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省都有省會?!笆笔鞘裁?辭書并無解釋,將其稱為“省政權所在地”,大概是比較合適的。萬物皆變,變皆有因。省會變遷并非河北省的“專利”,然像河北這樣,從1949年省人民政府成立于保定起,到1954年在石家莊投巨資建新省會、被迫下馬后硬擠進天津、9年后在撤回保定中卻旋風般地開進石家莊,隨即又想回保定為止,一波三折,反復徙移,是舉國罕見的?,F在一些文件、講話和省情介紹,不僅河北。而且省外也有些地方,習慣上把河北稱為“京畿大省”。一個“畿”,蘊含了歷史和現實的多少令人遐想而又難以說清的事。
檔案工作,“記錄歷史,傳承文明,服務社會,造福人民”。三年多來,河北省檔案局(館),在充分利用本館館藏檔案的基礎上,數次派人進京人津,從中央檔案館、解放軍檔案館、北京軍區(qū)檔案館、天津市檔案館等,對有關河北省省會變遷的檔案進行廣泛征集,反復比較,相互印證,寫成了《建國后河北省省會變遷始末》。相信此書的問世,揭開了河北省會數次搬遷的“謎”。然而,揭開了“謎底”,看到了什么?借付梓之際,對書的內容作些補充與梳理,并談談對河北這段“是是非非”的認識。望爭鳴,順為序。
一、喜新厭舊,成立于保定的中共河北省政權,從建國之初就想離開這里
1949年3月,毛澤東主席率中央機關離開西柏坡,不久新中國定都于北京。建立新中國,中央要進城。理論上,河北省的政權組織,也面臨進城的任務。河北省人民政府,由華北人民政府脫胎,早在1949年8月1日,即新中國成立的前2個月,就定居在華北大城市保定。進城還到哪里去?“喜新厭舊”,這個新,就是石家莊。關于“喜新”的理由,現存于河北省國家檔案館最早的一份省向中央提出的遷石報告,對此是這樣說的:石家莊,“在河北全省的城市中,地處京漢、正太、石德諸鐵路干線的交點上。工業(yè)比較發(fā)達,且有發(fā)展工業(yè)的各種優(yōu)越條件,將是全國重點工業(yè)城市之一,也是軍事要地,石家莊市勢將成為全省的經濟、文化中心。根據中央關于城市建設的方針及河北省工業(yè)發(fā)展趨勢看,河北的重心將在南部,省會遷移到石家莊市對省級黨、政、民各部門加強工業(yè)建設的領導將提供便利的條件”(冀檔855-2-558)。析此報告,要點在三:一是石家莊交通有優(yōu)勢:二是工業(yè)有基礎,而且將是“全國重點工業(yè)城市”;三是河北重心將南移。石家莊“勢將成為全省的經濟文化中心”。半個世紀過去了,回看當年這幾條理由,應當說,都是牽強的。保定的交通優(yōu)勢無論當時還是現在并不比石家莊差:其工業(yè)基礎要優(yōu)于石家莊:河北的經濟文化重心南移沒南移?讀者自有自己的眼光。所以,檔案顯示,當時中央雖同意了河北的意見,但這個同意是“有條件”的,重要依據是,“經費由河北省在地方財政項下自行籌措解決”(冀檔989-1-205)。搬遷心切,自籌也干。1954年、1955年,河北連續(xù)向石家莊投資1900億元(舊幣,下同),用于建設機關辦公樓和住宿房屋等。1954年時,河北全省人口為3442,54萬人,當年全省財政收入為66334億元,職工干部人均年工資491萬元,農民人均年收入64,7萬元。在當年河北的全部財政收入中,上解中央財政為32786億元,省財政留用33548億元:財政支出預算為37597億元,赤字為4049億元。其中,地方工業(yè)支出預算為2183億元:農業(yè)支出預算為1267億元:行政支出預算為6700億元,占省財政可留用資金的20%。