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麟閣:血染蘆溝寫忠烈

李 良

佟麟閣將軍是我國抗戰(zhàn)中最早捐軀疆場的一位高級將領，毛澤東評價說他“給了全中國人以崇高偉大的模范”。

1892年10月29日，佟麟閣生于農民家庭。他幼時就學于舅父胡先生門下，讀經史，其父母常教育他要發(fā)憤讀書，將來為國家振興而努力。在他17歲那年由舅父介紹在當地縣官署謀得一個筆帖式的職位，每月領取微薄的收入補貼家用。在做筆吏期間，他瀏覽高陽縣志，知高陽為燕王高陽君之故城。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代出奇?zhèn)チx烈之人，其正氣蓬勃，深為麟閣所敬仰。自此他奮然以天下為己任，志存高遠，常萌發(fā)投筆從戎、從軍救國之念。

1911年11月，馮玉祥、王金銘、施從云等舉行灤州起義，沉寂的北方，一時革命空氣彌漫。第二年，馮玉祥奉命到河北省景縣招募新兵，佟麟閣慕馮玉祥愛國之名，毅然投筆從戎，為左哨哨兵，旋為哨長。

19他年，馮玉祥任備補軍左翼第一旅旅長兼第一團團長時，佟麟閣在第一團當排長。馮玉祥曾在《模范軍人問答》中這樣評價佟麟閣：“他能克己，能耐苦，從來不說謊話。別人都稱他為正人君子。平素敬愛長官，愛護部下，除了愛讀書，沒有任何嗜好?！?/p>

1926年8月，馮玉祥從蘇聯回國，舉行“五原誓師”響應北伐，宣布全軍官兵加入國民黨。1927年，佟麟閣駐軍天水，兼任甘肅省隴南鎮(zhèn)守使，致力于更新吏治，興辦地區(qū)福利，厲行禁煙禁毒，提倡婦女放足，創(chuàng)建學校和孤兒院等慈善事業(yè)，深得民心。他為官清廉，常微服出訪，體察民情。有一次他到某縣視察時，該縣不法縣長一向為非作歹，見佟來視察，畏懼丟官，竟行賄賂，受到嚴詞斥責，即被撤職。

佟麟閣性情恬靜無爭，喜愛書法。每天寫大字十數篇，除戰(zhàn)爭緊急，從不間斷。因而他的書法，頗有造詣。他的墨寶，有一冊現存北京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抗戰(zhàn)紀念館。

1928年1月，國民黨南京政府再次北伐。佟麟閣任第二集團軍第三十五軍軍長兼第十一師師長，轉戰(zhàn)于豫、魯、冀各省，屢立戰(zhàn)功。同年，佟麟閣率第十一師進駐甘肅河州，被馬仲英包圍。馬仲英系回族，憑借宗教方面的因素，處處與他為難。他再三考慮，認為動用武力，必然釀成民族爭端，于大局不利，因而處處退讓，致使第十一師蒙受損失。事后，他為自己姑息馬仲英，處置失當，而引咎辭職。10月，佟麟閣先赴蘭州休息，一度解甲歸田，回原籍高陽縣邊家塢村居住，侍奉雙親。邊家塢村水質不好，遇上干早年頭，鄉(xiāng)親連苦水也難喝上。佟麟閣為了鄉(xiāng)親，挖井三眼。自此，大家才吃上甜水。直至今日，仍有一口井可供使用。過年時，村里吃不上餃子的鄉(xiāng)親，他每戶接濟三塊銀元。鄉(xiāng)親缺乏畜力耕地，他就買了一頭牛，每天喂飽后，拴在門外樹上，供鄉(xiāng)親使用。他還辦了一所小學，派人到高陽縣城買回一車布料，給每個學生縫制一身新衣服。

1929年1月，南京國民政府召開整編會議，馮玉祥的第二集團軍為第二編遣區(qū)轄十二師。佟麟閣重被啟用，任整編以后的第十一師師長。

佟麟閣善于練兵，馮五祥曾稱贊“佟善練兵心極細”。他常講述歷代民族英雄的事跡，以培養(yǎng)官兵愛國愛民的精神。他說：“我們是為老百姓看家護院的。我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換來的。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老百姓。我們只有保護老百姓的責任，絕不能有騷擾他們的行為。老百姓的一草一木，誰也不能強取擅用，否則就是擾民，就要受到紀律處分。尤其在戰(zhàn)爭時期，我們需要老百姓幫助的地方很多。如有所需求，一定要和顏悅色地商量：買東西要按價付錢；借東西要打借條，用后歸還，損壞賠償，這是西北軍的紀律。不能以為手中有槍，就橫不講理?！妹裾卟?，失民者亡。我們脫離了老百姓，什么事情也辦不成。”

佟麟閣要求官兵之間親如手足，情同骨肉，他經常與士兵接近，了解他們在想什么。如一旦發(fā)現士兵有飲食減量或夜不安眠的情況，就要查明是偶然患病還是接到家信，弄清真相之后，對患病的就醫(yī)治，家庭有困難的就救濟，務使士兵安心服役。

