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共汽車后,天下起了蒙蒙細雪,小雪花細碎細碎的,紛紛揚揚,像馨香的花粉,漫天飄灑。我背起背包,看了看茫茫的山林,沿著山間的小路,向奶奶家的方向走去。
小雪花密密地飄灑,轉(zhuǎn)眼間,就給大地披了一件潔白的紗衣,讓周圍的一切變得純凈和神秘起來,我好像來到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身體輕盈,翩翩如蝴蝶。我走一會兒,歇一會兒,盡情地享受這大自然的美景。
過了一會兒,這細碎的雪花好像被誰施了魔法,漸漸變大了,大如桃花瓣,一枚枚從天而降,均勻有致,層層疊疊,鋪滿了枝枝蔓蔓、山蚴坳,讓這個世界銀裝素裹。此時,我的內(nèi)心,已被這雪花滌蕩得空明而又純凈,不覺自身的存在,仿佛自己也成了一片雪花,靜靜地飄落在山坳里。
不知是一只鳥的啼叫,還是小獸的呼喚,讓我清醒過來,對了,還要去奶奶家呢。
可是,現(xiàn)在走到哪里了啊?去奶奶家的小路,早就不見了;夜幕,也早已悄悄降臨。好在銀白的雪光映著四野,還可以辨得出身邊的景物。
立足遠眺,山坡上一點燈火映入了眼簾。我心中不禁一喜,有燈火說明有人家,進去避避風(fēng)寒、討口水喝吧。我加快了腳步。
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家小小的客店,門楣的匾額上寫著五個字:小狐貍客店。
小狐貍客店?我心中有些猶豫,這是什么店?主人是誰?荒郊野外的,里而會不會有危險?
我正想著,店門打開了,探出一張小狐貍的面孔:“快進來吧,沒看到外而還在下雪嗎?”
啊,小狐貍?真的是小狐貍開的店,我進去還是不進去?
還沒等我說話,小狐貍已經(jīng)走出來摘下我的背包,走進屋里了。沒辦法,只好進去看看再說了。
“這么大的雪,還遲疑什么呢。別動,我?guī)湍愦驋咭幌律砩系难!闭f著,小狐貍拿起笤帚開始給我打掃身上的積雪。
雪從我的身上落到地上后,很快融化了,濕潤了一大片。
“凍壞了吧?用力搓搓手、跺跺腳?!?/p>
我開始用力搓手、跺腳。小狐貍給我端來了一杯熱水:“喝幾口吧,暖暖身子?!?/p>
我喝了幾口熱水,身子暖和多了。
“坐下吧?!?/p>
我和小狐貍面對面坐下?!霸趺矗@個小店,就你一個人?”我問。
小狐貍抿嘴笑了:“是的,不用害怕,我一只小狐貍,還能害你怎么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在這兒做生意。不害怕嗎?”
“不害怕,山里人都憨厚老實,沒有什么的。我爸爸媽媽出門進貨去了,可能被大雪阻住了,還沒回來。”
我點頭,心里這才安穩(wěn)點,心想,就這么一只小狐貍,我也能打過的。
“餓了吧?我去做點吃的?!毙『傉f著站起了身。
我趕緊摸衣兜,壞了,我的錢包呢?“等等,我的錢包不見了……剛才在雪地上跌了一跤,是不是……”
“沒什么,很多人都這么說?!毙『傄廊晦D(zhuǎn)身想走。
“等等,我的錢包真的不見了,不騙你的?!蔽壹钡靡蘖恕?/p>
小狐貍?cè)耘f笑:“看你!我信你
“怎么樣,滿意嗎?”
望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不住地點頭:“滿意,滿意,但……”我欲言又止。
“但什么呢?”“菜很貴吧,得干幾天活才能補償呢?”
小狐貍抿著嘴笑:“看把你嚇得,等吃完了飯,你幫我摘摘菜,就行了。”說著,她端起了酒杯:“來,為我們的相識,干杯!”
我端起酒杯,沒喝,看著小狐貍喝了,我才喝了一點點,我怕她在酒里下藥。誰知,小狐貍嘴一張,將喝進去的酒全部吐了出來,噴在了我的身上。
“你?”我有點急了,你這小狐貍,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狐貍見到我的窘態(tài),笑得前仰后合。
“別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呢?”
“別急啊,我這是在用酒去除你身上的人味兒呢?!?/p>
“去人味兒?”
