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 鑫,汪 晗,張安錄
(華中農業(yè)大學土地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
效率與公平一直是經濟學家探討的話題,在初次分配注重效率再次分配注重公平的思想下,公平的重要性顯得尤為突出。改革開放30年以來,隨著經濟高速發(fā)展,城市化水平迅速提高,大量的農地城市流轉,至少有3400萬農民完全失去或部分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從1952年到2002年農民向社會無償貢獻的土地收益為51535億元,而中國自實行土地補償制度以來累計支付的補償金不超過1000億元[1]。失地農民不僅為經濟發(fā)展注入巨額資金,并且成為低廉的勞動力資源的來源。他們在自身福利受到巨大損失的同時卻為整個社會帶來顯著的正外部效益,這是社會公平缺失。尤其當經濟危機發(fā)生時,大批失地農民失去了工作、回到家鄉(xiāng)成為“四無”之人,使得社會矛盾加劇。因此我們要更加關注失地農民的補償問題。
國內關于失地農民補償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補償方式和巨大增值收益分配兩方面,尤其側重于增值收益分配。在此方面學者們提出了“農地開發(fā)權補償論”、“農地增值社會投資論”、以及“充分補償,剩余歸公論”[2]。這些論點有的從國家角度出發(fā)、有的基于農戶視角。無論基于哪種視角都無法避免由于其自身利益出發(fā)而出現的局限性。到底應該如何確定一個客觀合理的補償思想呢?本文所根據的補償思想是“公平”,在具體計量過程中如何實現補償的公平呢?本文運用資源經濟學和新福利經濟學方法分析農地資源的城市流轉造成的農民福利損失,并對農地流轉帶來的正的社會外部效益進行計量,進行全面合理的補償從而達到公平的目的。
根據經典資源經濟學的理論,任何一項自然資源的價值都分為兩類,市場價值和非市場價值。在進行非市場價值的計量時,如果直接對非市場價值進行整體支付意愿計量,雖然避免了嵌入效果,但是由于受訪者給出的支付意愿是基于不對稱信息的,會對計算結果產生較大的誤差[3]。因此在對非市場價值進行具體分析的過程中,在土地資源的功能理論基礎上,結合阿馬蒂亞·森(Sen,A.K.,以下簡稱森)的可行性理論對農地的非市場價值進行細化。由于未來經濟運行的不確定性,如果加入非市場價值中的遠期使用價值部分(即土地的未來價值),得到的補償結果誤差范圍加大且變得不可操作。并且在此次調查中取得的數據是即期,所以本文僅計算農地非市場的即期價值。
與庇古(pigou,A.C)、薩繆爾森(Samuelson)等理解的福利經濟學不同,印籍經濟學家森在阿羅(Arrow,K.J.)基礎上提出了他對福利經濟學的新的理解,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用可行性能力來解釋福利的概念。他認為:創(chuàng)造福利的并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它所帶來的那些機會和活動,而這些機會和活動是建立在個人能力的基礎上,因而福利的實現又取決于其他一些因素,如擁有房屋、食品、健康等,森認為所有這些因素都應當在衡量福利時加以考慮。在這一觀點下生活被看作相互關聯的功能性活動的集合,對福利的評估可通過評估這些組成成分來實現。功能性活動反映一個人認為值得去做或達到的多種多樣的事情和狀態(tài)[4]。根據森的論述筆者將失地農民的福利表述為:社會保障、家庭收支狀況、居住及生活環(huán)境、心理、應用權利5個方面的指標。這5個指標中由于“心理”、“應用權利”因素受測度手段的限制以及在信息不對稱條件下會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因此著重測度其他3個指標,并根據農地市場和非市場價值的劃分進行歸類計量,測度失地農民的偏好強度。
雖然收入在森看來只能反映獲得功能性活動的工具大小,而不是功能本身。但是,實際上仍是提高生活質量的關鍵決定因素,是達到福利的重要途徑。因此計算農地的實際收入、測算土地產出價值十分必要。
2.2.1 農地的社會保障價值 在中國,土地對于農民的作用是多重的,但是最基本的作用是社會保障。農民耕種自家農地使得農民在土地被征用之前,自家農地基本可以滿足日常的食品需求,這就起到生活基本保障以及養(yǎng)老保障的作用。其次,在中國建立社會保障制度之初,只給予城市居民社會保障而不給農民保障,其中關鍵的原因就是城市居民沒有土地而農民擁有土地,因此需要衡量土地對農民的社會保障功用價值。
