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勛罵康有為“腐儒不足與謀”

1917年,在張勛的辮子軍失敗后,那些參與復(fù)辟的遺老們大部分都提前逃走了,只有幾個倒霉蛋被討逆軍捉住。最先逃走的夫子康有為,他老人家從戊戌變法失敗后便東躲西藏,逃跑的經(jīng)驗(yàn)最足,因此,這次他仍舊化裝成老農(nóng),逃之夭夭。據(jù)說,康有為開始并不想逃跑,而是想去法源寺剃度出家,結(jié)果被同鄉(xiāng)梁鼎芬識破并大罵道:“你早不剃發(fā),晚不剃發(fā),偏偏在這晨光出家,這不明擺著是想脫逃嗎?”康有為說:“胡說,你幾曾看見我逃跑?”

梁鼎芬大笑道:“戊戌之役,你若不逃,豈能活到今天?你這次來,既然想做復(fù)辟功臣,就不要怕死,怕死就別來。成則居功,敗則惜命,有你這樣的圣人么?從今天起,我不承認(rèn)你是廣東人了?！?/p>

說歸說,帝師陳寶琛、梁鼎芬他們幾個人是因?yàn)殇邇x的關(guān)系,最后才沒有被追究?？捣蜃拥那闆r就不一樣了,這些復(fù)辟詔書上諭可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不逃又能如何?

說來有趣,起草討逆軍的文告不是旁人,正是康夫子的高足梁啟超。師徒倆當(dāng)年因?yàn)槲煨缱兎ㄊ《雒煅?沒想到二十年后卻分道揚(yáng)鑣,怪不得康夫子當(dāng)時黯然說了這么一句話:“我今天總算知道‘回也非助我者也是什么意思了!”(“回也非助我者也”出自《論語》,原文是“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無不說”,意思是“顏回不是對我有幫助的人,他對我說的話沒有不心悅誠服的”,康夫子是截取前一句的意思。)

在復(fù)辟期間,康有為和張勛這“文武兩圣人”還鬧了不少笑話。在討逆戰(zhàn)開始后,馮國璋和段祺瑞都出十萬塊買張勛的人頭,康有為聽后很高興,說戊戌年慈禧太后也懸賞十萬兩銀子買他的人頭,看來自己和張勛的價值差不多,只不過為何通緝名單沒有自己,想必是自己的弟子從中轉(zhuǎn)圜所致。

張勛聽后大笑道:“你當(dāng)年才十萬兩銀子,我這次是兩個十萬元,頂多也就值我的一半身價。再說了,這次通緝名單上沒有你,是因?yàn)槿思矣X得你的人頭不值錢罷了!”取笑完康夫子之后,張勛又得意的說:“姓馮的和姓段的都出十萬元買我的人頭,他娘的,一個個都想在我身上發(fā)財(cái),我若是有變身的法子,倒是想變出兩個張勛來!”

有一次,張勛和康夫子又在一起吹牛,張勛說:“老夫名張勛,今日果然建立了不世之勛”。康夫子笑道:“我名有為,今日也是大有為了。且我的名字,不但切于己身,即于國家,也有特別關(guān)系,《中庸》里說:‘富有四海,貴為天子,我的名字便是嵌入了‘有和‘為這兩字”。張勛聽后,想了一會,怒而拍腿罵道:“他娘的,你取‘有為兩字命名,難道你還想做皇帝不成?”康夫子聽后,慌忙說:“不敢不敢,這我真不敢!”

還有一次,康夫子因?yàn)樽约翰诺昧藗€弼德院副院長,心里很不高興,于是口出怨言,大罵張勛說:“既然以虛職安排我,那何必打電報(bào)招我入京呢?”張勛聽說后,怒道:“他啥事都不用干,就得了個現(xiàn)成的弼德院位置,現(xiàn)在還貪心不足,真是腐儒不足與謀。”說罷,張勛還恨恨的說:“他若是再到背后毀謗我,我須用野蠻之手段對付他。”康夫子聽后,反莞爾一笑,道:“別人怕他,我偏不怕他”。旁人問為什么,康夫子說:“他身邊有枝小槍,我身邊還有枝大手筆呢!比較起來,偏看是誰利害些!”

