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的使用與語用距離

劉 揚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外國語學院，廣東 茂名 525000)

0 引 言

指示語(deixis)是語用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指示語包括人稱指示(person deixis)、地點指示(place deixis)、時間指示(time deixis)、話語指示(discourse deixis)和社交指示(social deixis)[1]。其中人稱指示是指在一個言語事件中，談話雙方用話語傳達信息時的相互稱呼，具體包括第一人稱指示語：包括說話人(+S);第二人稱指示語：包括聽話人(+A);第三人稱指示語:排除說話人和聽話人(-S,-A)。由于社交場合的不同需要，應選擇不同的人稱指示語。即使在可以選擇同一人稱指示語的場合，由于談話雙方的身份、地位、話語角色的不同，談話者也會選擇不同的人稱指示語。

語用距離(pragmatic distance)就是指交際雙方在特定的交際情景中所感知和確認的彼此之間的關系的密切程度,可用語用親密度(intimacy degree of pragmatic distance)來描述。語用距離可分為初始語用距離(initial pragmatic distance)和交際語用距離(ongoing pragmatic distance)[2-3]。初始語用距離是指交際行為發(fā)生之前,交際雙方所推定的彼此之間的語用親密度。初始語用距離的感知和推斷是以發(fā)話人的自我概念、發(fā)話人對受話人的他人概念，以及他過去的經(jīng)驗為依據(jù)的。交際語用距離即交際雙方根據(jù)對方的話語所推定的語用距離。可以說初始語用距離是從說話的控制方談的(即發(fā)話者)，交際語用距離是從受話者的感知的角度加以定義的。對特定的交際雙方而言，初始語用距離是靜止的或相對靜止的，而交際語用距離是不斷變化的。言語行為一旦發(fā)生，交際雙方就開始了就語用距離而進行的洽商過程，這是語用距離的動態(tài)性所決定的。洽商可分為隱性洽商和顯性洽商，兩者的主要區(qū)別在于是否使用話語進行洽商。如果受話人“默認”發(fā)話人所推定的語用距離，那么，他們進行的洽商是隱性的；而顯性洽商必然在話語上表示出來。

在交際過程中，說話者通過對不同人稱指示代詞的選擇來調(diào)整雙方之間的語用距離，從而達到交際成功的目的。這就是說，說話者在說話時，由于選擇了不同的人稱指示語，表達了說話者不同的態(tài)度，聽話人就會從中推斷出兩人之間的語用距離,從而促進交際的進一步進行。筆者以英漢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為例，試圖探詢?nèi)朔Q指示語的選擇與語用距離之間的關系。

1 英漢第一人稱復數(shù)指示語的用法

1.1 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的指示范圍

第一人稱復數(shù)指的是說話者在說話過程中，指代自己一方或自己所能代表的一部分人的指示代詞。實際上,第一人稱復數(shù)在英漢兩種語言中都有兩種用法即包括談話雙方的“we”(we-inclusive-of addressee)和不包括談話雙方的“we”(we-exclusive-of-addressee)[4]。例如：

(1)What are we supposed to do?

例(1)中，“we”就是第一人稱復數(shù)指示語，如果說話人是一位學生，他問另一位學生關于作業(yè)的事情，這里的“we”當然是學生們的共稱，即為包括談話雙方的we；如果學生的這句問話不是向他的同學提出來的，而是代表學生向老師提出來，征求有關作業(yè)問題的意見和建議，那么，句中的“we”就是不包括談話雙方的we。漢語中也有這樣的用法：

(2)您安心養(yǎng)病吧，我們過幾天再來看您。

(3)您安心養(yǎng)病吧，等您病好了，咱們一塊上西山去玩。

例(2)中，“我們”顯然不包括聽話人，是不包括談話雙方的we。例(3)中,“咱們”卻是包括聽話人的,即包括談話雙方的we。

1.2 復數(shù)第一人稱代替單數(shù)第一人稱

在談話過程中，說話人指自己一方時用單數(shù)第一人稱I，但we這個第一人稱的復數(shù)形式卻未必總是被兩個或更多的人在說話時用以指自己。在許多情況下，we常被一個說話人用來指他自己以及他所能代表的其他人。他究竟代表了誰，這一點對聽話者來說應該是清楚的。比如一位編輯在回復一位讀者的感謝信時寫道：

(4)It is not worth mentioning what we have done.

