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融易學探微

潘 斌

摘要：馬融治《易》用古本，上承費直，使費氏之學得有傳承；又下啟鄭玄易學，使費氏之學得以發(fā)揚光大。他以“十翼”解《易經(jīng)》，同時還以“十翼”互證易理。馬融承費直之學，重視以儒理解《易》，這種傾向首先體現(xiàn)在他重視以禮解《易》。其以儒理解《易》的另一個表現(xiàn)是引史注《易》。其在解《易》時十分重視象數(shù)學中的卦氣說，此外還重視取象和五行說。馬融解《易》皆由象數(shù)為切入點，而最終歸本于人事。馬融易學在漢晉易學嬗變中有著承上啟下的意義。

關鍵詞：易學；“十翼”；象數(shù)；義理

中國分類號：B234.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82(2010)04-0034-05

兩漢和魏晉在中國易學史上是兩個非常重要的時期，期間易學人物眾多，易學觀點亦層出不窮。當今學人在研究漢晉易學時，關注點往往是西漢的孟喜、京房，東漢的鄭玄、茍爽，以及三國的虞翻、魏代的王弼等一些易學名家，而疏于對一些看似于易學建樹不大，實則對易學有承上啟下之功的經(jīng)師之易學進行探討。這不利于人們正確認識漢晉各家易學之關聯(lián)，也不利于認識漢晉易學發(fā)展演變的內(nèi)在理路。筆者在考察漢晉易學史時，發(fā)現(xiàn)學界對在漢晉易學史上有著承上啟下意義的馬融易學關注不夠，相關研究成果寥寥。馬融易學著作散佚已久，清人做了輯佚工作，如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有《周易馬氏傳》三卷，臧庸《問經(jīng)堂叢書》有《馬王易義》一卷，黃夷《漢學堂叢書》輯有馬融《易傳》一卷。筆者擬以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所輯馬融注《易》文字為據(jù)，力求在認識馬融易學觀的同時，揭示馬融易學在漢晉易學傳統(tǒng)中的地位和影響。

一、

西漢官方經(jīng)學重今文，屬于今文經(jīng)系統(tǒng)的多家象數(shù)易學紛紛立于學官。費直易學尚占筮，屬于古文經(jīng)學系統(tǒng)?！稘h書·藝文志》載：“劉向以中古文《易經(jīng)》校施、孟、梁丘經(jīng)，或脫去‘無咎、‘悔亡，唯費氏經(jīng)與古文同?！薄顿M氏易》未能立于學官，僅作為一門學術而流傳于民間?！逗鬂h書，孫期傳》曰：“陳元、鄭眾皆傳《費氏易》，其后馬融亦為其傳。融授鄭玄，玄作《易注》，茍爽又作《易傳》，自是費氏興，而京氏遂衰。”馬融學出費直，治《易》亦從古文。今就佚文所存，其治《易》用古本者仍可管見。如《解·彖》：“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坼”，《經(jīng)典釋文》引馬融之說作“宅”。李鼎祚《周易集解》作“宅”，系從古文“宅”而來?！都狻酚忠魉疲骸敖庹?，震世也，仲春之月，草木萌芽。雷以動之，雨以潤之，日以垣之，故‘甲宅也?！庇纱丝梢?，“坼”字，《易》古本當作“宅”。又如《豐·九三》：“豐其沛，日中見沫?！薄督?jīng)典釋文》引子夏、馬融、鄭玄、薛氏均作“昧”，以此可見《易》古本當為“日中見昧”，馬融所用正是《易》古本。

馬融治《易》用古本，上承費直，使費氏之學得有傳承；又下啟鄭玄易學，使費氏之學得以發(fā)揚光大。鄭氏治《易》雜糅今古，但仍以費氏為宗，如四庫館臣云：“考玄初從第五元先受《京氏易》，又從馬融受《費氏易》，故其學出入于兩家；然要其大旨，費義居多。”