2.2.2 農地的正外部福利的衡量 在衡量外部效應方面我們主要考慮到居住生活以及環(huán)境的外部效應。失地農民作為農地流轉的直接影響人,考慮他們在土地流轉后的支付意愿顯然十分必要。同時由于當存在較大外部效應的時候,只考慮直接影響的個人支付意愿是不夠的,還應該將那些受到外部影響的個人支付意愿計算在內。對于居住在周圍的市民來說農地非農化流轉后,原來的農用地根據征地的用途不同轉變?yōu)楣S、學校、道路等,農民的社區(qū)生活以及周圍自然環(huán)境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這樣的變化對市民的福利產生明顯的外部性,因此必須對市民的個人支付意愿也進行計量。
在大規(guī)模調查之前進行了多次預調查,根據發(fā)現的問題對問卷進行修改,減少了信息收集中出現的誤差。又由于當存在較大外部效應的時候,只考慮直接影響的個人支付意愿是不夠的,還應該將那些受到外部影響的個人支付意愿計算在內,因此不僅設計失地農民的調查問卷,還設計了受到影響的市民的調查問卷。
在對典型地區(qū)的選擇上,參考經濟發(fā)展水平,有針對性地在湖北省選取征地發(fā)生較多的武漢、仙桃、宜昌、荊門4市。按照征地用途、征地發(fā)生年限、征地區(qū)域的不同,走訪21個村65個組,發(fā)放農戶問卷400份,回收農戶有效問卷395份,有效率為98.7%。在對數據進行計算前,運用SPSS 15.0測試調查樣本的可靠程度,根據測試本調查的Cronbach’s a系數達到0.76,一致性比較良好。
收益還原法[5]因計算簡捷而被廣泛采用,但未考慮農地收益對農業(yè)收益的貢獻及變化,倍數的確定含有主觀性,只適于快速粗略估測農地價值根據收益還原法的原理和方法,本文計算農地經濟價值的程序如下:(1)搜集4市有關的收益和費用等資料;(2)計算年總收益;(3)計算年總費用;(4)計算年凈收益;(5)確定貼現率;(6)根據收益還原法公式計算農地經濟價值。
式1中,P為農地經濟價值;a代表農地年凈收益;r為貼現率;n為剩余耕種年限(此處計算考慮n為無窮大)。
農地年凈收益通過計算總收入和總成本之差來獲得,即可用下式來計算:
式2—4中,A為農地總收入;Qi為第i種單位面積主產品產量;Pi為第i種單位面積主產品單價;Qjf為第j種單位面積副產品產量;Pjf為第j種單位面積副產品單價;CT為農地生產總成本;CM為為物質成本;Cl為人工成本;C0為投資機會成本;t為稅費。
根據實地調查,農地收入部分主要為單位面積主產品產量和單價、單位面積副產品產量和單價。支出部分為:種子費、肥料費、植保費、機械作業(yè)費、畜力作業(yè)費、排灌作業(yè)費、其他直接費用、農業(yè)共同費、管理費、其他費用等。其中生產成本、稅費、產值、補貼和純收益均為調查樣本數據的平均值,勞動力成本通過查閱統(tǒng)計年鑒資料來獲得(表1)。
還原率確定可以根據經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OECD)的研究,將社會時間偏好率和資本機會成本加權平均可以得到復合貼現率w。計算公式為[6]:
式5—6中,h1為國民收入的投資部分,一般為20%;h2為國民收入的消費部分,一般為80%;r為私人資本平均實際收益率,表示資本的邊際機會成本,一般為8%;s為社會時間偏好率;p為純粹時間偏好率,效用貼現率;u為隨消費增長的邊際效用遞減率;g為人均消費增長預期。根據OECD的研究,中國的s值為4%,其他取值基本不變,將數值代入w=h1r+h2s中,得到中國的復合貼現率w為:
則農地經濟價值見表2。
在衡量失地農地非市場價值中的直接福利價值時,選擇接受某物作為另一物的替代的意愿(EV即等量變差)來作為偏好強度的度量[7]。自古以來農地的存在對農民具有社會保障作用,農民有了土地就擁有了基本生活保障、就業(yè)保障、以及養(yǎng)老保障等社會保障。而農地非農流轉則使農民失去了這些社會保障。且根據調查有90.75%的農民在選擇補償的方式中把給予其與城市居民相同的社會保障作為首選。農民在失去原有的土地后,生活環(huán)境與城市居民無二,根據公平的思想,也應給予其與市民相同的保障。因此選擇社會保障來替代支付意愿,根據有關社保標準可計算出農地的社會保障價值,其中養(yǎng)老保障根據中國人壽相關保險計算[8]:
式8中:Yim為i年齡男性公民保險費躉繳金額基數;Yjf為j年齡女性公民保險費躉繳金額基數;Cm為男性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Cf為女性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n為繳費到期年限;Mp為農民基本生活費(月保險費領取標準);M0為月保險費基數(取100)。
這里假設雖然土地類型不同,但是其社會保障能力是相同的,根據湖北省社會保障廳資料可以得出Y值為2103225元/hm2。
