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油賊

韋鳳新

不速之客

黃茂財在城郊開了一家加工廠，雖然手下只有四五個人，生意卻一直不錯。

這天晚上，他送了滿滿一車貨到一家糧油批發(fā)部，按過厚厚一沓錢，慢慢數(shù)了一遍，抽出三張大鈔，拍到打工仔小趙手上，說：“今天晚上我們不做工了，你去弄些酒和菜來，我們好好吃一頓?！毙≮w接過錢，興沖沖地開著車走了。

沒多久，小趙帶著酒菜回來，兩人一起回到加工廠，又叫上另外幾個打工仔，支開一張桌子，開始吃吃喝喝，好不暢快。這時，只聽外面?zhèn)鱽怼班亍钡囊宦曧?，小趙回頭一看，外面一條黑影在晃動，便大喊了一聲：“誰在外面?”

接著“嘩啦”一聲響，什么東西摔到了地上，眾人急忙沖出屋來，只見一條人影沖進不遠處的衛(wèi)生間，“啪”地一聲將門關上了，眼前的地而上一只裝油的大桶倒下來，桶里的食油往外直淌。

來了偷油賊!眾人怒喝一聲，直沖衛(wèi)生間，小趙飛起一腳，踢開衛(wèi)生間的門，不想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不見偷油賊的影子。

這邊，黃茂財急忙上前將倒下的油桶扶起來，但滿滿的一桶油此時已經(jīng)見了底，淌在地上的油沿著排水溝一直流進了下水道?，F(xiàn)在油價貴，一桶食用油能賣不少錢，黃茂財心里好痛，大罵道：“這個該死的賊，竟然在我們眼皮底下行竊，下次抓住他，一定好好收拾他!”

大家在廠子里四處找一遍，再沒看見一個人影，再看那衛(wèi)生間，四面的墻都很厚實，除了門和另一面墻頂上開的氣窗，根本沒有出路，但那個氣窗也就一尺來見方，人是無論如何也鉆不出去的，偷油賊怎么可以逃走呢?

黃茂財說：“這個賊雖然這次被我們發(fā)現(xiàn)，但說不定還會來的，以后大家小心點?！?/p>

再次光顧

次日晚上，大家忙了一天，回到房里，正要上床睡覺，外面突然發(fā)出一聲輕響，小趙耳朵靈，最早聽到，他豎起食指放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外面，屋里頓時安靜下來，仔細一聽，外面果然有輕微的腳步聲。

眾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握緊了拳頭。這時，就聽隔壁倉庫的門輕輕響了一下，黃茂財對大家一使眼色，猛地將門拉開，大家一起沖了出去。

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人，用黑布蒙著臉，手上正提著一桶油，這人長得特別瘦，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掛在一個衣架上。他看到眾人沖出來，就將手里的油桶朝眾人砸過來，轉(zhuǎn)身就跑，沖到前方放雜物的屋子前，縱身一躍，直接從窗口躥進了屋子，身手之靈活，比起電影里飛檐走壁的俠客還厲害。

眾人閃身避過油桶，油桶掉在地上，里面的油“嘩”地一下就流了出來，黃茂財這個心疼啊，剛想上前扶起油桶，油已流得滿地都是，他站立不穩(wěn)，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也沾滿了油，只好眼睜睜看著這些油流進排水溝，流進了下水道。

他大怒，吼道：“快抄家伙，抓住他!”

這時，幾個打工仔拿著木棍，已經(jīng)撲了過去，小趙一腳踢開雜物問的門，就見黑影一閃，偷油賊從里面躥了出來。

一名打工仔手持木棍，擋在面前，偷油賊突然低下身子，猛地往前一撞，打工仔沒料到他使出這一招，被撞了個措手不及，胸口一悶，接連退了好幾步，偷汕賊趁大家一愣神的工夫，拔腿狂奔。

小趙緊追不舍，追到偷油賊身后，揮起手中的棍子，砸了過去，只聽一聲悶響，木棍打在偷油賊背上，把偷油賊打倒在地，小趙縱身撲了上去，騎在他身上，伸手扯下蒙在他臉上的黑布。

猛然問，就聽小趙“啊”地一聲慘叫，身子往后一倒，只見偷油賊的身子往旁邊一滾，再往前一躥，眨眼間沒了蹤影。

眾人扶起小趙，只見小趙牙關緊閉，已經(jīng)昏了過去，連忙將小趙送到醫(yī)院，好在小趙只是驚嚇過度，不多時便醒了過來。

黃茂財問：“你認識那個偷油賊嗎?怎么會昏過去了?”

