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我內(nèi)心的一些事物
2010-04-29 00:00:00亞男
散文詩 2010年5期
的確良
一個漸漸消失的詞。鋪在古老的土路上。泛著歷史的光芒。我想著它的今生和前世，想著它這些年是如何走失的，但我一直沒有答案。
走在土路上，曾經(jīng)的一時風(fēng)光無限。
我記得，我的第一件的確良是母親用怎樣的艱辛而制作的。
一朵桐子花開在的確良的身后，也許并不耀眼，但我看到了母親在山坡上的身影。
而此時，母親和的確良一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依稀的記憶，也許還在一個個補丁上。我知道是沒有辦法抹去那些記憶的。
布票
一張紙想表達(dá)的，除了溫暖，還有別的嗎?的確良。華達(dá)呢。這些在鄉(xiāng)村的商店是沒有的。
母親告訴我。一尺布?；蛘吒?。它代表的是我們的生活，可不是我的全部。
那個下午，我找不到商場，一張布票被我揉爛。我揉爛的不是一張紙，而是溫暖。母親看著我，淚水在眼眶里始終沒有出來。
她說，再有一年，我小學(xué)就畢業(yè)了。
說這話時，母親很平靜。她想告訴我什么呢?后來我才知道，她是說，我長大了，要懂得溫暖。
溫暖就是一張紙——布票。
舞龍燈
舞起來，水和火?；蛘邜矍?。
我在小鎮(zhèn)，過去了很多年。1981年留在土路上的思想。還沒來得及表達(dá)，就飛馳而去了，去得是那么的無影無蹤，我輕輕地嘆息。
那晚我沒能讀懂一個眼神。龍燈舞到最后，還是我一個人。不知從什么地方鉆出《黃土高坡》的歌聲。我的窯洞。我的牛。還有我的西北風(fēng)和東南風(fēng)。這一年刮遍了我的整個故鄉(xiāng)。
鄉(xiāng)村干裂的土地。在歌聲里發(fā)芽。
軍港之夜看起來與龍燈是沒有關(guān)系的，但我的表哥在軍營，不知道今夜的家鄉(xiāng)上演了龍燈。他看到了一定和我一樣高興。
光著上身的漢子。在鐵水里穿行。他們把我的歡樂舞起，龍頭高高地昂起，朝著幸福進發(fā)。
這一年在鐵水開出的花里綻放絢麗。
懷想肉券
抬高脖子，柜臺里是我一年的奢望。
一斤?；蛘邇山?。一張券，我能買回嗎?我苦苦地等待，等待一絲春風(fēng)的到來。
架在年三十的鍋。就是一張肉券。
從遠(yuǎn)方的炊煙冒出的香味，已經(jīng)在我的胃里等不及了?？墒侨馊€在我的手里。一點一點的汗，已經(jīng)深入到我的骨子里。
穿過黃昏，在一盞油燈里，母親露出久違的笑。一斤肉表達(dá)的不僅僅是生活，它是一年的期盼。盡管少，但足夠母親欣慰了。母親點燃柴火。油星在屋里彌漫。我和弟弟妹妹圍著母親轉(zhuǎn)。
我回想著，每一次我?guī)У綄W(xué)校的菜里，總有幾塊肉在菜下埋著。吃的心情是難以言說的。
也就這一年的年末，肉券作廢了。它伴隨我的年月完成了使命。
通電
整個鄉(xiāng)村在這一刻，突然亮了。山里的樹。土里的毛毛蟲。我睡眠中的愛人，被照亮。
通電了——架在山村的喊聲，趟過流水，跨過山坡，奔走相告。
這一夜的山村不再寂靜。我在門檻上寫作業(yè)，一道無法演算的方程式，最終是無解。
已知和求證并不對稱。第二天，老師在我的作業(yè)里看到了那夜的電燈。像南瓜花一樣溫柔。
狗穿過自己的影子，叫個不停。雞躥進海椒地，香味一下就出來了。一筷子夾在雞尾，誰是我今夜的陪酒者?
