任……”
那人繼續(xù)解釋說:最近他們想搞一個關于農民醫(yī)療的專題節(jié)目,梁義濤得知這個消息后,極力推薦強子一家,說他們有一定的代表性,今天中午,他又帶著錄像帶找到了于經理。末了,那人還說:“你也許不知道,梁主任今天有個手術,足足站了四個小時,可一下手術臺,他就立刻趕過來了。”
強子心中涌起陣陣暖流,他說;“粱主任一準是知道我們沒錢拿藥了,所以才那么著急讓我繼續(xù)來拍片的?!闭f完,他捏著手里的信封,哽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