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賈里日記(三)

秦文君

賈里日記之三

人腦是和豬腦不同，發(fā)達多了。豬腦有驚人的健忘能力，而人腦很荒唐呢，有些想忘記的事情，越是忘不了。大腦一定是逆反的，和青春期一樣，那我想出手段，做出拼命要記住的樣子，把事情寫在日記本里，說不定一轉(zhuǎn)身會忘掉的吧。

為這個目的寫日記的人，全世界能找到幾個?找不到最好，我也沒想找。

先說說我的發(fā)現(xiàn)，有本書上說，每個人的心靈世界是不同的，就像一棵樹上的兩片葉子，看著差不多，還是有細微的不同，那么60億人，就有60億個心靈世界。人團結(jié)在一起才有力量，團結(jié)在一起是全人類，一個大世界，可是一個大世界里還有60億個小小的心靈世界。太復雜是不是。

我的哥們某某某最近有點煩，可以說是麻煩排山倒海的，他包庇了一個大嘴女小偷，一下子臭名遠揚，而且為了那個大嘴女小偷，他敢和他的老爸當街對打。

這幾天，哥們某某某的日記也成了搶手貨，比出土文物還熱門，屢屢遭到張瀟灑他們那幫人的偷盜。在我班男生之間，偷笑不算偷，偷看看日記不算偷。張瀟灑他們那好奇的眼珠子搜到了哥們某某某日記里的神秘名單，名單上一共有三個代號，L，L，L。那三個L，張瀟灑斷定是代表三個美女。

他們都說第一個L是寫?；謺悦罚琇是她姓的第一個拼音字母。我也認可，那是有可能的，哥們某某某對她贊譽有加，當女神一樣崇拜呢。第二個L是代表英語大眼睛的大，他們說是指班里的女生張飛飛，這一點我有點奇怪，不過張飛飛這學期的外號確實叫“大眼睛”，我聽到學生會主席肖林叫她“大眼睛”，她喜歡身材高年級也高的男生，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就眨眼睛，據(jù)說這就是放電。記得她的眼睛原來不算大，可人的眼睛怎么會突然變大呢?又不是種葡萄，多澆肥料可以結(jié)出大果實。也許她用了美容的魔法。她的眼睛不僅是大了，還亮了，隨時要放出焰火了。哥們某某某日記里最要命的是第三個L是嘴巴大，別人說是暗指那女小偷。老天，哥們某某某真是……無語，無語，再加一個無語。

我恨鐵不成鋼，對哥們某某某說：“你不是在找死嗎?你要找死?？梢酝逗??！?/p>

哥們某某某懶洋洋地說：“不行，河水太臟?！?/p>

他不死就對了，我的目的達到了，就擔心他想不開呢。

有人說哥們某某某是受不了考試的刺激，又有人說他被那絕色的大嘴女小偷施了蠱惑，還說魯智勝發(fā)起的那個中秋夜聚會不順利，當時他們偷偷留在公園里想體驗露宿月下，結(jié)果撞到了流浪漢，他說他們搶了他的地盤，還把杯子里的東西朝魯智勝潑過來，大叫：硫酸伺候。魯智勝被潑了一臉的殘羹剩飯，嚇出毛病了?？墒俏抑?，事情要是能說得清楚，那倒好了。哥們某某某的事情肯定是有口難言的。不相信的，可以去看看他的臉色，多像土特產(chǎn)店里賣的臘肉。

事件回放之三哥們某某某

賈里寫日記，偶然涉及一些不怎么體面的小破事，寫到這些的時候，他的日記里從不出現(xiàn)“魯智勝”三個字。賈里擔心有不友好人士翻了日記，把哥們魯智勝給出賣了。賈里對朋友絕對忠誠，兩肋插刀。所以寫到無傷大雅的事情都是“魯智勝”，除此就是“哥們某某某”。不管怎樣，防著點好。