西漢易家解《易》多主象數(shù)，往往流于附會，荒誕不經(jīng)，對于“十翼之文，只借用其中象數(shù)概念而多有發(fā)明，而于“十翼”之義理，則往往置若罔聞。費直一反時人輕視以“十翼”解《易》之風，其學“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說上下經(jīng)”。費直以“十翼”解《易經(jīng)》上下篇，此舉開漢晉易家以《易傳》解《易經(jīng)》之先河，其影響十分深遠。宋人晁公武《郡齋讀書志》云：“凡以《彖》、《象》、《文言》等參入卦中者，皆祖費氏。東京茍、劉、馬、鄭皆傳其學?！?/p>

馬融從費直以“十翼”解《易經(jīng)》，據(jù)佚文所存，可以看到此傾向甚明。如《震·上六》：“震索索，視矍矍。”《震·上六·象》曰：“震索索，未得中也。”馬注：“索索，內(nèi)不安貌；矍矍，中未得之貌。”可見馬氏以《震·上六》之《象傳》解爻辭“震索索”。又如《家人》：“利女貞?！瘪R注：“家人以女為奧主，長中二女，二四各均其正，故特日利女貞。”《說卦》云：“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家人》離下巽上，馬融所謂“長女”，即源自《說卦》所云“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馬融所謂“中女”，即源自《說卦》所云“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

馬融不但以“十翼”解《易經(jīng)》，同時還以“十翼”互證易理。如《說卦》：“叁天兩地而倚數(shù)。”馬注：“天數(shù)五，地數(shù)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以為五位相合，以陰從陽，天得三合，謂一三與五也。地得兩合，謂二與四也。”《系辭上》：“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shù)五，地數(shù)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shù)二十有五，地數(shù)三十，凡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瘪R注中的“天數(shù)五，地數(shù)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直接承襲《系辭》?！断缔o》所云“天數(shù)五，地數(shù)五”，即上文所云“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shù)一、三、五、七、九之和為二十五，地數(shù)二、四、六、八、十之和為三十，此即“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地數(shù)之和為五十五，此即“凡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馬注所解“叁天”，即天數(shù)之一、三、五，“兩地”，即地數(shù)之二與四，“叁天”之數(shù)和為九，“兩地”之數(shù)和為六，“叁天”、“兩地”數(shù)之和為十五。以此可見，馬融解《說卦》所云“叁天兩地而倚數(shù)”的思想資源取自《系辭》，并作了發(fā)揮。

馬融重視以“十翼”解《易》，這對于漢晉時期以傳解經(jīng)傳統(tǒng)的形成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漢代以前，《周易》經(jīng)傳相分，經(jīng)自經(jīng)，傳自傳，經(jīng)傳實際上各為一書。前已有論，以《易傳》解《易經(jīng)》上下篇當始于費直，而以傳附經(jīng)者，則始自鄭玄。《三國志·魏書》載高貴鄉(xiāng)公與淳于俊問對之語：“帝又問日：‘孔子作彖、象，鄭玄作注，雖圣賢不同，其所釋經(jīng)義一也。今彖、象不與經(jīng)文相連，而注連之，何也?俊對日：‘鄭玄合彖、象于經(jīng)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從費直以傳解經(jīng)到鄭玄以傳附經(jīng)，其間經(jīng)歷了一個逐漸演變的過程，西漢有費直努力在先，東漢有馬融推助在后，到了東漢末年，鄭玄以傳附經(jīng)，經(jīng)傳遂合為一書。魏王弼注《易》，又承鄭玄所注《易》本，并附《文言》于《乾》《坤》二卦之后。王弼本即今日之流傳本，我們發(fā)現(xiàn)此《易》本之形成中馬融功不可沒。

二、

漢儒多以象數(shù)解《易》，并闡發(fā)義理，此義理多與陰陽災變相關聯(lián)，非《易傳》所闡揚之儒理。費直解《易》雖有象數(shù)傾向，但其所奉行以傳解經(jīng)的方法，使得《易傳》所闡揚之儒理逐漸為后人所重視。