其中遷石投資為800億元,占當年行政支出預算的12%,相當于當年農業(yè)預算支出的63.1%,地方工業(yè)預算支出的36.6%。1955年,用于遷石的預算資金為1100億元,占當年行政支出預算的14.6%。這兩年。河北全省遭受了嚴重的水災,1954年受災人口1314萬人,被淹土地4617萬畝,1955年受災人口1776萬人,被淹土地5444萬畝。人不敷出,拆東補西,顯然,河北無力建設一個新省會??鄵蔚?955年8月,因再無資金可投,遷建工程被迫下馬。這時的問題是,“騎虎難下”,難在“善后”。根據省向中央的《停止省會遷往石家莊的報告》(冀檔855-3-833),要全部完成省會遷石工程共需投資4300億元,其中省級機關91個單位遷石工程需3700億元。這個報告中說:“經我們多次研究,認為省會遷移確非當務之急,……現在工程已經停止,并已確定專門組織負責進行善后處理工作,……盡量避免在善后工作中造成新的浪費,……仍需開支七百三十萬(億)元,……對已備的國家撥付材料的處理,除一小部分由省調劑利用外,大部尚須請中央主管部門迅速大力協(xié)助處理,以求盡量減少損失:…‘保定房荒雖不像過去嚴重。但仍需解決一部分住房。……保定即基本上不再蓋房”。從前后矛盾的這個報告可見,接著干實無力再干下去,停下來善后,“仍需開支七百三十萬(億)元”,一是繼續(xù)完成六月初已開工的六萬平方公尺的宿舍工程”:二是“用于停工后對已備材料和暫設工程的處理:”三是“補償施工單位已有的虧損”等。當時,百廢待興,省還很窮。1954年國家新的人民幣還沒有誕生?!耙灰燥垼ㄔO”,“量力而行,盡力而為”,把這四句話用在發(fā)展生產與改善民生的關系上,不僅當時是必須的,即使今天也不過時。實際投資超過了1900億,搞了一大堆“半拉子”工程,遷石不成,對河北是個嚴重打擊。但那時的河北,并無真正反思之意,而是再度“見異思遷”,將目標瞄準了天津。從1956年起,河北先后3次向中央請示:“將天津與河北省合并為一個建制,以天津市為河北省省會”:“或者不合并建制”,也要讓“河北將省會遷到天津去”(冀檔855-3-981)。“功夫不負有心人”,千方百計爭取,終于,1958年2月,第一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決議,將天津市由中央直轄改為由河北省省轄,以此為標志,河北省會如愿以償地進了天津。但這一次的結果,又是事與愿違。
二、河北省會駐天津9年,總的來看不是雙贏,而是不斷升級的“兄弟爭紛”
天津,歷史上雖被直隸所轄多年。1928年直隸改河北時,民國河北省政府就成立于此,但就從那時起,天津已走向了與河北漸行漸遠之路。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天津是中央直轄市,昔日的河北“下級”早已變成了“兄弟”。河北省會進天津,攪動了冀津的大格局,給雙方都帶來了極大的不適應。爭紛重重,難題多多。實在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概括的。如把這些紛爭比作“兄弟鬩于墻”,今天看也不是不可以。這個“墻”,表面上看是個體制,實際上,一面是利益,一面是互補,而互補的背后亦是個利益。再具體一點說,一是雙方干部之間的思想認識分歧如何統(tǒng)一:一是省市之間的利益關系如何處理。