康夫子不但有枝大手筆,而且還有雙快腿,所以他倒是跑了,不過也有倒霉的。陸軍部尚書雷震春,是最早參與復(fù)辟的,聽說張勛之所以讓他做陸軍部尚書,就是因?yàn)樗拿制鸬煤?“春雷滾滾、震耳欲聾”!這位出身小站的震威將軍,曾做過江北提督、第七鎮(zhèn)統(tǒng)制,在袁世凱時期便是復(fù)辟老同志了。這一次被封為陸軍部尚書,雷震春穿著嶄新的朝服,乘坐摩托車去宮中謝恩。到宮門后,車尚未停穩(wěn),雷震春便從車中躍出,結(jié)果摔出四五尺遠(yuǎn),額頭都碰出了血。護(hù)兵急忙上前扶他,問:“大人,痛否?”雷震春說:“心樂則不覺痛?！?/p>

謝恩后,雷震春被賞在紫禁城騎馬,沒想到上任沒幾天,討逆軍就攻進(jìn)北京,雷震春只好化裝成苦漢,拉著人力車倉皇出正陽門,想從東車站逃走。沒想化裝技術(shù)不過關(guān),很快便被人認(rèn)出,結(jié)果仍舊被抓。后來有人在報(bào)上畫了一個滑稽畫,并配了一聯(lián):“不在紫禁城騎馬,卻來正陽門拉車!”

段祺瑞在返回京城后,隨后便發(fā)布命令,通緝復(fù)辟要犯張勛、康有為、梁敦彥等人。不消說,這些人老早就跑沒影了。也許是投鼠忌器,或者是覺得內(nèi)心有愧,一些被張勛指名道姓的督軍如張懷芝、湖北督軍王占元等人紛紛通電或致函段祺瑞為張勛說情開脫,張勛的兒女親家張作霖更是多次致函段祺瑞,請求對張勛從輕發(fā)落。

不看僧面看佛面,中國人嘛,總歸要講人情和面子的。徐世昌在段祺瑞進(jìn)京前也曾跟他說:“這次復(fù)辟,原非清室本意,幸勿借此加罪清室。張勛雖為禍?zhǔn)?不過他原本就是個莽夫,還須念在舊日同袍的情意份上,不要逼迫太甚”。段祺瑞聽后說:“優(yōu)待清室條件,自然盡力保留,就是少軒(張勛的字)也未必就逮。你就是不說,我也不忍心加害呢?！?/p>

有了老朋友撐腰,張勛自然無所顧忌。他老人家在荷蘭使館靜養(yǎng)的時候,有偵探奉命前來探察,把老張給惹火了,他跳出門外,左手挾著一把快槍,右手持著一包書函,怒氣沖沖的吼道:“徐州會議時,這些人贊成復(fù)辟,相率簽名,此等筆跡,都在我掌握中。他好賣友,我將宣示國人,屆時與他同死,休怪我老張手下無情吶!”偵探見狀,也只好知難而退。

說到這里,老張動不動就聲稱自己掌握了其他督軍大佬們贊成復(fù)辟的簽名筆跡或函電,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據(jù)說張勛后來將這些簽名、函電匯編成冊,做成了一本《復(fù)辟實(shí)錄》的書,但這本書誰也沒有見過,據(jù)說因?yàn)橐淮问Щ鸲粺龤?因而此事也查無對證,究竟如何,只有老張和當(dāng)事人最清楚。

張勛曾在私下里跟人說過,這些老朋友中,除了段祺瑞是勸他不要干、并說如果要復(fù)辟就打他,他是心服口服的。至于其他督軍,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干這事之前都答應(yīng)得好好的,風(fēng)向不對了就出賣朋友,哼哼,沒有一個是干凈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是我老張上了你們的當(dāng)。呵呵,這粗人!(摘自金滿樓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