馬融承費直之學，并重視以儒理解《易》，這種傾向首先體現(xiàn)在他重視以禮解《易》。如《禮記·王制》曰：“天子諸侯無事，則歲三田：一為乾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薄豆攘骸せ腹哪陚鳌吩唬骸八臅r之田用三焉，唯其所先得，一為乾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比·九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瘪R注：“三驅者，一曰乾豆，二曰賓客，三曰充君之庖?！笨梢婑R氏于此解《比》九五爻辭所持論據(jù)當本《禮記》和《谷梁傳》所論天子諸侯歲三田之禮。

又如《周禮·春官·大宗伯》曰：“以祠春享先王，以禴夏享先王，以嘗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而《禮記·王制》云：“天子諸侯宗廟之祭，春曰礿，夏曰褅，秋曰嘗，冬曰烝?！薄暗j”即“禴”。至于《周禮》與《禮記》對于禴祭的不同理解，《禮記正義》釋之曰：“《褅袷志》云：《王制》記先王之法度。宗廟之祭，春曰禴，夏曰褅，秋曰嘗，冬曰烝。袷為大祭，于夏，于秋，于冬。周公制禮，乃改夏為禴，褅又為大祭。”《萃·六二》：“引吉，無咎，孚乃利用禴?！瘪R注：“禴，殷春祭名?！瘪R融此說當本《禮記·王制》。據(jù)《正義》之說，可知馬融于此當據(jù)夏殷之禴祭禮，而非周公制禮后之禴祭禮。

又如《觀》：“盥而不薦，有孚颙若?！瘪R注：“盥者，進爵灌地以降神也。此是祭祀盛時，及神降薦牲，其禮簡略，不足觀也。國之大事，唯祀與戎，王道可觀，在于祭祀，祭祀之盛，莫過初盥降神。故孔子曰：‘褅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此言及薦簡略，則不足觀也。以下觀上，見其至盛之禮，萬民信敬，故日有孚颙若。孚，信；颙，敬也。”“褅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一語出自《論語·八佾》，馬融引孔子之言，意在明祭祀之盛，莫過于初盥降神，并說明祭禮隆盛，可使萬民信敬。此外，馬氏此解還涉及儒家禮制，《尚書·洛誥》：“王人太室，裸?！薄吨芏Y·春官·大宗伯》曰：“以肆、獻、裸享先王?！薄肮唷奔础奥恪保R融于此所論之禮當本《尚書》《周禮》諸書所記之裸禮。

馬融曾注《周禮》、《儀禮喪服》和《禮記》，因此他對禮制十分熟悉，正如清人馬國翰所云：“融之學長于《三禮》?！瘪R融重視以禮解《易》，與他對儒家禮制的精湛研究是分不開的。馬融的弟子鄭玄精通《三禮》，并以禮注《易》，“以禮注《易》是鄭氏治易的重要特色”。鄭玄以禮解《易》方法之由來可以追溯到其師馬融。

馬融以儒理解《易》的另一個表現(xiàn)是引史注《易》。如《革·九五》：“大人虎變，未占有孚?！瘪R注：“大人虎變，虎變威德，折沖萬里，望風而信，以喻舜舞于羽而有苗自服；周公修文德，越裳獻雉。故曰‘未占有孚矣?！薄八次韪捎鸲忻缱苑背鲎浴渡袝ご笥碇儭罚爸芄尬牡?，越裳獻雉”出自《尚書大傳》。馬融之意為，舜與周公自修其德，遠方之人都來歸服，不用出言而有威信，所以“未占有孚”。他以《尚書》所載大舜和周公的史實為據(jù)來說明統(tǒng)治者自我修德的重要性，并以此解《革》九五爻辭，體現(xiàn)了他對儒家仁政理想的崇奉。