互補才有共贏。從互補看,當年希冀的那些美景很難實現,幾乎全部落空。河北爭天津之所以不遺余力,主要是看中了天津的工業(yè)基礎、技術、地理等優(yōu)勢?!昂颖笔∞r村實現農業(yè)合作化以后對農業(yè)生產資料的要求急劇增長。全省地方國營工業(yè)基礎薄弱,不能滿足這一需求,需要一個有技術基礎的工業(yè)基地,天津市在這方面能滿足河北,天津作為河北省會最為適中。與各省、市交通聯系就更加便利”等等f冀檔855-3-981)。從天津方面看。為做全市干部群眾的思想工作,也發(fā)了文件,重點講的也是對河北的物質資源、市場有需等。“天津這樣一個大城市。需要農村支援的地方很多,比如農村的原料、糧食、副食品等。尤其是原料,我們天津市的工業(yè)有80%的原料,需要農村供應。河北省是我國最重要的產糧區(qū)和經濟作物地區(qū)之一,除生產大量糧食以外,還生產棉花、麻、花生、芝麻、大豆、煙葉等經濟作物,地下資源也很豐富。煤鐵的蘊藏和開采量很大……”(津檔X3--21-16535)。對冀津的這些表述,今稱為“優(yōu)勢互補”,或稱“城鄉(xiāng)互補”都可以??墒聦嵣?,由于國務院在天津市的財政、工業(yè)投資、大學生分配等方面,仍保留了其直轄市待遇,使河北利用天津而發(fā)展的意圖,從一開始就打了折扣。遂即,便是省與市在如何發(fā)揮天津工業(yè)生產潛力,更好地支援河北和全國等經濟建設方面日益加劇的“兄弟紛爭”。特別是1959~1962年間。河北遇到了三年特大自然災害,吃飯成為雙方繞不過去的天大難題。河北全省實行“瓜菜代”,哪能拿出糧食給天津?時河北省省長劉子厚同志,數次找李先念副總理和周恩來總理,請求給天津調糧食。計劃經濟年代,“計劃經濟委員會”,是名副其實的“二政府”,糧食、煤炭、物資、項目等,都由其按計劃統(tǒng)一調撥。天津可直接對口中央,但請示問題、辦事情,又不能越過省,省、市兩個計委,圍繞物資調撥存在的嚴重分歧,都一條一條地保存在檔案里。冀檔940-5-64,是天津市計委《關于行政區(qū)域變更后,有關我市物資分配基數的補充報告》,列舉了大量的事實,講得都是困難。河北省計委無言以答,只能將這個皮球又踢給了省委、省人委。今或有讀者問,如沒有那幾年特大自然災害,冀津會不會發(fā)生這樣的問題?筆者不敢妄斷。只能說,只要有“分灶吃飯”這一格局,不知哪位哲人曾言,“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對這一點,讀者不妨看一看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主席在《論十大關系》之中所講:“正當的獨立性,正當的權利,省、市、地、縣、區(qū)、鄉(xiāng)都應當有,都應當爭?!币驗椤案鞯囟家羞m合當地情況的特殊?!?/p>
團結就是力量。再從干部思想狀況與工作協(xié)調上看,這種合并,從一開始就埋下了日后分手的種子。河北硬將天津從中央直轄市的位置上拉下,擠進天津做省會,使冀津的干部思想都極為活躍。河北干部的絕大多數,對去天津表現出極大熱情:而天津絕大多數干部,均沒有思想準備,對河北省會遷進后干部使用和機構變動調整等。顧慮頗多,猜測種種。省、市兩個平級的領導班子首先要合為一體,原河北省委書記林鐵同志,任合并后的河北省委書記處第一書記,馬國瑞(河北)、劉子厚(外調)、解學恭(中央派來)、吳硯農(天津)、閻達開(河北)、張承先(河北)、萬曉塘(天津)任書記處書記:劉子厚同志兼任河北省省長,閻達開、李耕濤(天津)、高樹勛(河北)、胡開明(河北)、阮泊生(河北)、張明河(河北)、楊亦周(天津)、馬力(河北)任副省長:萬曉塘同志兼任天津市委書記處第一書記,李耕濤、谷云亭(河北)、王亢之(天津)、張淮三(天津)任天津市委書記處書記;李耕濤同志兼任天津市市長。