其實魯智勝更謹慎，從那被眾人盜看的日記里可以看出，他每一篇日記的前面的一部分可以跳過去，因為寫的都是反話和表面文章，哄他老爸魯小民的。魯小民先生看到的“香噴噴”，其實就是“臭烘烘”。魯智勝要求他老爸買名牌山地車的那幾天，必然要寫：我發(fā)誓考上北大清華，將來當個董事長，給爸媽養(yǎng)老享?！菢拥娜沼浢靼兹司椭朗羌俚?，特別沒勁，反正他不是那塊料。也怪了，魯智勝的爸爸看了一點不覺得膩，心里溫暖著，對兒子的“投資”出手更加大方。

這天賈里和魯智勝在學校食堂共進午餐。

“家長都是變色龍?！濒斨莿俜薹薜卣f，“老爸是變色巨龍。他在我身上投資的錢，都有記錄的。”

這一陣魯智勝心情不佳，有些焦慮，他擔心初三下學期日子會特別難過。因為他的爸爸魯小民不讓他踢球，阻止他出門玩耍，揚言要全天候監(jiān)管兒子的學習，老魯恨不得發(fā)明一間玻璃房子，把兒子關(guān)在里面，那房子是真空包裝的，只有書和筆。

魯智勝感到受了壓迫，心里不舒服，就伸手向他老爸猛要東西，一會要一輛山地車，一會要一件登山服，一會要聽音樂的mp4。他老爸回話說，考上名牌高中，要什么有什么。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考不上，要什么沒有什么。

賈里不知道魯智勝會索要登山服，他什么時候會去登山?他自己就胖得像座山。不過魯智勝這個人“要”東西的時候有一種狠勁，要不到不行，死纏爛磨的，等到真的要到了，也無所謂，并不愛惜。好在他對朋友重義輕財，這一點還是很忠厚的，賈里初一時送他的生日禮物，送完后就淡忘了，有一天發(fā)現(xiàn)魯智勝到現(xiàn)在還完整保留著，從來不舍得拆開，也許要放八百年，成為魯家后代的“鎮(zhèn)家之寶”呢。

不過魯智勝不斷唉聲嘆氣，在整個午餐中皺著眉頭，很煩心，還少吃了半個雞翅，這可是千古難得的事情。平時魯智勝是雞翅大王，有時還把賈里飯盒里的雞翅也偷來“滅”掉，大家都說他是忌妒雞有翅膀而自己沒翅膀，所以才吃得那么狠。

“你怎么啦，”賈里問，“不再恨有翅膀的雞了?”

“算了，別來煩我?！濒斨莿僬f。

“還在為手機的事情生氣呀?”賈里問。

魯智勝問他老爸索要了一只手機，其實不大用的，是因為賈里的外公送了賈里一只手機之后，魯智勝非要有一只和賈里的同款手機。他說，只有這樣才放心，不用動腦筋去選，也不會被比下去。賈里也愿意，無所謂。前一陣賈里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壞了，悄悄地換給魯智勝，過了一周那哥們也沒發(fā)現(xiàn)，還是賈里修好了手機后告訴他，他才知道。

“不是。別問了，煩透了?！濒斨莿僬f道，“誰也幫不了我?！?/p>

“你這算什么?”賈里說，“小看朋友，該當何罪!”

魯智勝垂頭喪氣地說：“我的變形寶馬沒有了?！?/p>

上周，魯智勝索要到了一輛新的山地車，要1200多元，很神氣，寶藍色的，所以被他喚成變形寶馬。沒想到剛買了一周，昨夜他臨睡前看見還在的，今早就不見蹤影了。魯智勝很發(fā)愁，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老爸開口。

“小事一樁?！辟Z里安慰道，“想辦法抓住偷車賊，就能追回你那變形寶馬?！?/p>

“說得倒輕巧。”

“昨夜還在，今早沒了。”賈里敲敲魯智勝的腦殼，說，“是凌晨失竊的?！?/p>

“我想也是，多可惡，真想抓住那個偷車賊。把他閹了?！濒斨莿倭R罵咧咧的。

“也不是沒有可能呢?！辟Z里說，“我們可以在凌晨的時候放一輛自行車，作為誘餌，偷車賊總得從事小偷工作呀。”