“是的,這回你身上就沒有人味兒了?!?/p>
我想說,你身上才沒有人味兒呢。又一想,她是只狐貍,本來就沒有人味兒呀。
“來,我們繼續(xù)喝酒吧,我敬你!”小狐貍舉起了酒杯,這回真的喝了下去。見她喝了,我才勉強喝了點。
“吃菜吧?!?/p>
看著小狐貍吃了,我才大口地吃起來?!班牛贸?”也許是餓了的緣故吧,我覺得這菜有股說不出來的香味。
喝了酒,吃了菜,話就格外多起來。小狐貍問:“你在山外的那座城市里讀書嗎?”
我點頭。
“那你就講講你們學(xué)校里的事吧,我愛聽。”小狐貍說。
我開始給她講校園里同學(xué)們之間的故事。小狐貍聽得津津有味。
正說話呢,門開了,進來了兩只狼,一只黑色的,一只灰色的,他倆都披著斗篷。
“哎喲,二位狼哥哥來了,辛苦了?!毙『傉酒饋?,走過去迎接。
“不辛苦,有情況嗎?”
“沒有?!?/p>
“那就好。雖然今夜雪大,但也得加強戒備,萬一林子里來了壞人,那可不得了?!彼麄z邊說著,邊抖落身上的雪。
黑狼一眼看見了我:“哎,他是誰?”
我有點慌,一只狐貍還好對付,這兩只狼可就危險了。
“他呀,”小狐貍用手一指我,“是我的狐貍表哥,剛變成人的?!?/p>
“你的表哥?”黑狼的眼睛里閃著懷疑的兇光,一步步走向我。那只灰狼也走了過來。我的心跳得厲害,是不是他們看出我是人了,要吃掉我?我做好了和兩只狼搏斗的準備。
“表哥,你不用害怕,兩位狼哥哥只是嗅嗅你身上的味道?!毙『傂χ鴮ξ艺f。
我這才想起剛才小狐貍往我身上噴酒時說的活,“我這是在用酒去除你身上的人味兒呢”,“這回你身上就沒有人味兒了”。
小狐貍說的是真的嗎?這時,那兩只狼在我的身上嗅了嗅:“嗯,確實是狐貍變的,身上有股狐貍的味道,沒有人味兒!”兩只狼臉上緊張的神情不見了。
“哦,羨慕啊,能再變回去給我們倆看看嗎?”黑狼說。
“那可不行,我表哥剛變成人,時間太短了,會把我表哥累死的?!毙『傉f。
“是啊,那等你再變時,一定告訴我們倆一聲,叫我們開開眼界?!被依峭艺f。
我忙點頭:“會的,一定會的?!?/p>
灰狼說:“小狐貍,你什么時候能變成人呢?我聽說,得吃了人肉,才能變成人呢,是真的嗎?”
小狐貍捂著嘴笑:“那你得問問我表哥嘍?!?/p>
什么,問我?我一時尷尬:“我,我從來沒有吃過人肉,就是對別人好點,時問一長,就變成人了?!?/p>
“哦,還有這個秘方?”灰狼的眼睛瞪得好大,“那我也對別人好點,也能變成人嗎?”
“能,能的?!蔽尹c頭。
“變什么人,”黑狼很憤怒,“人有什么好的呢?——對了,小狐貍,看見有人進來,趕緊報警。人類壞得很,可不能留他們住店,會惹來禍害的。前些時候,我的一個兄弟就被人類開槍打死了?!?/p>
小狐貍點頭說:“嗯,等人進來了,我一定報警。——坐會兒吧,喝口酒再走,熱熱身子。”說著,她轉(zhuǎn)身去拿來了兩個杯子。
“不了,喝酒容易誤事,等哪天休息時再來。記著,發(fā)現(xiàn)人進來,趕緊報警啊?!闭f著,他倆推開門,離開了。
我有心逃離這個小店,但外面有狼巡夜,出去也是很危險啊。沒辦法,我重新坐到了餐桌旁,小狐貍把菜熱了熱,我們倆又開始邊吃喝邊聊。
“小狐貍,剛才,他們說的狐貍吃了人的肉就變成人了,是真的嗎?”