小趙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顫聲叫道：“他、他根本不是人!”

黃茂財大驚，問：“不是人?那是什么?”

小趙使勁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好半天才平靜下來，緩緩地說：“我扯開他偷上的黑布，看到的是一只老鼠的頭，和人頭一樣大的老鼠頭!”

黃茂財一聽就連連搖頭，說：“你一定是驚嚇過度了，哪有這樣的老鼠嘛!就算你看到的是真的，也完全有可能是小偷戴著鼠頭面具來作案?！?/p>

大家聽了，覺得黃茂財說得有道理。

回到加工廠，黃茂財吩咐大伙晚上要多留個心眼。

這天深夜，黃茂財和幾個打工仔，收了工，剛回宿舍，便聽到外面?zhèn)鞒觥爸ㄖā钡膽K叫聲，出去一看，原來是放在倉庫門口的捕鼠夾夾住了一只大老鼠，這老鼠正拼命掙扎，發(fā)出陣陣慘叫。這老鼠瘦瘦的，身上的鼠毛如同亂草。

黃茂財提起鼠夾，笑道：“俗語說馬瘦毛長，想不到老鼠瘦了，毛也很長啊!”眾人跟著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從后面伸過來，一把將黃茂財手中的鼠夾奪了過去。黃茂財一愣，轉(zhuǎn)身一看，身后站著一人，瘦長的身上，卻長著一顆鼠頭，幾個打工仔看到這怪人的模樣，都發(fā)出一聲驚叫。

這時，黃茂財想起小趙在醫(yī)院說的話，心里有了底，不再驚慌，突然伸手抓向怪人的臉，想將對方的鼠頭面具扯下來。

誰知，鼠頭人發(fā)出一聲怪叫，張開大嘴，露出尖利的鼠牙，朝著黃茂財抓過來的手咬下去。

黃茂財這才明白對方長的就是一顆鼠頭，心下大驚，急忙收手，鼠頭人咬中了他的袖子，猛地一扯，扯下了黃茂財?shù)囊黄滦?。接著，鼠頭人將手中的老鼠夾子拉開，將披夾的老鼠放了出來，嘴里又發(fā)出一聲怪叫。

災禍之源

剎那時，加工廠里涌進無數(shù)只老鼠，不多時，每個角落全是老鼠，黑壓壓一大片，在場的人全都嚇得喪魂落魄，發(fā)一聲喊，奪命狂奔。

黃茂財慌不擇路，腳陷進排水溝，扭了腳脖子，倒在地上，霎時間，無數(shù)的老鼠蜂擁而來，爬在他身上，將他的衣服咬成了碎片，黃茂財肝膽俱裂，大喊救命。

突然，撕咬黃茂財衣服的老鼠全停了下來，鼠頭人走到黃茂財跟前，獰笑一聲，說：“別叫了，誰也救不了你的!我們只想要油，并不想要你的命。”

黃茂財沒想到鼠頭人會說人話，急得大叫：“你到底是哪路神仙?為什么要來我這里拿油?”

鼠頭人冷笑一聲，說：“我是鼠王，本來我們生活在城市的下水道里，吃點人類的剩油活命，自從你辦了這個加工廠，把地溝油全部撈走，一滴油也不留給我們，我的兄弟全餓得皮包骨……”

鼠王說到這里，只見廠里的老鼠一陣吱吱大叫，一個個顯得義憤填膺、怒不可遏。這時，鼠王一揮手，老鼠們一哄而散，紛紛涌進黃茂財?shù)膫}庫和廠房，不大一會兒，一股一股的油像水一樣，從地面涌到車間和倉庫的大門，又從大門流入排水溝，汩汩流入了下水道……

黃茂財眼睜睜看著這些老鼠咬破盛油的塑料桶，咬壞提煉地溝油的裝置，一聲也不敢吭，只盼著這些老鼠早早離開，哪曉得，加工廠里的老鼠不見減少，卻越來越多，只見鼠王又發(fā)出吱吱的狂叫，這些黑壓壓的老鼠又兵分兩路，一路涌進倉庫，一路涌進車間，紛紛圍著門、柱子和墻壁，狂咬起來。

不大工夫，只聽忽拉拉一陣響，黃茂財加工廠的倉庫和車間接連倒了下來……

第二天，這座城市出了個瘋子，只見他披頭散發(fā)，在街上亂竄，有時還跑到飯館前大喊：“別跟老鼠搶油啊!”不少認識他的人感到奇怪：這不是經(jīng)常帶人在地溝收泔水的黃老板嗎?怎么說瘋就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