又如《史記‘殷世家》載：“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釉唬骸疄槿顺贾G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于民，吾不忍為也。乃被發(fā)詳狂而為奴?！薄睹饕摹ち濉罚骸盎又饕?，利貞?！瘪R注：“箕子紂之諸父，明于天道，《洪范》之九疇，德可以王，故以當五。知紂之惡，無可奈何，同姓恩深，不忍棄去，被發(fā)徉狂，以明為暗，故曰‘箕子之明夷。卒以全身，為武王師，名傳無窮，故日·利貞，矣?！瘪R融注文所云箕子之事取自《史記·殷世家》?；幼鳛槿寮抑闰專铣写笥?，下啟周公和孔子，箕子雖為紂之臣，然德可以王，故能當《明夷》“六五”之尊位?；幽巳寮依硐肴烁?，馬融于此對其事跡之稱引，足見其在解《易》時有弘揚儒家道德倫理的愿望。

三、

《周易》本身就包含象數(shù)和義理成分，余敦康先生云：“《周易》的形式就是象數(shù)，它的內(nèi)容就是義理。由于形式與內(nèi)容不可分，象數(shù)與義理乃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講象數(shù)，目的在于闡發(fā)某種義理，談義理，也不能脫離象數(shù)這種表現(xiàn)工具?！奔热弧皟?nèi)容”與“形式”缺一不可，那么解《易》者就需要處理好“內(nèi)容”與“形式，，的關系。漢代象數(shù)易家解《易》也著力于處理《易》的“內(nèi)容”與“形式”的關系，然而其所看重的卻是“形式”。他們利用《易傳》中的一些關于象數(shù)的體例、結構以及功能的規(guī)定，如承、乘、比、應、位、時、中等說《易》，同時還推出以占驗為主的易學新說，如卦氣、變占、八宮、互體、納甲、飛伏等，名目繁多，光怪陸離，將象數(shù)之學演繹得淋漓盡致?？墒菃栴}在于，這些新說中所包含的義理多已不是儒門義理，而是占驗之說。

馬融生活于東漢，他的易學必然會深深地打上時代的烙印。在那個象數(shù)之學盛行的時代，馬融易學也有著象數(shù)易學的痕跡。從目前保留下來的資料來看，馬融解《易》十分重視象數(shù)學中的卦氣說，如《乾‘初九》：“潛龍勿用?！瘪R注：“物莫大于龍，故借龍以喻天之陽氣也。初九建子之月，陽氣始動于黃泉，既未萌芽，猶是潛伏，故日潛龍也?！瘪R氏于此以“建子之月”解釋初九爻辭，有可能本于《京氏易傳》所云“建子起乾龍”。清人李道平曰：“馬君治費《易》者也。費氏無六爻上息之例?！蹙沤ㄗ又?，渭《乾》《坤》十二爻周十二月，即十二月消息卦。非鄭氏爻辰《乾》起子，《坤》起未，間時而行六辰之法也。”“十二月消息卦”為西漢孟喜所提出，因此馬融釋《乾》卦時所云“初九建子之月”當本自孟京象數(shù)之學?！枤馐紕佑邳S泉”源自《月令》和《子夏易傳》?！对铝睢吩疲骸爸俅褐滤獎??！薄蹲酉囊讉鳌吩疲骸褒埶韵箨栆??！瘪R融以龍象征陽氣，并以陽氣的潛伏解釋“潛龍勿用”，明顯是受到了卦氣說的影響。

又如《坤》：“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瘪R注：“孟秋之月，陰氣始著，而坤之位，同類相得，故西南得朋。孟春之月，陽氣始著，陰始從陽，失其黨類，故東北喪朋。”李道平云：“馬以申為西南，寅為東北，又春夏為陽，秋冬為陰。坤，陰也，故七月陰始著于秋，為‘西南得朋。正月陽始著于春，為‘東北喪朋?！瘪R融此處顯然是用卦氣說解《易》。

