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鹿臺

呂嘯天

與驪山的烽火臺見證八百年大周江山瞬間易主一樣,我也見證了一場末代暴君制造人間慘劇悲劇。我還見證了一位亂世佳人的愛情悲劇。千百年來,這位名叫妲己的女人被貼上一代妖姬紅顏禍水的標(biāo)簽,成為淫亂綱常迷蠱惑主亡國的罪人。其實,妲己是一位冰清玉潔的奇女子。鹿臺沉默了千年之后,我不得不還原歷史的真相,還妲己一個清白。

帝辛四年,紂王在朝歌西南淇縣城西太行東麓建造鹿臺。新建的鹿臺四周群峰聳立白云縈環(huán)婀娜多婆。臺前臥立有幾排形似各種走獸的巨石,恬靜安然,猶如守候鹿臺的衛(wèi)士。一項皇家工程往往就是一部血淚史。為了把我造得豪華壯麗,紂王興師動眾調(diào)集天下名匠,籌聚全國財寶整整用了七年時間工程才算告竣。許多勞工活活累死在城下,太行東麓的樹林常常在一夜之間就多了幾十座新墳。只是鹿臺樓榭斗拱飛檐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暫時掩蓋了這些罪惡。

帝辛這位末代暴君花巨資建造鹿臺,最初只為斂財。他把藩國及臣民進(jìn)貢的、自己搜刮的掠奪的奇珍異寶通通藏到了鹿臺。一位君王的胸中藏著的卻是一位財主財迷的算盤,那是整個商朝百姓的悲哀與恥辱。

斂財?shù)寞偪癖澈缶褪秦澤ｆЪ荷e了一個時代。出生的時間自己無法控制,亂世佳人的愛情背景一片灰暗。牧野之南的有蘇氏是諸侯國鼎盛一族。有蘇氏部落首領(lǐng)在他的封地中苦心經(jīng)營,邊塞之地一樣變得繁花似錦。美若天仙能歌善舞國色天香的絕世佳人妲己在有蘇氏部落首領(lǐng)的呵護(hù)中放飛了愛的翅膀,有蘇氏部落青年才俊翊考是妲己的心上人。

妲己美若天仙的美名傳到朝歌,紂王帝辛迫不及待就要把妲己占為己有。有蘇氏部落首領(lǐng)無法容忍掌上明珠成為帝王的玩物,第一次抗旨。商朝的國家機(jī)器為了帝辛的一己之欲發(fā)動了強(qiáng)烈的攻擊,有蘇氏部落被殘暴的商軍屠戮,青年才俊翊考為了捍衛(wèi)那份純真的愛情流盡了最后一滴血,沙場碧血褒揚(yáng)了愛的尊嚴(yán)。

紂王帝辛如愿把國色天香的美人擁入懷中,色令智昏的他還不知道,他將為此付出最慘重的代價。任何年代,不管是帝王將相還是黎民百姓,一個男人若用非常手段,把一位女子引入感情的死胡同都要付出代價。

家破人亡與純愛的終結(jié),使妲己這位冰清玉潔的奇女子心中只有復(fù)仇。哪怕是背負(fù)淫亂朝綱、紅顏禍水的永世罵名也在所不惜。在酒池肉林極盡荒淫之能事,在炮烙之刑中極盡濫殺忠臣之殘暴。帝辛這位勇武過人開疆拓土一代英君在妲己處心積慮的極度蠱惑中縱情聲色,在鹿臺中把玩奇珍異寶飲酒縱情,三個月不上早朝。

民間流傳著許多版本,把妲己視為是九尾妖狐轉(zhuǎn)世附身。這是把妲己妖魔化的野史,經(jīng)不起歷史的檢驗。夢已斷情已失心已碎只為復(fù)仇的人,其言其行只會比妖狐有過之而無不及。

夜深人靜看著縱情聲色之后疲憊至極躲在身邊昏睡過去的帝辛,良心突然回歸的妲己淚流滿面。淚水滴落在鹿臺我的身上一片冰冷。那是為比干這樣慘遭殺害的忠臣而難過懺悔的淚水,為實現(xiàn)復(fù)仇不擇手段的她別無他法。

一個強(qiáng)大國家的滅亡最先往往是從帝王的聲望下降開始的。紂王帝辛淫亂朝綱濫殺忠臣的惡名一旦傳揚(yáng),他的人氣與聲望就急速下降。失去了民心支撐的王朝注定脆弱不堪。尋覓擁立新君取代暴君成了天下黎民的心愿。這是一條生生不息的規(guī)律。

岐山姬昌這位以寫《易經(jīng)》名聞天下的西伯侯,舉起了反商的大旗。紂王帝辛依然與妲己在鹿臺上醉生夢死地歡娛。

發(fā)兵朝歌討伐商朝的西周軍隊承接了民心的支撐。朝歌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從美夢中驚醒過來的紂王惟一的選擇只有以死謝天下。

王朝的謝幕就在鹿臺進(jìn)行。紂王在我的身邊燃起了熊熊大火,他跳進(jìn)去的瞬間就被烈火一口吞噬。

鹿臺我在沉默了千年再回首,這場情殤國殤之事是有因有果的。帝辛用色念暴力摧殘了一對亂世佳人的愛情,佳人用非常手段摧殘了一位亂世君主的帝王夢。妲己始終是一位受害者。

選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