這一串長長的名字和職務,表明了冀津合并后省市機構的重疊和臃腫。但最難辦的,是雙方其他各級各類干部如何擰成一股繩。從檔案看,在這方面。無論是河北,還是天津。都做了大量工作。河北出臺了調任領導機關人員、調整省級及市級機構設置的多份文件、意見,特別是將天津專區(qū)、滄縣專區(qū)同時撤銷并入天津市,以保證天津市區(qū)規(guī)模的進一步擴大與兩支隊伍的有效合一:天津提出了正確認識天津地位,服從省委的舉措,與河北省級部門加強聯系協(xié)調,強調隊伍有機地團結在河北省委、省政府之下等文件多種。但歷史的原因和現實的干部思想、政治、作風等諸多方面的差異。遠不是發(fā)幾個文件、開幾次會議就能抹平。省委第一書記林鐵同志,收到由中央轉來反映河北干部不團結的匿名信直言,“省委對省直各單位只講照顧天津市特殊情況。不準搞壞關系,遇事協(xié)商等原則指示,現在看來只籠統(tǒng)的原則,需要做出具體規(guī)定,這樣可以減少好多矛盾,減少不必要的爭吵”(冀檔855-19-955),反映在正式文件上,那些年中,《天津市機關干部在五反運動中對省市關系鳴放意見的綜合報告》、《天津市級機關“五反”鳴放對省的意見》、《關于準備向省委反映的一些情況和問題》、《向省委反映的一些情況及意見》等,講得幾乎都是有關工作協(xié)調與干部團結的事情。林鐵、劉子厚等同志,先后召開過省直機關、天津市直部委、局長以上負責干部會議,講“密切省市關系,加強團結”??梢姡敃r干部間不和諧不團結的問題相當嚴重。劉子厚同志在省、天津市廳局長以上干部會議上講了“加強團結,做好工作”后,又單獨召集省直各部、委、廳、局領導干部開會。談省市關系問題,強調要“十分注意團結。省里要負主要責任。從省委一直到各部委、廳、局,因為我們是領導方面”。好一個省長口中的“我們”。今天聽起來仍感到有那么的凝重!盡管采取了種種措施,干部間的思想分歧和團結問題,始終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以致林鐵、劉子厚、萬曉塘三位同志聯名。給周恩來總理和華北局書記李雪峰同志寫信,報告省市關系問題,檢討省委“幾年來主要忙于農村工作,對天津市的工作討論得不夠,對干部在這方面幫助教育也不夠,天津市委也進行了嚴肅的檢查”等。如此情況下。天津方面是什么態(tài)度呢?講的也是實話:“省、市關系問題,主要產生于體制問題,天津市是全國性的城市,歸省領導問題很多,為了徹底解決問題,最好省、市分開,天津直屬中央和華北局領導”(冀檔855-6-2211)。終于,在1966年4月,中央作出了河北省會遷出天津市的決定,8個月后,天津市直屬國務院管轄的地位再度恢復。
三、河北把什么留在了天津
中央決定河北省會遷出天津時,天津市再由國務院直轄文件尚未下達。為落實中央決定,河北和天津均印發(fā)文件,領導講話,口徑幾乎完全一致,“因為戰(zhàn)備”??次羧蘸颖毕蛑醒搿督ㄗh中央將天津市與河北省合并為一個建制,并以天津市為河北省省會》報告,第二條竟是這樣的:“將省會設在天津市。一旦有戰(zhàn)事發(fā)生,在對首都的保衛(wèi)上是有很多便利條件的。省會設在天津。作為首都屏障,正如列寧格勒之對莫斯科一樣,一旦有緊急情況發(fā)生,在動員全省人民防守天津,保衛(wèi)首都方面都有重要意義”(冀檔855-3-981)。顯然。兄弟分手在“文革”前夜。當時,也是有一個為戰(zhàn)備而疏散問題。但依筆者來看,這不是分手的根本原因,只是雙方均能公開說出的體面借語而已。