“現(xiàn)在連誘餌也沒了。”魯智勝哭喪著臉說。

賈里說：“沒事，可以把我的自行車借給你，當成誘餌?！?/p>

魯智勝興奮了，拍著賈里的肩，說：“你還真是呢，不愧為作家的兒子，有點子，還肯為朋友兩肋插刀?！?/p>

“哪像你，重色輕義，為了林曉梅她們插朋友兩刀?！辟Z里調(diào)侃說。

“兩肋插刀就是好。”魯智勝不接嘴自顧自說，“讓我想到西餐店里去吃黑椒牛排?！?/p>

估計小偷剛偷過車不會馬上出沒，他們先歇了幾天。

賈里一言既出就無悔，要完成這挺身而出、見義勇為的事情?？墒沁@種冒險行為能和哥們說：卻不愿意和家里人說。他們不會理解他會使用這種方式。賈里也知道，在外逃宿一夜是不行的，神仙老爸是個失眠者，每天半夜都會來賈里床前巡視，給他蓋被子時嘴里還會說：“跟我預料的一樣，還是強盜的睡姿。”

所以賈里選擇在凌晨兩三點，那時老爸有了睡意，剛剛?cè)雺?。他從家里“早起”，這點自由總能有的吧。這樣就算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也不算是逃夜。一切都很順利，賈里騎著車前往魯智勝家去。

凌晨的街道白晃晃的，像一條銀河那樣，比白天美麗很多，賈里騎著車，恍恍惚惚的，好像看見路邊的白玉蘭樹都有白鴿子一樣的花朵，心里快活起來。到了魯智勝家住的小區(qū)，他按約定的暗號用手電筒照著魯智勝床頭上的那扇窗，等了一會，卻不見魯智勝的身影。那魯智勝最容易在有行動的時候睡死過去。賈里打他手機，他才猛然醒來。

“賈里，我一晚上都不敢睡著?！濒斨莿傩÷暯忉屨f，“剛想抱著手電筒打個盹，你就來了?！?/p>

賈里懶得理睬，他倆把那自行車推到車棚邊上安放好，便躲在旁邊的花壇樹叢中，開始守株待兔。

樹下有蚊子，那些蚊子還唱著小曲，直往他們的臉上撞，用手電筒照它們，它們也不怕。而且他們呆在樹叢中也太醒目了，不得已，他們干脆學習老祖宗，撿了些小石頭當武器，爬上了樹，背著昏暗的路燈，像兩只老鷹那么蹲著。半小時過去了，車棚那里沒有動靜，魯智勝開始和賈里討論小偷是怎么尋求心理平衡的。

賈里說：“他們覺得自己是運輸大隊長，把別人的東西運輸?shù)阶约菏稚?。?/p>

“你期望會來怎樣的小偷呢?”

賈里沒有回答，來怎樣的就是怎樣的，這又不能選擇。不過他幻想著來些紅眉毛綠眼睛的賊，把那樣的豪強級別的小偷制服，那才叫英勇。

聽到了第一聲鳥叫，很細微的，那鳥好像是感覺太早了，叫錯了，叫完之后就沒有動靜了。

魯智勝用手電筒去照小鳥，希望它們?yōu)樗瑁垂?，他氣得往樹下砸了一塊石頭說，又想起了那件倒霉的事情，就是那個讓他耿耿于懷的中秋節(jié)聚會，他大罵張瀟灑不仗義，因為那流浪漢拿著大杯子朝他潑方便面湯的時候。只說：“要你知道你爺爺?shù)膮柡?。”而那張瀟灑卻大叫：“是硫酸，毀容的硫酸?！焙喼笔菫榛⒆鱾t，害得他差點昏過去。

賈里勸他說，其實還不算最倒霉呢，也就是被潑了一點面湯而已，如果被潑的是洗腳水，還不如現(xiàn)在。

“幸虧你沒去?！濒斨莿僬f，“不然被潑到的人可能是你?！?/p>

“我去了，他就把面湯全喝了?！辟Z里說。

魯智勝說那流浪漢是壞蛋，賈里就說，中國有那么多人，其中有點壞蛋也不奇怪吧，外國也一樣，天下哪有沒壞蛋的地方。

“你說話的口氣像老頭?！濒斨莿俨粷M地說。

魯智勝的說話癮犯起來后就收不住了，說在電視臺工作的白叔叔家的小狗克仁天天想著往外跑。

賈里說：“那有什么，老關(guān)在家里，小動物都會得孤獨癥。”