寫信人感謝的雖然只是某一個編輯，但被感謝者把它歸因于大家的共同努力。在本應用單數(shù)“I”的地方使用了復數(shù)“we”，不但表示出自己的謙虛，自己一個人的工作不值得過多的渲染，還代表所有工作人員表達了對讀者的感謝。漢語中這種用法也比較常見，比如下面的例子：

(5)我們在本文中提出的論點還不成熟，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6)在本書中，我們力圖達到以下目的……

例(5)、(6)中，“本文”或“本書”作者只有一人，就是說話者本人?！拔覀儭边@一復數(shù)概念只用來指“本文”或“本書”作者一人，說話者不選用單數(shù)而用復數(shù)來表達個人的觀念，其目的是使讀者了解到作者(即說話人)的謙虛態(tài)度，說話者把自己和聽話者放在同一高度，這樣就有利于聽話人接受說話人的觀點。

1.3 復數(shù)第一人稱代替第二人稱

在交際過程中，人們經(jīng)常使用we來替代表示單數(shù)或復數(shù)的you，縮短了說話者和聽者之間的心理距離，使說話者和聽者關系密切，通過這種方式，表示說話者對聽者的禮貌[5-6]。這種由說話者到聽者的人稱中心轉(zhuǎn)變，就是說話者講話時，與聽者將心比心[7]。如醫(yī)生對病人說：

(7)How are we feeling today?

例(7)中，復數(shù)代詞“we”單指聽話人(病人)，不指說話人(醫(yī)生)，表明醫(yī)生是站在病人的角度看待問題的，有為病人排憂解難的思想。這說明用第一人稱復數(shù)代替第二人稱可以表示自己對對方的關愛之情。這種用法主要體現(xiàn)了說話人能從對方的角度進行語言編碼，使利益中心偏向聽話人[8]。漢語中也會有這樣的用法，比如母親會對幼兒說：

(8)我們該去醫(yī)院打針了。

去打針的顯然只有小孩一人，母親不說“你該去醫(yī)院打針”而說“我們該去醫(yī)院打針了”就是為了增強這句話的感染力，減輕小孩子一個人面對打針的恐懼。

2 語用距離與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的關系

交際語用距離的變化受各方面因素的影響，選擇不同的人稱指示語能調(diào)整不同的語用距離。在交際會話中，由于說話者選用了不同的人稱指示語，也就是在對雙方的語用距離進行不同的設定[9-10]。下面就以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為例，來分析指示語的選擇對語用距離的影響。

2.1 用復數(shù)“we”表示單數(shù)“I”時對語用距離的影響

2.1.1 擴大交際雙方語用距離

由于歷史的原因，在英語中，英皇室人員及處于統(tǒng)治地位的人在談話時喜歡使用復數(shù)“we”來代替單數(shù)“I”：

(9)We are a grandmother.

例(9)是英國首相Thatcher在唐寧街十號的臺階上講到其兒媳婦要生產(chǎn)時說的一句話，在這句話中Thatcher使用的“we”實際上是排除聽者,單指她自己的。在這里“we”表示出絕對權(quán)威(power)的功能，即使Thatcher說的是事實，但她用這個復數(shù)代詞形式指稱自己使得她與公眾的關系疏遠了，從而引起公眾的反感，擴大了交際雙方的語用距離[11-12]。

(10)We will ourself reward the victor.(我將是勝利者)

例(10)中，雖然使用了復數(shù)形式“we”，但實際上是指講話者本人，體現(xiàn)出講話人的個體意識，這樣就不可避免地強調(diào)了自我，使自己與聽話人分離開來，表現(xiàn)出與聽話人疏遠的人際功能，從而擴大交際雙方的語用距離[13]。

2.1.2 縮小交際雙方語用距離

說話者在表達自己觀念時,選用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并不一定完全是擴大交際雙方的語用距離,由于具體的語境不同,也可能縮小雙方的語用距離,增強雙方的人際關系。

下面是美國總統(tǒng)林肯(Lincoln)的《葛底斯堡演說》(Gettysburg Address)中的一段文字：

(11)Fourscore and seven years ago,our fathers brought forth on this continent a new nation,conceived in liberty,and dedicated to the proposition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Now we are engaged in a great civil war,testing whether that nation so conceived and so dedicated,can long endure.We have come to dedicate a portion of that field as a final resting place for those who here gave their lives that that nation might live.It is altogether fitting and proper that we should do this.But,in a large sense,we can’t dedicate—we can’t consecrate—we can’t hollow—this ground.