中央讓河北撤回保定的根本原因,應是津冀合并九年難以真正合一、市拉不動省、省援不了市,冀津紛爭不斷升級而導致。得出這個結論,不外兩點:一是,津、保均是首都的“南大門”,無論怎樣“備戰(zhàn)”,首都還是首都。保定還是保定,天津還是天津;二是。“文革”即起,保定已呈亂象,河北省會在天津,要亂起來,可能比保定更甚,國都不能面臨兩個都亂的大門。河北省會再回保定。人怎么撤,東西怎么分,家怎么搬等,一系列的難題,又都擺在津、冀面前。沒有歡送,沒有歌聲,只有難以言狀的匆匆急急。從此,河北開始了長達十余年的善后。今公眾往往問,河北把什么留在了天津?細查檔案,大致可以說清的主要是以下方面:
一是,留下了一批固定資產。1958年省會遷津時,河北從省預算中劃出720萬元(新幣,下同)建房款,以專案提款列入天津市總預算的“其他支出”,同年又安排16603萬元基本建設投資用于天津市,占當年基本建設投資總額的35.76%。1959年財政部追加河北省遷津行政基建投資400萬元,列入河北省1959年支出預算,河北也傾向了天津。投資580萬元于1960年建成使用的建筑面積22000平方米的長途電信中心大樓,投資600多萬元建筑面積30000平方米的河北賓館:投資720萬元建成的省直機關在尖山的金星里、紅霞里和氣象里的51幢宿舍等。留在了天津。
二是,留下了一批教育資源。如在那九年中先后擴建和建立的天津師范學院、天津藝術師范學院、河北財經學院、天津醫(yī)學院、天津音樂學院(包括附中)、天津體育學院(包括附中)及河北外國語專科學校,共7所院校都劃歸了天津市:河北建在天津的中、小學校,一律劃歸天津市。河北工學院,雖然劃歸了河北,但校址至今在天津。
三是,留下了一批干部。省市分開時,在干部去向上的基本原則是。在省直的跟省走,在市直的留天津。河北省會在天津九年,省市之間干部的調動交流是頻繁的,誰走誰留不是一簡單的一句話,尤其是省管(地、廳級)干部。當時省管干部,省直機關有1400余人,天津市機關有440余人,合計1800余人。按去向政策規(guī)定,在省直的,不管是原河北的,還是天津的?;旧隙細w了河北?。涸谑兄钡模还苁窃旖虻?,還是河北的,基本上歸了天津。機構撤并,干部的去向和交接是最棘手的事情。因當時的干部人事檔案,現冀、津國家檔案館均無完整保留,已很難列出詳細的數據,但可以肯定的是,河北留下了一批干部在天津,天津的一批干部到了河北。
四是,留下了難以抹去的河北為天津供水而修建的大量水利設施和配套工程。天津歷來缺水,工農業(yè)用水和人民生活用水均依靠河北。為解決天津用水事。河北和天津曾向中央打過多次報告,采取的舉措基本上是舍河北保天津。修建于五十年代的石津運河(后改稱石津灌渠),最初是為了開通石家莊至天津的河運水道,由于滹沱河水減少無法航運,石津灌渠就成了河北為天津調運崗南水庫水源的專用渠道,崗南水庫的水,從石津渠繞石家莊市往東至衡水,再到滄州獻縣,在此往北達天津。1963年,河北省石津灌渠管理局制定的春灌配水計劃中,崗南水庫、黃壁莊兩水庫可用水量為7.45億立方米,給天津市工業(yè)和航運輸水列計劃1.5億立方米,省水利廳批復中強調“到期石津渠即不準引水,一定要保證按計劃向天津市輸水”。現在,石津灌渠還在使用,只是改變了用途,河北省水利廳,仍保留著石津灌渠管理處這個機構,這渠、這機構,年復一年的見證著當年津冀的那段“魚水之情”。
四、河北省會由天津回保定。旋即“河北省革命委員會”卻在石家莊誕生,令人難以思議的是。河北又提出去保定