魯智勝壞笑著，說：“什么呀，它是想求偶懂不懂?！?/p>

“那也沒什么，對不對。”賈里說，“人家不像你，老在勝利路57號附近轉(zhuǎn)，明明在想偶遇林曉梅，卻不肯承認。喂，我聽說林曉梅的擇偶標準很嚇人，說要找至少死了200年的人，這可有點像在罵人?！?/p>

魯智勝胸有成竹地說：“女孩罵人，往往是說的反話，對誰有意思，就罵誰。對了，你聽說過了嗎?和美女面對面的時候，智商會減弱，等她們走遠了，智商又高起來了，我估計是被她們身上的香氣熏的吧?！?/p>

“我想不是，是那些人只想引起對方注意，才會這樣?！辟Z里說，“對了，我們說說中考的事情?！?/p>

可是魯智勝接著又說有個女孩畫了2只鳥送他，問賈里是什么意思。

“這有什么，不要想入非非的，人家是叫你不要孤獨?！辟Z里說。

“不會那么簡單吧。”魯智勝說，“愛情是美好的，想想也好。你說美女老師嚴萍萍有那么多追求者，聽說還有當紅的男演員來追她，可是她就不要，花落查老師家，那就是偉大的愛情。查老師變了，多積極，那也是愛情的力量吧。”

“查老師比他們都好，我也不喜歡男演員，他們在舞臺上講著這樣那樣的話，有時候是一知半解，并不高深?！辟Z里說著話，看看黑黝黝的四周，說，“小偷呢?最好施個魔法，讓他們的手發(fā)癢，非要偷些什么。”

快四點了，天開始蒙蒙亮，魯智勝要求談最秘密的話，說他不是學壞，在電視里聽人談論夢露的三圍，好像挺津津樂道，可是他總覺得夢露太妖里妖氣了，遠遠不如學校里教音樂的邢老師那么溫柔，更不如林曉梅那么好看。

“噓?！辟Z里說，“有動靜?！?/p>

這時有兩個人走過來了，穿著連帽的衣服。好像有點矮胖，他們張望著，慢慢接近車棚。天哪，他們走到自行車邊打量起賈里的自行車來。

賈里屏住呼吸，可是那兩個人又走開了。他真是失望。

但那兩個人顯然是虛晃一槍，很快就返回來，撲向賈里的自行車，其中一個開始對車鎖下手，很快他一揚手，利落地把剪斷的車鎖扔進花壇。

魯智勝抱怨說：“這兩個賊是輕量級的。真該死，不來個重量級的?！?/p>

“我們沖吧?！辟Z里說。

魯智勝說：“好，往下跳?！?/p>

賈里一陣沉默，因為……因為，為了等著抓那萬惡的小偷，賈里的褲腿被樹杈掛住了，都沒法動彈了。

魯智勝已經(jīng)“噌”地跳下樹去，像書里描寫的殺手那樣，用手電筒對準那兩個小偷的臉直射過去，把那兩個小偷嚇得驚呆了，肯定魂飛魄散。只見那兩個偷車的開逃了，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魯智勝不由分說，拽住了其中一個小個子的手臂。

魯智勝的嘴當然沒閑著，大叫起來：“快來抓偷車賊!”

抓賊心切的賈里，褲子被掛住了，那是一根粗而壯的矮樹杈，死活掰不動，這下太糟了，賈里就像一顆大果子，掛在樹上下不來。后來他心一橫，干脆把褲子給毀了，撕下一條。

賈里跳下樹的時候，看見魯智勝的老爸魯小民先生也沖了過來，魯智勝抓的那小偷死命想掙脫，看來魯智勝拽不住他，他倆幾乎一起跌跌撞撞地沖向前面。魯小民急得大叫：“不要松手，揪住他的耳朵。給他一個大耳光，兒子，下手!”