最低生活保障費則根據實地調查數據,輔以統(tǒng)計年鑒數據,再實際調查法,恩格爾系數法、比重法得到的數據取算術平均值得到人均最低生活保障費為182.73元/月,從土地被征用當月算起連續(xù)發(fā)36個月。根據4市人均農地面積0.07hm2,則每hm2包含最低生活保障費為93082.5元,因此總的社會保障價值為2196307.5元。
CVM對于環(huán)境價值評估有積極的應用,但是由于其對于假設條件的設置、受訪者的教育生活背景等一系列問題所帶來的結論的誤差、有效性等影響使其在學術界飽受爭議。本調查問卷在考慮這些問題時,采取先小范圍預調查后再根據調查反饋的結果,對由信息偏差、支付方式偏差、起點偏差、假想偏差、部分—整體偏差和策略性偏差而引起的結果偏差進行重新修正。最后得到易懂的問卷假設條件、設置合適支付方式和有效的支付區(qū)間(支付卡式和雙邊界式)等。
表1 4市農地年平均成本及收益 單位:元/hm2Tab.1 Annual average costs and benefits of farm land in 4 cities unit:yuan/hm2
表2 4市農地經濟價值 單位:元/hm2Tab.2 Econom ic values of farm land in 4 cities unit:yuan/hm2
根據意愿調查法設計問卷,對于失地農民詢問其保存農地所愿意支付的最高價格(Willingness To Pay,WTP),對于市民詢問其對于維持土地被征收后帶來的生活上的改變所愿意支付的最高價格,然后對2種支付價格進行修正誤差從而揭示消費者對居住生活以及環(huán)境改變的偏好程度及其支付意愿。根據Scheaffer抽樣公式:
式9中,N*為抽樣樣本數;N為總人數;δ為抽樣誤差。根據計算確定有效樣本數在340份左右。而調查得到數據395份,剔除有問題數據27份得到有交叉數據368份,樣本數量符合要求[9]。
根據以上農地的農地經濟價值、社會保障價值、以及外部性的價值衡量可以得到每hm2農地所包含的總的福利價值(表4)。
表3 4市居住生活以及環(huán)境價值 單位:元/hm2Tab.3 Values of dwelling,living and environment in 4 cities unit:yuan/hm2
表4 4市農地的公平補償福利價值 單位:元/hm2Tab.4 Welfare values of fair com pensation for farm land in 4 cities unit:yuan/hm2
(1)基于福利公平思想的農地城市流轉過程中失地農民補償研究結果表明,水田和旱地類的農地中社會保障價值以及外部性的價值占農地補償中的比例為64.32%和64.08%上,其直接土地收益補償效應比例只占到總價值的1/4左右。農地如果只補償農民的土地經濟收益而忽略其他福利以及外部性效應,會使得土地流轉市場嚴重失靈,社會公平缺失。具體的經濟價值、社會保障價值、居住生活以及環(huán)境價值占總價值中的比例如表5所示。
(2)調查中發(fā)現農民對不同地類的支付意愿明顯不同,而市民對待不同地類的支付意愿則沒有明顯的區(qū)別,這可能是因為在土地流轉后土地流轉前的使用方式對流轉后的使用方向無明顯的影響。調查中發(fā)現農民反映補償不公的同時還更多地提到農地流轉過程中其無法參與、被動接受土地被征收、政府給于農民補償的信息不透明性、村干部與群眾的補償不一致等問題。調查中還發(fā)現,如果土地征收補償的過程是公開、公平、公正的,可能農民對于補償金額的多少反而沒有太多不滿,那么如何測度這部分的意愿,還值得進一步研究。
(3)用最大支付意愿的無權加總來作為社會選擇的依據還存在爭議[10]。并且關于選擇支付意愿(CV)還是關于接受替代意愿(EV)哪種更適合作為偏好的強度還需要進一步檢驗。在使用支付意愿時,信息收集(調查問卷)過程中出現的誤差與選擇不同度量方式之間的誤差相比可以微小到忽略不計的程度,因此在設計問卷的時候應該如何保證設計的問題,以及回答的方式更加能夠收集到真實的信息就顯得尤為重要。
(4)基于福利公平思想的農地城市流轉過程中失地農民補償研究,有利于優(yōu)化農地的資源配置。由于土地在流轉后具有巨大的正外部性,在征地補償的過程中,僅考慮農地經濟價值補償還遠遠不夠,必須考慮農地的其他社會福利效應,并對這部分價值進行補償。這樣對響應國家相關政策,制定合理的農地保護制度,提高農民收入,實現社會公平,創(chuàng)建和諧社會,都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表5 各種價值占農地福利價值中的比例 單位:%Tab.5 Percentages of various valuesw ithin welfare values of farmland un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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