在演說中，林肯使用了較多的第一人稱復數(shù)代詞“we”表明林肯把自己納入人民中的一員，誓與人民同舟共濟，患難與共。Lincoln通過使用“we”把自己和民眾為挽救國家這一共同目標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在這種情況下，“we”就拉近了說話者與聽眾之間的距離，縮小了交際雙方的語用距離。漢語中用第一稱復數(shù)“我們”來代替單數(shù)“我”也可縮小交際雙方的語用距離。例如：

(12)我們覺得，社交指示所涉及的問題，不單純局限在社交語用學之中，也與語用語言學的研究有關。因此，菲爾墨列出反映社會信息的各個方面是無可非議的。

(13)第四個原因呢，我們認為呢，二只龍頭股到今天已經(jīng)是第四天沒有資金護盤，也是大勢下跌的原因。

在例(12)、(13)中,講話人指自己使用“我們”，而不是“我”，并非對所談內(nèi)容不確信；相反，表達這些觀點才是說話的真正目的。說話者在這種情況下使用“我們”而不是“我”，其目的是企圖從權(quán)勢或主體性地位向平等關系方向下移，向親密、謙遜方向過渡，以此造成增加雙方的共同點的假想，從而縮短雙方的心理距離，使聽話者一方在情感上產(chǎn)生同類感而服從或接受說話者的主體地位。因此，講話人使用“我們”來表達自己的觀點，似乎是在以一種商量的語氣與對方談及自己的看法，可以表示與聽眾親近以及對聽眾的尊重，起到縮短講話人和聽眾之間距離的作用。“我們”拉近了講話人與聽眾之間的距離，縮小了交談雙方的語用距離。

2.2 用復數(shù)“we”代替第二人稱“you”時對語用距離的影響

2.2.1 擴大語用距離 說話者在本應使用第二人稱的地方使用第一人稱復數(shù)形式，表面上是降低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歸于聽話者一方，但由于其特定的語境及語氣，使得這種話語的教訓口氣不但沒有消除，反而逐漸增強，擴大雙方之間的差距，拉大雙方之間的距離，擴大了語用距離。例如一名公司老板在教訓其犯錯誤的員工時這樣說道：

(14)我們既然是公司的一員，就應以公司的利益為重，整天去做違背公司利益的事情，還像什么樣子？

例(14)在這句話中，老板使用“我們”而不是“你們”來批評員工，本來是把自己和員工放在同一位置上，但由于其明顯的第二人稱指代性，不但沒有讓員工感受到老板的關愛，反而使員工認為老板是在一味地批評，從而拉大與老板的心理距離，當然也就擴大了雙方的語用距離。

2.2.2 縮小語用距離 在言語交際中,用第一人稱復數(shù)來稱呼聽話者，長輩、上級等人使用的比率較高,因為這給人一種語重心長、親切之感,當然也就減小了雙方之間的等級差別,縮小了語用距離。比如一位老教師對學生說：

(15)我們是學生，我們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例(15)中，“我們”很明顯指的是說話者以外的聽話人，但說話者沒有使用第二人稱，而使用第一人稱復數(shù)，顯示出說話者的語重心長，體現(xiàn)了老一輩對年輕一代的關心和期待，此時用“我們”顯得親切，讓學生感覺到老師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站在學生這一邊的，從而拉近了雙方的關系，縮小了老師和學生之間的語用距離。如果說話人把“我們”換成“你們”，聽上去就有點教訓人的口吻了，就沒有了使用“我們”所帶來的語用效果了。我們可以再看另一個例子，一位顧客問售貨員：

(16)同志，咱們這兒有萬寶牌冰箱賣嗎？

顧客去買東西，咨詢的是聽話人是否擁有什么東西，應使用第二人稱，但顧客卻使用了第一人稱復數(shù)來代替第二人稱，這是說話人站在聽話人的角度來交談，正因為這樣一句問話，不管雙方的社會地位、角色有什么樣的差別，都會讓對方感覺到大家是處于同一地位的，從而減少雙方的陌生感，給人以親近、親切之感，縮短雙方之間的語用距離。

3 結(jié) 語

無論在漢語還是在英語里，由于言語交際的多樣性，指示代詞在實際運用中是一個很復雜的話題。比如第一人稱復數(shù)代詞不僅可以指談話雙方，還可單指說話者或單指聽話者。這種變化跟說話者的地位、角色、立場有關，因此在言語交談過程中，可根據(jù)不同的需要巧妙使用復數(shù)第一人稱指示語,合理調(diào)整語用距離,創(chuàng)造出和諧的語言環(huán)境和愉悅的心理感受，從而達到最佳的交際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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