“你說呢?”我沒有說話。
“吃吧,我這菜里、酒里早下了藥呢,吃一口也是死,吃兩口也是死呢?!?/p>
我尷尬地笑了。
“來,咱們倆一起死,好嗎?”小狐貍舉起了酒杯。
我心一橫,就像小狐貍說的,反正也是死,不如吃飽喝足吧。我們共同舉起了酒杯。
這時,門又開了,進來了一個野豬媽媽和一個野豬孩子。她倆的身上覆蓋了厚厚的雪花,小狐貍和我忙站起來給她們打掃。
“好大的雪啊,好大的雪!”野豬媽媽大著嗓門,不斷地搓手跺腳,“要不是下雪,我早到娘家了。走了一天的路,才到這呢??旖o我和孩子弄點吃的,餓死了。”
“您吃點什么?”
“吃什么呢,我得看看自己有多少錢,是吧?”野豬媽媽說著,開始掏兜,“哎喲,怪了,我這錢包明明在這兜里,怎么不見了?”野豬媽媽上翻下翻,還是沒有找到。
“別找了,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一定餓壞了,啥時有再送來吧?!闭f著,小狐貍炒菜去了。
不一會兒,熱乎乎的飯菜放在了野豬媽媽和野豬孩子的面前,娘倆也是餓極了,一頓猛吃,才算填飽肚皮。
“要不,您和孩子在小店住一宿,等天明再走?”小狐貍對野豬媽媽說。
“不了,有急事,得趕路呢。”野豬媽媽說著,提起了包裹,“那,我們倆可走了,等哪天路過這里,再還錢吧?!旄憬阏f再見!”野豬媽媽用手拉了拉野豬孩子的衣襟。
“姐姐,再見!”小野豬閃動著迷人的大眼睛,甜甜地說。
“哎,歡迎你們再來!”
野豬媽媽打著飽嗝,帶著孩子離開了這里。
等她倆一走,我和小狐貍又開始了交談。我說:“你這小店,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幾個錢吧?”
“是呀,林子里的居民大都不闊綽,吃完了飯不給錢的事常有。不過,我感覺也挺好的,這樣很快樂?!?/p>
“那,你什么時候變成人呢?”我還是沒有忘記這個話題。
“為什么盼我變成人?我要變成人,就得吃一個人呢?!毙『傃谧∽煨?。
“那就吃我吧。”
“真的?”小狐貍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我。
“真的,如果你吃了我就能變成人,我愿意?!?/p>
小狐貍笑得更厲害了:“看把你嚇得,我們狐貍變成人是不用吃人肉的。你等等看。”說著,小狐貍來到了屋子的中間,開始翩翩起舞,身形轉(zhuǎn)換,舞姿婆娑。她的身形轉(zhuǎn)動越來越快,我簡直看不清她的樣子了,等停下來時,她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了。
“來,我們喝酒吧。”
面對小狐貍的變化,我驚愕萬分,太神奇了!我忘記了羞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到我家,跟我一起去上學(xué),好嗎?”
“那你得喝酒喲?!?/p>
“好,我喝!”
我們倆越談越開心,喝了很多的酒。我坐在椅子上,都有點搖搖晃晃了。
“你喝多了?!?/p>
“不,我沒多……還能喝……我是男子漢呢。”
“到房間里休息一會兒吧,等酒醒了,我們再聊。”
“那你得答應(yīng)我……到我家……跟我一起去上學(xué),好嗎?”
“好,明天早晨,我就答應(yīng)你,行了吧?!?/p>
小狐貍扶著我走進了客房,讓我躺在了床上。
“你睡吧,明天還得趕路呢?!毙『偨o我蓋上了被子,我感覺自己仍是迷迷糊糊的。
門嘭地關(guān)上了,屋里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我一時害怕起來。這是不是小狐貍故意害我的呢?等我不能動了,招呼那兩只巡夜的狼,將我……我越想越怕,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喝這么多的酒。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次喝酒呢。
不過,后悔已經(jīng)晚了,我渾身綿軟,不能動彈,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了,周圍是雪刺眼的白,鳥兒在身邊不停地啁啾,
我站起身一看,這是哪啊,我怎么站在柴草堆上?我想起了那只可愛的小狐貍,還有那個小狐貍客店,都哪去了呢?
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點兒影子。我只好用樹枝當(dāng)筆,在雪地上留言道:謝謝你,小狐貍妹妹,我要找到你,和你一起去上學(xué)。
我的背包還在柴草堆上,我打開一看,里面的東西一樣不缺。我背起背包,爬到了山頂,遠遠地望見了奶奶家的小村落。我下了山,急步向奶奶家走去,也許奶奶能幫我找到那只小狐貍呢。
可是,后來,奶奶也沒能找到那只小狐貍。奶奶說,小狐貍是大山的精靈,是人類的守護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