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兒的眼神朦朧而深情,在黑傘下閃爍,風的眼神憂郁而感傷,之兒惶惑地發(fā)現(xiàn)風的眼中沒有她的影子,風的眼中只有虹。
在風面前,之兒就像清晨林間的山雀,嘰嘰喳喳的,一刻也不消停?!澳悴辉S不理我!”這是之兒最喜歡對風說的話,話語是命令式的,撒嬌的,飽含著小女人的可愛與俏皮。“知道?!泵慨斅牭街畠哼@么說,風總是輕輕地點頭,淡淡地,猜不出他心里怎么想。但是只要他說知道,之兒就會很開心。風看在眼里,會伸手刮她的鼻子:“小傻瓜?!?/p>
虹是風的妻子,三年前因病而死。虹美麗得就像天邊的彩虹。虹沒有特別喜歡某種顏色,但無論什么樣式什么顏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她看起來都像一個仙子。虹總是遙指著天上的彩虹對風說,她好希望有一天能上那兒去看看。每當虹這樣說的時候,風就莫名地緊張。虹愛摔倒,走著走著就會摔倒,摔倒后爬起來,明明流著血,卻還會齜牙咧嘴地對著風笑。當初就是那又疼又笑的模樣,悄然走進風的心里。
“你不許不理我?!憋L回過神來,一張娃娃臉,額頭蓄著細細密密的劉海,讓之兒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爸馈!憋L不知說什么好,只好又說這兩個字。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的悲傷,風甚至不敢看之兒那雙朦朧的大眼。
初識之兒,是在一次單位舉辦的聯(lián)誼會上,那一晚,他抱著吉他彈奏那首《好風如水》——虹生前最喜歡聽的曲子。之兒是第一個給他鼓掌的人,他抬起頭,正迎上坐在第一排的之兒崇拜的目光,一個陽光般可愛的女孩,風對著她有禮貌地淡淡一笑。
風記得再次遇到之兒是在單位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風喜歡喝咖啡,他喜歡在下班后獨自一人上咖啡館小坐,想著虹就在自己的身邊?!昂?,是你嗎?”是之兒,她冒冒失失地闖到風面前。那天的之兒一身紅衣,身上似乎還帶著室外秋陽的溫度,風忽然感到很溫暖。他與她就這樣認識。然后,之兒就開始一遍遍地對風說:“你不許不理我?!比缓?,風開始一遍遍地對之兒說:“知道。”
那年秋天多雨,風喜歡撐著黑傘在雨中漫步。大多數(shù)時候,之兒都會陪在風身邊,聽著風講虹的故事?!爸v了這么久,不累嗎?”有時之兒也會很小心地問風,風總是搖頭,風總是說虹是他心目中最美的女神。風這樣說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之兒那雙清亮的眼中閃過的憂郁,疼痛而執(zhí)著。 秋雨,黑傘,小巷,之兒與風,踩著雨滴,踏著石板,那樣美麗的一幅畫,卻少了一份和諧。之兒的眼神朦朧而深情,在黑傘下閃爍,風的眼神憂郁而感傷,之兒惶惑地發(fā)現(xiàn)風的眼中沒有她的影子,風的眼中只有虹。
秋天過去了,與風在一起,之兒竟然沒有意識到冬天的到來。“虹不喜歡冬天,她怕冷。”風又開始講虹的故事。之兒還是很安靜地坐在風的身邊。有一陣北風吹過,之兒感到了冷,她好想對風說,我的手好冷,請你給我你的溫暖,好嗎?但是最終之兒沒說,因為之兒知道,風的手上那時正握著一個仙女的手,那仙女就是虹。
又一個春天來臨,有好長一段時間,之兒不來找風。這是一個多雨的春天,還是黑傘小巷,卻沒有了那一縷溫暖。風忽然感到很寂寞,卻也只是寂寞。
一個雨夜,風接到了之兒的電話,當那一聲“你好”從電話那頭傳來時,風感到了久違的溫暖,風盡量地壓制著激動的心情:“之兒,你還好嗎?”“我還好,我姨介紹了一個軍人給我,他很疼我……”有一瞬,風不會說話,他明明感到心里深深地疼了一下,可是他卻這樣說:“好啊,我祝你幸福。”那邊傳來一聲輕幽的嘆息,然后,電話就掛斷了。從那以后再無之兒的消息。風卻開始想念之兒,想著她的每一個小動作、每一朵微笑,每一句“你不許不理我”。
忽然有一日,風接到之兒母親的電話。之兒在醫(yī)院,她得了急性白血病,昏迷中她一直在喊著風的名字……風馬上趕到醫(yī)院,病房內(nèi),之兒昏迷著。之兒的父母都在,除了他們,并沒有那個所謂的軍人,風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澳闶秋L吧?”傷心欲絕的之兒母親悄悄地拉著風問?!笆堑?,我是風?!憋L點著頭,淚流滿面?!耙苍S,我們不該叫你來,可是,作為一個母親,我卻不得不為我的女兒做這件事?!薄安?,您是對的,謝謝您叫我來?!蓖徊∧д垓v得憔悴不堪的之兒,風忽然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是那么的殘忍。當一份美好的愛情來臨,風卻沒能勇敢面對,待到想珍惜時,上帝卻微笑著說:“對不起,你的時間到了,游戲到此結束?!边@世上,每份愛都有期限,當一個姑娘對你說“你不許不理我”時,應好好珍惜。
“你不許不理我……”病床上的之兒忽然開口說話。
“知道,知道,知道……”病床邊的風緊緊地握住之兒的手,說了一千個知道。
也許,他們的愛情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