山已醉。風(fēng)帶著酒味來串門。
電燈下，外婆在唱童謠。
土房子
一杯酒壘起。
屋檐上的一塊紅布，揭開土房子的身世。這一年，父親要推掉它，重新生活。
斗笠抵擋不住山外的風(fēng)，雨在蓑衣的外面來回奔跑。牛已經(jīng)下田。秧苗冒出綠意，表達(dá)山村的安詳。
躲在時間背后，比站在土墻上要輕松得多。埋在時間之外的基石，挖出歲月的滄桑。土房子成了一堆土，也許種一些茄子或者海椒，生活又是另外一種味道。
母親在土房子前，感受時間的余溫。不知道她是喜還在悲。一言不發(fā)。
耗子打的洞不見了。月光穿過瓦的日子不在了。磚木結(jié)構(gòu)建起的溫暖，開出一朵花，
母親說，那是父親的微笑。
自行車
鄉(xiāng)村路上是看不到的。那一天走親戚，一輛自行車穿過我的視線，一個鐵架在奔跑，如風(fēng)。
這一年我走得最遠(yuǎn)，在我生命抵達(dá)的小城，生活被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就是城里，自行車也是一件奢侈品。一年，或者兩年才能實現(xiàn)。系在輪子上的日子，打滿了氣。我還說什么呢?
一直向前，在七月的流火里，我不敢奢望。一滴水，或者一片綠陰。與自行車的出現(xiàn)表達(dá)著某種關(guān)系。母親說，自行車鄉(xiāng)下是用不著的，
不到半年，小鎮(zhèn)也看到了自行車。一群小孩子追著風(fēng)跑，輪子的轉(zhuǎn)動離小孩越來越遠(yuǎn)。但它不是絕塵而去，在我回頭一瞬，自行車不見了。
母親行走在鄉(xiāng)路上。陽光一點一點變老。葉子落下的鄉(xiāng)村，因自行車的鈴聲而生動。
愛情
一粒種子會發(fā)芽嗎?在戀愛的季節(jié)。
陽臺翻過之后，一盆水仙靜默。相偎的深情和我一起過夜。1988，我向往的日子，鄉(xiāng)下到城市。其中經(jīng)歷了一段愛情。
大海在遠(yuǎn)方。我眺望著我的愛情。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這愛情在一篇小說里，描寫著細(xì)節(jié)。
大街穿行著無數(shù)的人，但我在孤獨里，聽一首歌?！缎』ā返碾娪爸笥质鞘裁茨?
妹妹找哥淚花流嗎?
打工
3樓到11樓，我還能想到什么?老板或者總經(jīng)理。我一次次地掙扎。
是不是我也要成為老板。一直在思考。可是這一年我突然不知道左或者右。小弟趕往廣東。
打工，是一個很新鮮的詞。在南方，像草一樣長滿了鄉(xiāng)村。東莞?我一直想找到的地方。
火車在這一年開進我的記憶。
一個寫詩的朋友去了東莞。我想問他，異鄉(xiāng)的左或者右，意味著什么?但他沒有回答。
這一年，我夢見水稻花，揚到了馬路邊。
我沒有成為老板，依然在城市角落里寫詩。
墨鏡
我看清了什么?在我心中的摩天大樓，一個女子向我微笑。這一年，我戀愛了。
墨鏡之外，是一片草地。
我想回鄉(xiāng)下看一看莊稼的長勢?？墒?，我從墨鏡里又能看出什么呢?流水之外，是孤獨。
空氣里的寂寞，刻在木板墻上。那是我寫下的詩句嗎?
母親出門了。菜地有些蒼老。
狗搖著尾巴。似乎認(rèn)出了我。
我在成都
我在成都，春熙路，或者王府井。
新千年的夜，從天府廣場到一個酒吧擠滿了人。我等待的是最后一聲鐘響。六合豆?jié){關(guān)門了。可是。那一場電影在上映愛情。
我記不起電影的名字，有一個人在我身邊。說著酒話。
花與蝴蝶正在戀愛。
琴臺路上也許還沒來得及回味文君的愛情就換上時尚的標(biāo)簽。那個賣酒的男人去了哪里?
邛崍，或者別的什么地方，我都沒有見到文君，
這一年，有人結(jié)婚。他們在一個策劃中實現(xiàn)了做女人的愿望。成都的整體主義和莽漢，完成了詩歌宿命。他們策劃了這場婚禮。
行而之下，海子還在寫詩嗎?
成都之城，向南。我躲在一篇小說里，讀成都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