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腔

墨中白

張揚愛舞劍,劍是他的命。可泗州人,卻喜歡稱其飛刀張。

泗州人知道飛刀張的劍,舞得神,但出手的飛刀更神。瞬間,可連發(fā)數(shù)十刀,刀刀致命,無人能躲。傳說有自稱飛刀王者,約其比試。

飛刀張無奈,拔刀。

雙方約定,同時飛刀,誰躲不及,生死由命。

飛刀出手,幾聲脆響,數(shù)十把飛刀落地。再一看飛刀王,發(fā)削,如僧。

摸著光頭,飛刀王雙膝一跪,感謝刀下留情。隨后消失江湖。

飛刀張因此揚名。

泗州人原本以為,此后江湖又多了一位飛刀王?？蓮哪?飛刀張再沒有飛過刀,只舞劍。

飛刀張是在重崗山道上碰見知府白一品的。

當時白一品正和師爺馬皮金坐著馬車談笑,就有一伙強人,攔下他們,欲劫財。

飛刀張不知他們是官,揮劍相救。得知他就是傳說中的飛刀張,白一品愛才,誠心勸飛刀張進府,用一身武藝,保衛(wèi)泗州百姓的安寧。

飛刀張真的去泗州府,當了名捕快。

身為捕快的飛刀張還舞劍,不見其飛刀。府衙里的人雖好奇,但無人問,飛刀張更不會說。

飛刀張辦案認真。

飛刀張在泗州大街巡邏,路遇公子哥羅馬,調(diào)戲民女,上前一步,拉開羅馬。

好事被攪,羅馬大怒,欲揮拳,見是飛刀張,握起的拳頭松開了,可是出嘴的話很硬,罵飛刀張有眼無珠。

飛刀張并不生氣,他知道羅馬的父親在京城做官,曾在仕途上幫助過白知府。

見飛刀張態(tài)度軟了,羅馬一時借著酒興,狂罵起來,并一把抽過飛刀張手里的劍,亂刺。飛刀張并不躲閃,輕輕一拉,劍走偏峰,咣啷,寶劍掉地,飛刀張的手臂卻有血流。

家丁見血,害怕,忙拉著羅馬溜了。

隨從忙幫飛刀張止血,望著遠去的羅馬,飛刀張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羅馬罵人,還奪劍刺傷飛刀張,知府白一品很是生氣,心疼地問飛刀張,為何不法辦羅馬?

飛刀張說,羅馬雖惡,但其父對您有恩,我又怎好捉拿他,只要百姓平安無事,我受點委屈,流點血,無妨。

白一品嘴上怪怨羅馬,心里暗夸飛刀張機靈,會辦事。他知道以其身手,十個羅馬,又能如何?

事后,白一品找到羅馬,告訴他,不要喝酒鬧事,飛刀張的劍不是吃醋的。

羅馬溜后,也害怕,擔心飛刀張傷好,來找他?？稍阢糁荽蠼稚嫌龅斤w刀張,羅馬卻看到他望著自己笑,那種笑,讓他渾身都透著涼意。

再到春香樓摟女人時,羅馬就耷拉著頭,沒有了往日的雄風。

羅馬急呀,可是越急,越不中。更讓家丁不敢相信的是,羅馬講話的腔也變了,越來越像個女人。

聽著羅馬著急的尖叫聲,春香樓的女人,忍不住偷笑,她們不明白,以往高昂著頭的羅馬,現(xiàn)在怎么軟如泥巴?扶都立不住,一罵人,聲音比女人還細。

羅馬真的變女腔了,全泗州城的大夫也號不著脈。

講話變女腔的羅馬,再也不想去春香樓,更別說在大街上摟女人。泗州城治不好病,羅馬決定去京城醫(yī)治。

聽說羅馬離開泗州,去京城,白知府罵道,這渾小子,女人摟多了,活該。旁邊的飛刀張臉上就會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來。

又有好事者,來找飛刀張,說有人自稱也愛使飛刀,誠心向他請教。

飛刀張知道來人請教是假,比刀是真。讓他沒想到的是,比刀快的人還是當年那個飛刀王。

你刀下留情,我卻蒙羞多年,今天特再來請教。飛刀王比當年成熟了,口氣也不那么狂妄。刀快刀慢,又如何?

可在我看來,比生命還重要,這多年我閉關(guān)練刀,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個名符其實的飛刀王。

你本來就是飛刀王。飛刀張真誠地說。

哈哈,是的,我是飛刀王,那是贏你之后。飛刀王笑了,一臉的淚。

話多,無益。

比刀。

還是同時飛刀,誰躲不及,生死由命。

飛刀出手,無聲響。

再一看,飛刀張,發(fā)削,如僧。

飛刀張摸下光滑的頭說,你贏了。

望著飛刀張并沒出鞘的刀,飛刀王撲咚再次跪下說,你真是飛刀王。

飛刀張哈哈一笑說,何為王,心中無刀,手中有刀,手中無刀,心中有刀,王又如何?

飛刀王若有所思走了。他有點明白了自己為什么苦練多年,還不能人刀合一?？墒怯幸稽c,飛刀王想不通,飛刀張怎么輕輕一拉,羅馬就變腔呢?

再見著羅馬,飛刀王決定改變自己原來說的。變腔不是因為飛刀張,真可能是種罕見的病。

選自《短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