河北省會離津時,“文革”內亂已向全國蔓延,保定成為名副其實的“重災戶”。不離津不行,進保定又特難。眾多的河北省直機關,似一溜長蛇,如一盤散沙,在保定至天津一線上來回運行。河北省委、省人委、省軍區(qū)等進了保定市,省直眾多部門,只好駐在保定周圍各縣。如省衛(wèi)生廳,駐涿縣:省糧食廳。駐望都縣;省教育廳,駐定興縣;省林業(yè)局,駐易縣。有的單位規(guī)模大、人員多,只好分散幾個縣辦公。鑒于此,河北省機械工業(yè)廳,直接搬到了石家莊市橋東和平路辦公。省直黨校無處遷,只好仍駐在天津市尖山路辦公;河北省建筑工程廳,雖遷出,但在天津設立了留守處:而河北省基本建設局,在1984年才從天津遷進石家莊。原屬河北省水利廳、后屬河北省根治海河指揮部的天津倉庫及河北省水利廳勘測設計院,一直住在天津市內,到1983年確定為駐津單位后,兩單位職工戶口才落在天津。1968年2月3日,“河北省革命委員會”在石家莊成立,石家莊“一夜之間”成為省會。1954~1955年省在石所建項目,或廢棄。或已挪作他用。“省革委”占用的是石家莊地區(qū)革委會的辦公樓。后在當時的六中校園。即現在的維明街,匆忙蓋起了的朝東開門的“省革委”,這門口竟也一直用了40多年,直到2008年,乘“三年大變樣”的東風,省委、省政府的大門,才朝南打開。令人費解的是,1972年,河北在省會問題上又懷起舊來,借“批陳整風”,向中央提出省會再回保定。周恩來總理見到報告即批示:“省會不要再搬”。毛澤東主席針對河北省會問題所說的那段令人回味無窮的話。大部寫進了本書。
五、反思河北在省會問題上的選擇,不得不說的幾個問題
重溫1949年黨的七屆二中全會,應當永遠牢記毛澤東主席的“兩個務必”,同時,還應當牢記毛澤東主席反復強調過的這樣兩句話:一句是,“從現在起,開始了由城市到鄉(xiāng)村并由城市領導鄉(xiāng)村的時期”:一句是,“必須用極大的努力去學會管理城市和建設城市?!睆钠邔枚腥珪叫轮袊闪⒁院蟮娜舾赡陜龋珴蓶|反復論述過:“從我們接管城市的第一天起,我們的眼睛就要向著這個城市生產事業(yè)的恢復和發(fā)展”,“只有將城市的生產恢復起來和發(fā)展起來。將消費的城市變成生產的城市了,人民政權才能鞏固起來。”看1954年~1968年河北省會的變遷,似可得出以下結論,又覺得沉重地難以下筆:河北省會誕生在保定,不想建設保定;河北省會進駐天津,主要目的是“用天津”:河北省會到石家莊,卻又想著回保定。這真是難用“喜新”,或“厭舊”能表達的。反正保定在那十幾年中。是省會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方,憑這一點,保定這座城市就夠大度。就夠寬容。反思過往,溫故探新,每一題,都是沉沉的。對建設今日之河北都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以投資和善后造成的浪費為例,1954年~1955年間,在石家莊建新省會,省投資1900多億元。雖然數據并不確鑿,實際投資可能超過了這個數據,但還是有帳可查的,至于河北從天津撤出長達十余年的“善后”,今天這里棄,明天那里建,分分散散。零零碎碎。目標緲緲,共計又投過多少資,浪費有多大?實無帳可查??唇裉斓氖?,省的行政中心區(qū)在哪里?仍難尋覓。所以,不揣冒昧,再談三點。以做為拋磚引玉。