1932年8月，宋哲元任察哈爾省主席。佟麟閣受宋的邀請擔任察哈爾省警務處長兼領張家口公安局局長。他見軍警往往不遵法令，拘押人民，濫行處罰，便頒發(fā)禁令，嚴飭各縣局，遇有案件，非法律所規(guī)定的，一概不準處罰，作弊者一律嚴辦。并通過招考，挑選警官：整理警官補習所，自兼所長，訓練男女軍警276名，造就警材。不久，宋哲元奉命率部赴冀東集結待命，委托佟麟閣代理察省主席兼張家口警備司令。在張家口期間的一天，佟麟閣帶他的幾個孩子在山上騎馬，坐在山坡上，遙望東北，頓感祖國江山破碎，他深沉地慨嘆說：“現在如果多幾個岳飛這樣的人，小日本哪敢這樣猖狂?”不久，他便在張家口修建岳飛廟一座，勉勵軍民以岳飛為榜樣，精忠報國，振奮民族精神，保衛(wèi)國土。

佟麟閣后任第二十九軍副軍長兼軍事訓練團團長，還兼大學生軍訓班主任，住南苑二十九軍軍部，主持全軍事務。整軍經武，夙夜匪懈。他曾對人說“中央如下令抗日，麟閣著不身先士卒行，君等可執(zhí)往天安門前，挖我兩眼，割我兩耳”。聲情激越，聞者熱血沸騰。

1937年7月7日，蘆溝橋事變爆發(fā)，二十九軍全體將士對日寇的猖狂進犯，皆怒不可遏，爭請殺敵；僅個別徘徊于和戰(zhàn)之間，猶豫不定。佟麟閣力排干擾，主張萬眾一心，痛殲日寇，守衛(wèi)疆地。他在南苑召開的軍事會議上慷慨陳詞：“中日戰(zhàn)爭是不可避免的。日寇進犯，我軍首當其沖。戰(zhàn)死者光榮，偷生者恥辱；榮辱系于一人者輕，而系于國家民族者重。國家多難，軍人應當馬革裹尸，以死報國?！迸c會者一致擁護，請纓殺敵，佟麟閣以軍部名義向全軍官兵發(fā)布命令：凡有日軍進犯，堅決抵抗，誓與蘆溝橋共存亡，不得后退一步。

當時《北平時報》登載一篇文章說：“佟副軍長善治軍。二十九軍紀律嚴明，勇于作戰(zhàn)。而于老百姓則秋毫不犯，佟將軍訓練之力也。當七七后，軍士于烈日下守城，每一隊前，置水一桶，用開水以止渴。商民感激欲泣，竟獻西瓜，堅卻不受。對老百姓恭而有禮，殺敵則勇猛無倫，堪稱模范軍人。”

7月27日，敵人由廊坊進犯，由通縣、豐臺調集陸空軍于28日進攻南苑。當時南苑守軍有二十九軍衛(wèi)隊旅、騎兵第九師留守的一部、軍事訓練團、平津大學生軍訓班等共5000余人。佟麟閣誓死堅守。他說：“既然敵人找上來，就要和它死拼，這是軍人天職。沒有什么可說的?！比湛芗谢鹆Γ撆谏鋼?、飛機狂炸，戰(zhàn)斗激烈。守軍雖炮械較敵為劣，但士氣卻異常高昂，爭奪由拂曉至過午，雙方傷亡均慘重。戰(zhàn)斗中忽報大紅門附近發(fā)現敵人。佟麟閣恐敵截斷北路，乃分兵親往堵擊。因寡不敵眾，部隊被敵四面包圍，只能利用地形，繼續(xù)與敵苦戰(zhàn)。佟麟閣在指揮右翼部隊向敵突擊時，被敵機槍射中腿部，部下勸他稍退裹傷，他說：“情況緊急，抗敵事大，個人安危事小……”執(zhí)意不肯，益奮勇當先。官兵感泣，拼命沖殺，此戰(zhàn)慘烈，死傷無數。日軍見久攻不下，便派飛機前來助戰(zhàn)，在敵機的狂轟濫炸中，帶傷指揮作戰(zhàn)的佟麟閣頭部又受重創(chuàng)，終于壯烈殉國，時年45歲。

佟麟閣將軍是我國抗日中為國捐軀的第一位高級將領，他的遺體，由中國紅十字會、冀察政委會外交委員會秘書歐秋夫率警卒十余人于7月29日在大紅門尋獲。佟將軍全身浴血，兩目模糊難辨。忠骸運回北平城內，佟夫人及其子女含悲收殮，隱姓埋名，寄厝于雍和宮附近柏林寺。老方丈仰慕將軍為國獻身精神，保守寄柩秘密，直到抗戰(zhàn)勝利。

1937年7月31日，國民政府發(fā)布褒恤令，追贈佟麟閣為陸軍上將，生平事跡，宣付史館，以彰忠烈。

抗戰(zhàn)勝利后，1946年4月5日(清明節(jié))在北平八寶山忠烈祠，北平市各界隆重舉行入祀大典，供奉佟麟閣、趙登禹兩將軍神位，并將北平西城的南溝沿命名為“佟麟閣路”。通州亦因佟麟閣在該縣指揮過抗日，乃命名一條街為“佟麟閣街”，以為紀念。隨后，佟麟閣烈士忠骸移葬于北京西郊風景區(qū)香山南約一公里的蘭澗溝山上。

(責編：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