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中國樹的日本人

柯勇

1995年以前,盧彤景還是包頭礦務局的一名普通職工,頂多算一名攝影愛好者,對于環(huán)保并沒有太多認識,雖然沙漠離自己并不遙遠——黃河北邊是包頭,黃河南邊就是庫布其沙漠。

那年,《人民日報》一篇關(guān)于遠山正瑛的報道吸引了盧彤景,那年遠山正瑛已經(jīng)在庫布其沙漠種下了100萬棵白楊樹,他來回機票、買樹苗、食宿的費用全部自己解決,樹種好之后還雇當?shù)乩相l(xiāng)來看護,直至成林。

和遠山正瑛接觸之后,盧彤景成了一位環(huán)保志愿者。從1995年到2000年,他幾乎每年春天都會前往庫布其,與遠山正瑛一起植樹,所有費用都自己負擔——住宿一晚上需要45元錢,每天吃飯要花費20多元,幾年來在植樹上花了多少錢,盧彤景自己也算不清。

盧彤景是遠山正瑛志愿者團里唯一的中國人,其他的幾乎都是日本人。每次開始種樹以前,遠山正瑛都要給大家上課,每次都會先講中國的地理狀況,之后才告訴大家樹該怎么種。“雖然不懂日語,但他的意思我都能知道,他在黑板上畫圖,畫坑的大小,數(shù)字是可以看懂的?！北R彤景說,“他們嚴格遵守種樹的每一個步驟,樹苗的坑洞有嚴格的深度和寬度,樹苗擺放正中的距離、樹苗之間的距離、土壤的松軟程度等等都是標準化流程。”

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們會趴在樹坑旁邊丈量所有的數(shù)據(jù)。在工作完成之后,他們把鐵鍬等用具都清洗干凈,每個人都自覺地拾撿垃圾并帶到垃圾站,現(xiàn)場不會有任何雜物遺留。

當時,在日本國內(nèi),遠山正瑛經(jīng)常站在凳子上,在車站、碼頭、商場門口發(fā)表演講,講述草原沙漠化的危害,“中國有很多沙漠,需要我們的幫助”,一旁的志愿者們登記造冊,隨后組隊前往庫布其。

有些日本人來中國種樹只是個人行為,而遠山正瑛在種樹之外還做了許多環(huán)保教育工作,并成立了“中國沙漠日本綠化協(xié)力隊”?！敖鉀Q環(huán)境問題必須是世界一盤棋,綠化中國沙漠也是在幫助自己?！边@是遠山正瑛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為了培育樹種,遠山正瑛號召日本小學生到車站、碼頭撿被丟棄的可樂紙杯,收集起來整理好運到中國,抵達庫布其沙漠之后再在里面放上種子,作育苗之用。他還號召日本的孩子們“一星期少吃一根冰棍”,然后用省下的錢植樹。

2004年遠山正瑛去世,那時他已帶領日本志愿者在庫布其沙漠內(nèi)種下了340萬棵白楊樹。而在內(nèi)蒙古的最東邊、通遼市郊的科爾沁沙漠,另一位日本人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1997年,日本第一次感受到了從中國吹過去的沙子,在內(nèi)蒙古集結(jié)的沙塵暴竟然越過了太平洋抵達日本。那年大龍隆司剛剛大學畢業(yè),他到內(nèi)蒙古的西部伊盟(現(xiàn)在的鄂爾多斯市)進行考察時,被當?shù)厣衬膰乐爻潭扔|動,便萌生了種樹綠化的想法。

回到日本后,大龍隆司與好友齋藤晴彥一起成立了日本“綠化網(wǎng)絡”(Green Net),一個以沙漠綠化、預防荒漠化為主要目的的NGO。他們將Green Net的工作地點選在距離日本最近的沙漠——科爾沁沙漠,與日本直線距離大約1500千米,從成田機場直達科爾沁最近的通遼機場需3個小時。

大龍隆司如今住在通遼市科左后旗甘旗卡鎮(zhèn),綠化地點在只有70多千米外的庫倫旗。往返于家與大漠之間,鄭州日產(chǎn)公司贊助的兩輛皮卡車成了最好的代步工具。在人們眼中,大龍是一位很樸實的日本年輕人,如今科左后旗已經(jīng)成了大龍的第二故鄉(xiāng),他不但學會了當?shù)胤窖?不時蹦出一句“咋整啊”,還與當?shù)鼐用翊虺梢黄?/p>

大龍剛到科左后旗的時候,大部分當?shù)厝朔浅２唤?一個日本人為什么千里迢迢地跑到這片沙漠來種樹?甚至有人猜測這片沙漠下面發(fā)現(xiàn)了石油。而更多老百姓認為大龍來種樹是為了以后賣木材,他們猜測日本沒有地方種樹,于是到中國搞林業(yè),等樹木長大后就賣回去。

現(xiàn)在,附近的村民已經(jīng)開始主動參加Green Net組織的義務植樹活動。

2007年,大龍隆司與一名叫屠興衛(wèi)的庫倫旗姑娘結(jié)婚,這位美麗的滿族姑娘曾經(jīng)是Green Net的一名員工。1999年至今,Green Net在科爾沁沙漠已完成造林約2.5萬余畝,種下約350萬棵樹。

與遠山正瑛獲得日本普通民眾的支持不同,大龍隆司與他的Green Net更多地借助了大企業(yè)的力量——自2001年開始,美國戶外用品公司Timberland已協(xié)助Green Net種樹近100萬棵,他們以負擔全程食宿與交通費用的方式招募消費者前往科爾沁。

“旅行,可以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但一輩子,卻可能從沒想過旅行也可以為地球帶來希望?！边@一句話因此被許多戶外愛好者所銘記。

(摘自《城市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