建設工業(yè)化河北,必須要真建。并找到符合河北實際的路。河北省是一個農業(yè)大省。農業(yè)大省。即在今天看來也并不是劣勢。在農業(yè)大省的基礎建設工業(yè)化,當時省的這個認識不謂不早,這個眼光不謂不明。但以管理農業(yè)的思路,指導工業(yè)化建設,河北永遠找不到“北”。1952年9月19日,河北向華北局首次提出《省會移到石家莊市的請示》。開宗明義第一句話:“中央關于城市發(fā)展建設的方針及今后我省工業(yè)發(fā)展的趨勢”(冀檔855-1-201):1952年10月25日,河北《關于將省會遷移到石市的補充理由》,開宗明義第一句:“自從我們檢討了省委過去對工業(yè)生產領導薄弱決心加強工業(yè)領導以來,日益感到省會有自保定遷移至石家莊市的必要”(冀檔855-1-201);1954年1月27日,省第三次向中央報告《關于省會遷石家莊市的請示》,頭一句話,仍然是:“適應國家工業(yè)化及有計劃地建設的需要。省的領導重心必須轉到有工業(yè)的城市,加強對工業(yè)的領導”(冀檔855-2-558)。歷史已經拂過了這一頁,但看這一頁上,無論省會在保定時、在天津時乃至來到石家莊市的相當長時間內,河北的主要精力并不在建設上,特別是工業(yè)建設上。計劃經濟那些年,河北省相繼提出過“提高兩線”(京廣、京山鐵路沿線)、“狠抓兩片”(黑龍港與壩上)、“建設山區(qū)”(太行山和燕山)等發(fā)展思路。改革開放以來,河北仍在苦苦地為發(fā)展戰(zhàn)略而尋找出路,到1985年還是“山海壩”。長期以來,河北被稱為“東部區(qū)位、西部觀念、中部水平”,我們河北當承認這一點。倒是天津,在與河北合并的時候,在河北建設了包括涉縣天津鐵廠在內的幾個大項目,至今為天津也為河北做著貢獻。涉縣通往天津的那個專列,每天在河北大地上發(fā)著鏗鏘的感鳴!
省會固然重要。但靠搬遷。不會輕而易舉地搬出一個“中心城市”。現在,人們對“中心城市”的認識程度越來越高??春颖笔陌徇w,從“城”的角度,當說兩句話。一句是:“省城”與“中心城市”,并不是一個概念;另一句是:省會可以遷、可以變、可以選,甚至可以由行政手段決定:而中心城市,應是順應其發(fā)展趨勢經較長時間的努力建設而成。稱石家莊“火車拉來的城市”。這話很形象,因為這個“拉”,意味著經濟的自然流動,“拉”來了可落腳生根;如果講“火車拉來一個省會”,這話恐怕得打問號。原因很簡單。省會可以拉來,又可以拉走??匆粋€城市的拉動力,不是看它的規(guī)模,也不是看那些枯燥的數據,而主要是看城市本身的經管能力,而經管能力。又是人的行為。天津不謂不大,河北干部缺乏經營管理大城市的經驗。又不肯認真學習,這是導致當年雙方干部工作不協(xié)調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干部的城建經驗和經管能力,不是一朝一夕能積累起來的。石家莊做河北省會已有四十多年了,這個問題還看得相當清晰。況用現代化的眼光打量省會,省會對一省經濟社會發(fā)展的拉動力與輻射力,并不是增強的趨勢。要加快城市化、工業(yè)化進程,關鍵在于統(tǒng)籌城鄉(xiāng)經濟社會發(fā)展。并集中精力真正正確地去千、去建設才行??堪徇w省會找工業(yè)基礎,進而將省會變?yōu)椤爸行某鞘小?,到目前為止的河北。證明這條路行不通。
