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選
2010-04-29 00:00:00宋曉杰
散文詩 2010年5期
一匹馬遠(yuǎn)去了
離弦的箭鏃。
逃跑的火焰。
目光的移動靶。
一匹馬騰空躍起，揚(yáng)起帥性的長鬃。
有風(fēng)過耳，像急行軍的隊伍，沿著魔棒的導(dǎo)引。風(fēng)馳電掣地遠(yuǎn)征。
城市在縮小、在薄弱、在淪陷，檣傾楫摧，如折斷的莊稼，紛紛倒伏，發(fā)出錫箔的脆弱。遠(yuǎn)山峻嶺親密地呼應(yīng)。
插上勁健的雙翅，逃離出城!逃離欲望和誘惑!去發(fā)現(xiàn)密林、草原、沙灘，去發(fā)現(xiàn)雕塑靈魂的幻境。
奔跑!惟有奔跑是生命最大的回聲。
一匹馬遠(yuǎn)去了，它只帶著勇氣和理想，除此之外，別無長物，這時間的堅持者。這特立獨(dú)行的孤膽英雄。
一匹馬遠(yuǎn)去了，像一面飄揚(yáng)的旗幟，漸行漸遠(yuǎn)，啟示而警醒。
一匹馬，就是自己的遠(yuǎn)方!
雷是第一個叛逆
咒語還是福音?
抑或是斫斧、利劍、奔突的熔巖?
從天邊，從世界的盡頭潮涌而來，裹挾著神諭、意志和力量，在懸崖的崔巍處，墜入萬丈深淵。
鎧甲轔轔，戰(zhàn)馬蕭蕭，黃沙舞動著旗幡，叱咤的霹靂和吶喊!
需要怎樣的狂飆平息憤怒?
需要怎樣的雨水緩釋悲哀?
站起來，是大地上的巨人。
倒下去，是天空的長虹。
藍(lán)光閃過，一盔青冢坼裂，向荒野延續(xù)著觸須——為錚錚的骨骼和誓言。
向第一個說出真相的孩子，致敬!
我們有著同樣的翅膀。我們是同一個種族。
我需要的不多
簡單的衣著。簡單的早餐。簡單的床鋪。簡單的腳步。
真的，我需要的不多。
春天，只需要一件米黃色的風(fēng)衣。抵擋風(fēng)沙的無端討擾，哪怕無關(guān)緊要處缺少一粒鈕扣。還要一只蝴蝶的風(fēng)箏，不用太艷，淺淺的，似有似無的粉，正是我傾心的顏色。然后，把一切交給風(fēng)。長發(fā)律動。
秋天，我需要一畦碧綠的菜園、幾掛欲滴的葡萄，不僅是胃口，我的眼睛也能品出生活的清冽與甘甜。在晨風(fēng)中鋤禾，在晚霞中吹響竹笛，歡樂的小河一路隨從。
童年，沒有什么食物也不要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行。涂黑的小臉、劃破的皮膚、瘋跑的下午、遍地的野菜、滿天的蜻蜓，還有太陽雨中的狂奔。麥谷場上的黑白電影。此伏彼起的犬吠和蛙鳴……
老年，只需要有一個好的身體，偶爾有一點(diǎn)小病，但不會讓我病倒。即使病倒，隨意吃幾粒藥，美美地睡上一覺，就會好。然后，繼續(xù)傍晚的散步。手巾不用杖，若有若無地思想。西天的云霞正艷，公嗣里的木椅尚空，遇到相識不相識的人，如果愿意，可以坐下來談?wù)勌鞖?、談?wù)劶竟?jié)、談?wù)勥^去和往事，斷章一樣簡約；如果累了，道聲再見，就各自西東。不去管身后，又有幾片葉子飄零。
現(xiàn)在，我需要一份熱愛著的工作、適當(dāng)?shù)目臻e、觸手可及的書籍、橙黃色的窗口、光浩的器皿、輕曼的音樂。痛苦著、快樂著、幻想著、生活著……
簡單的衣著。簡單的早餐。簡單的床鋪。簡單的腳步，
真的，我需要的不多。
故鄉(xiāng)：一把晴雨雨用傘
如潮的蛙鳴鋪就一條回家的路，
是來路，也是歸途。
雨著——
方方的小窗是鄉(xiāng)村的眼睛，碎石小徑便是鄉(xiāng)村的腳步。
記憶是那么澄明：遠(yuǎn)山、近水、田疇、碧樹、容顏以及心情。一切與抗?fàn)師o關(guān)，一切與時光無關(guān)。
一生簡單成一株植物或一棵無名的樹，會不會是平凡的幸福?
啟程的時刻。
然而，多雨。
我繞到咿呀轉(zhuǎn)動的柴扉背后，繞到光陰的背后，尋找一種保護(hù)。
晴著——
我是一株幸運(yùn)的莊稼，被移植到城市的案頭。從此，歧義的性格造就了我的命運(yùn)。
我在意陽光下的蔭澤!
太多的時候，季節(jié)和天氣并不能說明什么。陰云密布的時刻，心也許晴著；陽光燦爛的時刻，心也許陰著。
我逃離陽光，逃離傷害的陰影，靠想象你無風(fēng)無雨的清新世界療傷，靠汲取你樸素的營養(yǎng)存活。
鄉(xiāng)村，時刻提醒我感恩的方向。
臨水而居
終究要與水糾纏一生，終究無法逃離水的追趕。
這是宿命。
回頭是海，不是岸。
而我終于沒有回頭。
在忽明忽暗的漁火中，落地生根，看帆的升降，聽簫的抑揚(yáng)，并把繁復(fù)的日月，簡化成花的枯榮。
水啊，人間最靈動的眼眸，最溫婉的內(nèi)心，使多少堅硬轉(zhuǎn)瞬成灰。今生，我要憑借你的溫潤活著，直到成為用鰓呼吸的魚。
船兒溫情地分開水面。像鐮刀分開稻浪，像樹木分開微風(fēng)。
我站在逝水之湄，看不同方向的你，看你的不同方向。
靜靜地凝眸。
陽光下的河面，鋪滿耀眼的金幣，那是一條炫目的星光大道，綴滿人世間的幸福和榮耀。
傍晚，溫暖的余暉傾瀉，鷗鳥繞著歸舟，飛來飛去。
風(fēng)暴停息了，溫順成祖父膝上靜靜傾聽的孩子。
星映長河……
是什么，在你的視線之上，漂浮?
是什么，在你的靈魂深處，飛升?
我是被無意垂釣的魚兒，面對圣德的水，怎能不心存敬畏。
水是我的來路，也是我的歸程。
臨水而居。我時刻感受到血潮的滌蕩，時刻等待著奔赴與超越。
終究要與水糾纏一生，終究無法逃離水的追趕。
但是，我愛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