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的魚

東北小幺

我前生是一條魚。

出于貪玩,我一個猛子扎到海底,竟被嗆了一下,因為我還沒有學(xué)會憋氣。當(dāng)海水悠閑地托起我的時候,我感覺到空氣是那么的新鮮,而順著臉頰流淌下的海水鉆進(jìn)了我的嘴巴里,咸咸的。因了海水的包容,我的身心竟然一下子放松了。

最初我還不會游泳,趴在救生圈里。腳踝處有鮮綠的海草輕撫過,片狀的海帶也如魚兒一樣自由地游弋在海水里,若隱若現(xiàn)?？床坏礁嗟暮Ｑ笊?我還不敢靠近深海,盡管我前生是一條魚,但總害怕涉水過深,溺水而亡。

當(dāng)我嘗試著靠近深水的時候,腳底已踩不到沙地,胳膊和腿竟然使不上勁,只是一味地在原地打轉(zhuǎn),回不到岸邊。我告訴自己不要怕,前生我是一條魚。我拼命地用胳膊劃著,兩條腿像魚尾一樣地擺動著。盡管這樣,我還是回不到岸邊,心里不免一陣恐慌。幸好一位陌生的男士牽著我的手,把我牽到了海岸邊。

近海岸邊的游客還是頗多的,遠(yuǎn)處零零星星有幾處“風(fēng)景”,那是膽大的、精通水性的游客。其實在海水里玩,真的往縱深處游去,才過癮。如果一直在淺灘處如滑翔機(jī)一樣觸地不動,則少了些許激情。我的生活是離不了水的,有誰說魚兒離了水還可以瀟灑地生活?我和水之間沒有距離,我們是連體嬰兒。

剛接觸大海的感覺真好!身心放松且不說,好像大海就是我的床,我就是靠著大海生活的浮游生物。仰躺在海平面上,頭頂只有藍(lán)天,其他都可以熟視無睹。不過,讓我扔掉救生圈恐怕很難。看到周圍大多數(shù)人都跟我一樣處于旱鴨子狀態(tài),禁不住抿嘴一樂。不過,我想我是虛心的,逮著一位大姐就問她游泳的要領(lǐng)。她告訴我,要先學(xué)會漂,然后告訴我她兩天就學(xué)會了。我想,我要是在這里待上兩天,肯定也能學(xué)會游泳吧!

我開始讓自己漂在海上,讓自己身輕如燕。我以前見過燕子輕輕地在水面上一掠而過,姿態(tài)是那么的輕盈。看看身邊不需要救生圈的游客,才發(fā)現(xiàn),沒有了它們的保護(hù),真的可以把自己形容成一條魚。

我想做這樣的一條魚,把自己完整地交給大海。因為,只有它的胸懷才如此寬廣?？晌抑浪茌d舟,亦能覆舟,想要有一個好的水性,這不是我在這里憑空想就能實現(xiàn)的。盡管我前生是一條魚,可我仍需要今天的努力;否則,我就不能夠探尋深海里的秘密,也只能在淺灘上撲騰幾下子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開始潮漲,海浪兇猛地沖擊著我。我感覺到了它的力量,現(xiàn)在上岸,我真有點(diǎn)戀戀不舍。我知道,它是在再次邀請我盡快地和它融為一體,這樣,我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一條魚。當(dāng)我扔掉那個惹眼的黑色的怪圈,才有資格再次游進(jìn)大海。我是很想把它拋掉,可在我真正地成為一條魚之前,它是我生命的支撐。

而眼下,我只能和它做短暫的分手。踩過細(xì)軟的沙灘,我和很多人一樣穿著泳裝走在北戴河的大街上。北戴河的大街上燈光依次亮起,像我們這樣的“風(fēng)景”實在太多,一撥又一撥的。白頭發(fā)黑頭發(fā)黃頭發(fā)的男男女女,就這樣魚兒一樣地走在大街上。在這里,這些都很正常,大家都是光著腳丫走在路上。當(dāng)我走到街的一處拐角,看到有一個水龍頭,旁邊貼著三個字:沖腳處。于是,我自覺地走過去,沖一下,穿好自己的鞋子,這才發(fā)覺,還是穿著鞋走路爽快。

當(dāng)兒子聽說可以在大街上沖腳,他問:“不用花錢啊?”我說:“不用的。魚兒的世界,不需要金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