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種謹(jǐn)小慎微的人,我不希望占到別人的便宜,但也決不希望被人占了便宜去,而事實上,我從未如愿以償過。他們總能以各種理由各種方法,有時甚至根本不需要理由,不用什么方法就拿走我的東西,使用我的物品,無償占有我的勞動。羅爾就是其中之一。
他跟我合住在一間公寓里,鬼知道我當(dāng)初怎么信了他的花言巧語,鬼使神差地同意跟他合租?實際上這個破舊不堪的公寓的租金已經(jīng)少得可憐,我完全可應(yīng)付得了,沒必要為節(jié)省那150元錢跟誰合住的。
偶爾他會向我借錢,但總會在發(fā)薪水后還我,有時他也用我的東西,但不是很過分;他精力旺盛,卻從不收拾房間,里面總是雜亂無章,但這并不關(guān)我的事。總之,我們處得還算愉快。
這樣維持了兩個月后,我認(rèn)識了莫尼卡,她有著一雙迷人的眼睛。到現(xiàn)在我都認(rèn)為她不是那種吝嗇的女孩,而實際上那段日子里一直是我在掏腰包,有時需要向羅爾借錢來彌補收支的平衡。就是因為借錢,羅爾知道了我與莫尼卡的關(guān)系,他不懷好意地讓我?guī)毓?,而我竟然沒有看穿他的用意。
接下去的事便很簡單了,在看到羅爾的那一剎那,莫尼卡便被他征服了,她急著要做的事是用什么方法去征服他。
我把羅爾拉到我的屋里。我說,我想揍你了。他說,我也是。于是,我們各出了一拳,在我的胳膊尚未伸直前,他的拳頭就到了,于是,我倒下了,鼻血不爭氣地噴涌而出。他問,你還想揍我嗎?我說,下次吧,于是,他走了出去,莫尼卡一直跟他笑鬧到半夜,我真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讓她那樣高興。
第二天,我告訴羅爾,我要搬出去,不想跟他合住了。羅爾說:“行,但你預(yù)付的半年房租我不能退給你?!蔽要q豫了,那要損失好幾百塊呢,加上新房租,我要白扔上千塊錢。羅爾說:“何必呢,不就為莫尼卡這么點事嗎?以后我絕不帶她回來。”我無話可說,老老實實地住下了。
羅爾說到做到,還真的不帶莫尼卡回公寓。但他每次與她約會回來,總是要向我炫耀一番,我無法肯定他在故意氣我,但他的行為實在太傷人心了。每當(dāng)他眉飛色舞地敘說時,我就恨不得一掌擊爛他的臭嘴。
我決定報復(fù)他。
3月18日晚上7點半,這個時間之所以被我記得這么準(zhǔn)確是因為我在那時做了一件絕妙的大事。
當(dāng)時,羅爾去約會莫尼卡了,而且聲稱要在她那里過夜,我正在看一本偵探推理小說——自從作出報復(fù)羅爾的決定后,我便買了這套書,我想從書中得到提示?!芭椤钡囊宦暎瑥膶﹂T傳來。那幢舊公寓破敗不堪,門像紙板一樣薄,根本隔不了音的。
開始我以為對門老頭在開香檳,旋即覺得不對,老頭潔身自好,從不喝酒的。那是什么聲音呢?好奇心使我移步過去。在此之前,我是從不貪熱鬧的,但這次我做出了超常舉動。
我旋了下門柄,木門應(yīng)聲而開,里面的場景讓我大吃一驚,老人仰面倒在地板上,手里握著一把槍,血正汩汩地從他太陽血上流下來。
令人驚異的是我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轉(zhuǎn)身逃走,而是向房間深處走過去。至今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當(dāng)時的行為,但我真的這樣做了。一張字條極醒目地放在寫字臺上,我走過去,上面寫著:“希望我的死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麻煩,我不想再過這種窮困無聊的生活了,我活夠了。”
這無疑是一起自殺。我該做的是打電話報警,或是什么也不用管,返回自己屋里,該干什么干什么,饒舌的女房東肯定會在24小時之內(nèi)發(fā)現(xiàn)這事的。忽然,偵探推理小說中的情節(jié)閃現(xiàn)在我的腦際,我想,我該利用這事做點什么。
我拿起字條,毫不猶豫地揣進兜里;從死者手上取下槍,擦拭干凈,放在一旁,把寫字臺弄斜,抽屜打開,床單搞亂;迅速跑到我們屋里,把羅爾掛在衣架上的襯衫撕下一小片,扔到老頭的房里。
我走出房間,順手把房門帶上。感謝上帝在我做這一切時,整幢公寓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出現(xiàn)在走廊上。