魯智勝和小偷扯成一團，好像那小偷在不停地央求著，嘟噥著什么。這時候，魯小民沖上來了。

“給他一個耳光，笨蛋!”魯小民大叫，“我抓住他，你來收拾他!先給他幾個耳光解解氣?！?/p>

可是魯智勝卻松了手，像中了魔似的不動。

魯小民等不及了，掄起拳頭猛打那小偷。這時魯智勝倒把他爸拉住了。說：“是個女的。你不能打她的臉，懂不懂?”

“女的?女賊也是賊，打!”魯小民說，“我的拳頭不吃素?！?/p>

沒想到，魯智勝使勁拽住他爸爸的腰往后拉，魯小民哪肯罷休，父子兩個人搏斗起來。

“你瘋了!你瘋了!”魯小民說，“吃了什么迷魂湯了，這么會把小偷放走的。”

魯小民把魯智勝推倒在地，可魯智勝爬起來和老爸當街對抗，不允許他打小偷，情愿由著他爸的拳頭打在他身上。

賈里沖過去抓另一個小偷，他捂著被樹杈鉤爛的布條往

前沖刺，沖了一陣，見那個小偷進了一條死胡同，他追進去，卻找不到小偷的蹤影，便馬上撥打“110”報警。

警車載著警察來了，問明了情況后，就找那兩個偷車的。很快就逮到了那個從賈里手里漏網(wǎng)的小偷。

警察要證詞，魯智勝只說那女小偷不停地顫抖，她懇求他，說自己絕不會再干了，他說她看上去才18歲左右。

魯小民氣憤地說：“是女小偷使計迷惑了我的兒子?！?/p>

“沒有，沒有。”魯智勝說。

最后警察要他們?nèi)齻€證人描繪那個逃走的小偷嫌疑人的模樣。

“皮膚的顏色是黑是白?”警察問。

“是白的，很白，是又白又亮，白得不得了?！濒斨莿僬f。

“眼睛呢?！?/p>

魯智勝說：“想不起來了，我沒看清楚，當時我頭暈?！?/p>

警察說：“再想想，回憶一下?！?/p>

“這個，她大眼睛彎彎的，像月亮，眉毛又細又長。”魯智勝說，“頭發(fā)是飄柔的，嘴有魅力?！?/p>

警察說：“身材呢?是高還是矮，瘦還是胖?”

魯智勝說：“這個，該長肉的地方都長肉?！?/p>

警察又問：“到底是豐滿還是苗條的?”

“身材，很好。”魯智勝說，“比我高，又豐滿又苗條，像模特差不多啦?！?/p>

警察都記下來，然后說：“這可怎么畫?”

魯小民先生罵罵咧咧，說：“算了吧，聽聽，這傻瓜把嫌疑人說得像楊貴妃呀?！?/p>

不幾天，警察又把賈里他們叫去，說是抓到了嫌疑人讓他們指證。這時候，魯家父子一下子就認出那是那晚偷車的女子。賈里知道，那是一個外地來滬的女子，29歲，已經(jīng)偷了四百多輛自行車了，她長得也夠丑，眼睛大，牙也大，齙出來，特別是那張嘴，無比大，快到耳根了。

魯小民問魯智勝有什么想法，魯智勝死也不說，只說：“可是，我不能看著你打一個女的耳光。”

“她是女小偷。”

“她是女的?！濒斨莿汆止菊f，“她犯了法，可以抓她，可是不要打她的臉，我看不下去……要怪，都怪你?！?/p>

魯小民把魯智勝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他說的話全是胡謅，還說他沒用是東郭先生。

賈里損失了一把自行車鎖和一條褲子。但是他受到了學校的表彰，后來他更有成就感了，因為魯智勝的變形寶馬自行車被追回來，發(fā)還給魯智勝了。

這件事情后來傳開了，有很多版本，這讓魯智勝很沮喪，其實賈里知道他特別想抓賊揚名，而且他恨小偷，罵那大嘴小偷這么活著是浪費糧食，還很疾惡如仇的。

魯智勝悶了好幾天，說是失眠，做噩夢，整天灰溜溜的，面對很多的非議有點抬不起頭來，自卑極了。

賈里看魯智勝狀態(tài)很差，有心幫他，為他解脫，可是他也不知道這哥們的心結(jié)在哪里。他猜想魯智勝是不忍心看著他老爸對一個女的揪耳朵，打耳光什么的，哪怕她是小偷。魯智勝在女的面前常常會變傻，常常想著會有“艷遇”，還有，他對所有的女生都心軟，聽她們的話。