搞不好就想搬家。就想合并。這種思維定式至今在河北一些干部中殘留。河北要強起。必須“轉變發(fā)展觀念,創(chuàng)新發(fā)展方式?!敝醒胫杂袟l件的批準河北省省會遷石家莊,后又有條件批準河北省會進天津,肯定有中央的大考慮。是想把河北做大做強。因為,河北與其他省不同,畢竟是“畿”。對此。筆者深信不疑。河北省會從天津倉促撤出,天津市復屬國務院直轄,意味著中央戰(zhàn)略意圖的落空。國家就是國家,省就是省,市就是市。整個國家由豐富多彩的各種區(qū)劃構成。從省與直轄市來看。雖均為同級,但設置與職能有很大的不同。一個省要強起。離開中心城市的拉動與輻射不行,但僅靠一兩個大城市也不行。省、市、縣乃至鄉(xiāng)(鎮(zhèn)),都在現代化進程上都走著自己的腳步。早在十年前,中央就明確提出了“統(tǒng)籌城鄉(xiāng)經濟社會發(fā)展”,這做為科學發(fā)展觀的重要內容是完全正確的。建國至改革開放后的一段時間,河北經濟發(fā)展落后,城市化進程十分緩慢,缺乏的是準確領會中央政策。創(chuàng)造性地走河北自己的城鎮(zhèn)化之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天災不可拒,人禍是可以避免的。1959年4月9日,毛澤東主席為糾正農村工作中的高指標、瞎指揮、浮夸風等錯誤傾向,以《黨內通信》為題,給“省級、地級、縣級、社級、隊級、小隊級的同志們”寫了信。一直寫到了“小隊級”。看這一時期的河北,工作著力點在哪里呢?即不在城,也不在農村。既然河北先有“徐水經驗”。后又經過努力,省和中央直轄市能合并。還有什么不可撤并?于是,轟轟烈烈的“撤并縣”運動,曾在河北一哄而起。從1958年~1962年,三年之間,河北省的縣由142個撤并為58個,隨即又匆匆恢復為141個,結果,當然以一哄而散告終。撤并縣運動失敗后。河北又恢復了滄州專署。天津專署。天津專署仍駐天津。冀津分手。天津專區(qū)也搬出了天津。時天津專區(qū)轄14縣,機關駐在安次縣的廊坊鎮(zhèn)。再隨后。到1973年。河北天津地區(qū)的薊縣、寶坻、武清、靜海、寧河5縣并入天津。至此,冀津之間的關系才形成了今日的格局??唇裉煊商旖虻貐^(qū)更名演進而成的廊坊市,夾在京、津之間,仍以“得天優(yōu)厚”的優(yōu)勢為展示“畿”的形象,為與京津之間的競爭與互補而努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選個好的地方做省會,不是不可以。然,搞這些舉動的同時,往往與機構的撤撤并并、分分合合攪在一起,大者省與市,小者縣與縣,這歷史的代價太大。教訓太深。這其中有些事。實難說是真正意義的改革?!按蟆本蛯嵙?、發(fā)展快?“小”就發(fā)展慢、實力弱?縱觀全國各地乃至全球,“強者恒強”、“弱者恒弱”,并不是由大與小決定的。掩卷河北省會的變遷,深思周恩來總理的“一錘定音”,和毛澤東主席的那段話:只要沒有大的戰(zhàn)爭和意想不到的特大自然災害發(fā)生,河北不應再打遷省會的主意,河北經不起這么折騰。
本局館的尚宏雁同志,在張寧同志的配合下。承擔了本書的主要工作。三年多來做了大量事情。李會生、張新朋、趙亞光、宋洪亮、王潮、王穎、張琳、趙蘭、王艷梭、任學軍、辛茹、連薇、袁穎、康云梅、劉曉云、高濤等同志,都先后為本書的成稿與出版承擔了任務。在本書成稿的過程中,省委研究室原副主任李永君同志,專門撰稿并致信:張同樂、朱文通等先生,為之審閱把關,亦提出了許多有價值的意見和建議:特別是。省委宣傳部副部長魏平同志、張魁星處長等,給予了高度重視和支持;朱耀南、賈秀穎、馬友龍、韓致景、劉澤如、于子玉等諸位老同志,為之提供的回憶彌足珍貴,在此,一并表示謝意。由于經驗缺少,加之一些歷史文件尚不能公開、一些歷史檔案分存冀、津等各館。整合起來頗難。此書定有不能令讀者滿意之處。懇望大家多提意見,以便再版時加以充實與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