我走上街頭,讓涼風(fēng)把大腦再吹得清晰一些,我把這件事前前后后又重新估量一遍,依然是無懈可擊。
手槍上沒有指紋,警方不能以自殺案辦理,公寓里沒有別人,自然我們會被列為重點懷疑對象。我循規(guī)蹈矩,性格懦弱,生活呆板規(guī)律,從不與人結(jié)仇,從不占人便宜,沒有任何作案動機。羅爾則不同,上學(xué)期間就因打架搶劫被警方記錄在案,性格粗野,特別是入不敷出,始終經(jīng)濟拮據(jù),再加上他的襯衫碎片……
我興奮得手舞足蹈?!傲_爾呀羅爾,你終于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我從兜里掏出老頭留下的遺書,把它一點點撕碎,迎風(fēng)揚到河里,看著它們靜靜地流走,流得沒了蹤跡。
我走進一家酒吧,在那里喝了兩個小時的酒。
付錢時,故意跟女招待動手動腳,她不客氣地給了我一個嘴巴,滿屋子的人都開懷大笑,我也很高興,他們都將成為我不在現(xiàn)場的證人。羅爾卻沒有,法庭上莫尼卡的證明會顯得沒有絲毫說服力。
我打車回公寓,一層的房東太太正在大聲喝斥孩子丈夫,二層大學(xué)生也回來了,她房間里亮著燈。我走上三層,雖然知道那里躺著個死人,但我并不害怕,我走進自己房里。
羅爾果然一夜未歸,想著他即將以搶劫殺人罪被判刑,我很快活。早上,我按照往常的時間上班,而且工作得井井有條。
6點鐘下班,我直接驅(qū)車回公寓,我知道,好戲就要開演了。果然,公寓前停著兩輛警車,我微笑著走過去,還禮貌地向房東太太點下頭,她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用驚慌、古怪的眼神望著我。兩位警官一左一右將我架住,仿佛是怕我跑了一般?!鞍采壬?,恐怕咱們得談?wù)??!?/p>
“好啊,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故作平靜,實際上連自己也聽出聲音里的驚慌。
我們一行來到三層,一進門,我立刻看到這里被嚴(yán)格地搜查過?!澳銈兎宋业臇|西?”“是的,房東太太有你這里的鑰匙?!?/p>
另一位警官坐下問:“房東太太說羅爾生前與你不合,他搶了你的女朋友,是這樣嗎?”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說實話的好:“是這樣,”與此同時,我發(fā)現(xiàn)了不對頭的地方:“你說羅爾生前?”
“是的,他昨天晚上與莫尼卡在一起時,被莫尼卡的另一個男友殺死了,莫尼卡也死了,罪犯已經(jīng)在今天上午投案自首?!?/p>
“她怎么就死了呢?”我簡直不能確信這不是在夢中。
“說吧,你為什么要陷害羅爾?”
“我?為什么?”
“對。房東太太報案說你對門的安德烈先生被人殺死了,在那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羅爾襯衫的碎片,在羅爾房間里找到了那件襯衫?!?/p>
我的兩腿開始發(fā)抖,但嘴上依然說:“他可能是去偷錢時被安德烈先生發(fā)現(xiàn),然后將安德烈先生打死后,才去找莫尼卡的。你們知道,他是個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家伙?!?/p>
“你講的沒有道理?!?/p>
“怎么會?他什么時候死的?”
“昨天午夜。”
“可這兒的命案比那里的早呀!”
“是嗎?那你告訴我們,這里的命案是什么時候?”
“頂多是7點半鐘?!?/p>
“噢,你還很肯定?!?/p>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圈套了,趕緊閉住嘴。
警官拿出手銬:“恐怕你的后半生要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
我慌得一跳:“你們是說人是我殺的?”
“對,羅爾搶了你的女朋友,你一直想報復(fù)他,于是:你設(shè)計了這場兇殺案,安德烈先生成了你的犧牲品?!?/p>
“不,不!”我大聲喊叫著:“我說實話,人不是我殺的,他是自殺,而且有遺書!”
“我們并沒發(fā)現(xiàn)遺書,而且,槍上沒有安德烈先生的指紋。一個人開槍打死自己,再把槍上的指紋擦掉是沒有可能的?!?/p>
我是在大叫中被警察押上警車。
(摘自《第四次發(fā)射》)
(責(zé)編: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