可是賈里還是不懂，那哥們憑想像把那大嘴小偷想成什么“皮膚的顏色是白的，很白，是又白又亮，白得不得了”，還有：“她大眼睛彎彎的，像月亮，眉毛又細又長。頭發(fā)是飄柔的，嘴有魅力?！蹦鞘鞘裁匆馑?，好像是根據(jù)林曉梅的長相來評述的吧，他腦海里就這些東西?

，

賈里向魯智勝請教這個大疑團，魯智勝什么也不說，只是做了一個“求爺爺告奶奶”的動作，也許他最難為情的也是這一點。賈里不忍心追問了，也沒把魯智勝可笑的證詞內(nèi)容告訴別人。反正，原諒那魯智勝吧，腦子里裝著虛幻的女孩好看的樣子的男孩一定不少，失誤的也不少吧。

魯智勝見賈里對這敏感點裝聾作啞，很感激賈里，說：“我想為你這樣夠意思的哥們做一件事情，你說，想讓我做什么?”

“我想看你把你的寶馬扛上六樓，再扛下來?！?/p>

“這有什么含義?”魯智勝說。

“先扛完了再把結(jié)論告訴你?！辟Z里說，“不是扛一次，扛得越多結(jié)論越好?！?/p>

“扛就扛。”魯智勝說，“簡單勞動?！?/p>

魯智勝扛著寶馬上上下下折騰了20來次，最后累得大汗淋漓，人都歪了，還問：“結(jié)論呢?給個好一點的結(jié)論吧?！?/p>

賈里說：“我想看你有多少力氣，能不能被我打敗。結(jié)論就是，你的力氣大如熊，我決定不和你打了?！?/p>

接著，賈里扛著那寶馬也上上下下弄了20來次，魯智勝開心了，說：“和你在一起，總是很有意思的?！?/p>

其實，賈里不會眼看著那哥們受折磨而不管，遇到別人在背后議論，他總挺身而出，說：“沒有這件事，我證明，我在現(xiàn)場，是我和魯智勝共同抓獲那兩個小偷的?！?/p>

在那段日子里，賈里陪著魯智勝，不棄不離，還告訴張瀟灑他們，他讀懂了魯智勝的日記里的三個L，破解了，發(fā)現(xiàn)跟大家傳的無關(guān)。后來張瀟灑他們就對魯智勝的日記不感興趣了，他們才不想看魯智勝糊弄他老爸的陳詞濫調(diào)。魯智勝很佩服賈里，對賈里言聽計從，他說賈里是孟嘗君。不過，過去他也這么說過。

“什么意思?”賈里說，“是說我理解你，還是說我救了你?”

“都不是?！濒斨莿僬f，“只想為一件事情謝謝你?！?/p>

“為什么事情謝我?”賈里充滿期待地問。

魯智勝笑著，臉上居然有了紅光，說：“你讓我搬寶馬。醫(yī)好了我的失眠癥，那天我累極了，回家后倒頭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p>

賈里原以為那哥們能深刻認識到自己的作用，其實，沒有，但這不影響他們的感情。他看到魯智勝恢復常態(tài)，很高興，真的，比什么都快樂。

可是魯智勝還不罷休了呢，過了幾天，他還找賈里說事呢，說：“都怪你，失眠癥好了后，我現(xiàn)在完蛋了，每天睡不醒，早晨兩個鬧鐘響我都聽不見，像迷糊鬼似的，你馬上想個辦法，讓我恢復到扛寶馬之前?！?/p>

賈里大笑，開心呢，他相信魯智勝是自己的好朋友，不，簡直是死心塌地的好朋友，他覺得那樣的朋友永遠都不會散的。想想，彼此想著對方，信著對方，特別是已經(jīng)把對方很臭屁的地方看透了，但之后仍然喜歡和對方呆在一起，這個級別的朋友，誰有誰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