此外。馬融在解《易》時還涉及五行說。如《系辭上》：“大衍之數(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瘪R注：“《易》日太極，渭北辰也。太極生兩儀，兩儀生日月，日月生四時，四時生五行，五行生十二月，十二月生二十四氣，北辰居位不動，其余四十九轉運而用也?！睋?jù)馬注，“其用四十有九”可如此表示：兩儀(2)+日月(2)+四時(4)+五行(5)+十二月(12)+二十四氣(24)。可見馬氏以宇宙生成的諸多環(huán)節(jié)正好湊夠49之數(shù)，五行為宇宙生成諸多環(huán)節(jié)中的一小環(huán)節(jié)。鄭玄解“大衍之數(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時云：“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以五行氣通，凡五行減五，大衍又減一，故四十九也?！编嵭J為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中，減五行之數(shù)五后余五十，不適用于揲蓍七八九六之策數(shù)，當再減去一而為四十九。馬融和鄭玄在關于“大衍之數(shù)”內(nèi)涵的認識上迥異，然均涉及五行說。僅據(jù)現(xiàn)存資料，很難說鄭玄之說一定受馬融影響，然從中亦可看出東漢中后期經(jīng)師解“大衍之數(shù)”時參雜五行之說當非個人偶發(fā)之見。

馬融解《易》雖重視象數(shù)，但是由于他的易學是以解經(jīng)為宗旨，與盂、焦、京以占驗為宗旨的易學有所不同，因此他在象數(shù)解《易》的道路上并非走得太遠。從流傳下來的資料來看，馬融往往邊講象數(shù)，邊論人事，本文第一部分論其以儒理解《易》時已有涉及，姑且再舉一例。如《家人·象》：“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馬注：“木生火，火以木為家，故曰家人?；鹕谀?，得風而盛，猶夫婦之道，相須相成。”《家人》卦離下巽上，《說卦》以離為火，巽為木為風，馬融以《說卦》取象說解釋《家人》卦。其以“木生火”釋《易》，明顯采納了五行說。除了以象數(shù)釋《易》外，馬融于此還以儒理解《易》。木生火，火因風而盛，這就如世間夫婦之道，二人當相須相成。鄭玄注《易》亦言天道，而歸本于人事，如他在解《恒》“亨，無咎利貞”時云：“恒，久也。巽為風，震為雷，雷風相須而養(yǎng)物，猶長女承長男，夫婦同心而成家，久長之道也?！编嵭Α逗恪坟砸约榜R融對《家人》象傳的解釋均言及夫婦之道，二者皆由象數(shù)為切入點，而最終歸于人事，其解《易》思路一脈相承。

馬融易學重象數(shù)又兼義理。時至魏晉，易風出現(xiàn)轉變，以老解《易》興起。我們從馬融經(jīng)學中，似乎可以看到漢晉易風轉變之端倪?！逗鬂h書·馬融傳》云：“融才高博洽，為世通儒?！度齻鳟愅f》。注《孝經(jīng)》、《論語》、《詩》、《易》、《三禮》、《尚書》、《列女傳》、《老子》、《淮南子》、《離騷》?！瘪R融邊注儒家經(jīng)典，邊注道家之書，可見他似有會通儒道之意。馬融兼重儒道經(jīng)典，對漢晉之間的學術嬗變起到了先導作用。侯外廬先生主編的《中國思想通史》第二卷中對馬融經(jīng)學進行評價時說：“兩漢經(jīng)學的結束的顯明的表現(xiàn)，就是經(jīng)今古文學的合流。而時代思想的主流，則已經(jīng)開始向著玄學方面潛行了。在這一點上，馬融恰是這一時代思潮轉捩的體現(xiàn)者。”王弼等人沿著馬融兼重儒道經(jīng)典的治學理路，在易學上恢復以儒門“十翼”義理注《易》之舊，并援老以解《易》，易風為之一變，經(jīng)學逐漸玄學化。

責任編輯：張文智李秋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