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夏天我大學畢業(yè),去到華鎣山麓一個叫李子埡煤礦的地方工作,那是國家“三線”建設時期留下的老礦,有30年的建礦史了。想一想30年前它在這里落成,世界這么大,而它卻給我一個落腳的地方。
礦上為了照顧新來的大學生,將礦部后面的筒子樓改造成單身工宿舍樓,供學生們住宿。到礦后,我被安排到礦辦公室上班,按規(guī)定我也分到一間屬于自己的小單間。我住在二樓,靠陰山面。雖然單身工宿舍的條件很簡陋,但對于一個剛畢業(yè)的后生小子來說,卻很是高興的,畢竟它是屬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況且單身工宿舍樓離礦部只有五分鐘的距離,地理位置比較優(yōu)越。單身工宿舍面積很小,只有15個平方。我在靠里的一面安上了床,在臨窗的一面放了一張舊辦公桌,上面擺了一些自己喜歡的書籍。其實我也沒多少書,有幾本大學畢業(yè)后留下的專業(yè)書籍,還有就是一些文學鑒賞、古詩詞等。沒事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翻一翻,排解一些寂寞。讀累了,還可以憑窗遠眺,看一看周邊的群山逶迤,看一看滿載煤炭的礦車從井口駛出,甚是愜意。宿舍用的自來水是從井下抽出來的礦井水,只能用作洗衣和拖地用。平時生活用水要用桶到礦區(qū)后面的林場去提。路上經(jīng)常遇見許多像我這樣的單身青年,碰面時就說一聲:“提水啊?”然后擦身而過。當然,也有一些戀愛中的青年,一手提著桶,一手挽著個清秀女子,留下一路笑語,給寂靜的礦區(qū)小道增添一些歡快的氣息。
單身工宿舍住的大多數(shù)人是近幾年才畢業(yè)的學生,所以大家在一起都很友好。和我同一樓層的都是早幾年來礦山的學生,他們有些已經(jīng)結婚成家了。我的旁邊住著一個西安科技大學畢業(yè)的技術員,姓鄭,三十來歲,他的妻子很勤快,在單身工宿舍的過道邊支了個簡易灶臺,不吃食堂,在家里做飯。每當我在宿舍里待著聽到“嗞嗞嗞”的聲響時,就知道是吃飯的時間到了。我們這樓里還住著一個與我同年來的學音樂專業(yè)的女大學生,人很漂亮,在礦廣播站工作,每天都是早起。冬天天沒亮的時候,我在宿舍里就能聽到她“噔噔噔”下樓的聲音,接著五分鐘后就能聽到她在廣播里甜美的聲音:“各位聽眾朋友們,這里是李子埡煤礦廣播站,首先請大家收聽礦區(qū)新聞……”。也許是藝術專業(yè)畢業(yè)的緣故,她還特喜歡唱歌,并且還是美聲唱法。每到周末,整棟單身工宿舍樓都飄揚著她那“咿咿呀呀”的歌聲。
但大多數(shù)時候,單身工宿舍樓里是很安靜的。白天,大家都下礦井去了,沒上班的人也沒有別的去處,只能窩在屋里上網(wǎng)。夜里,單身工宿舍樓更為清靜,除了遠處礦車翻籠“哐哐哐”的金屬撞擊聲外,就只能聽到一兩只野鳥在山澗飛過時發(fā)出的翅膀撲棱聲。這樣的安靜對我來說是相適應的。我喜歡一個人待在屋里,在百無聊賴的時候,我會靜靜地躺在床上,思考一些人生的話題,感悟理想與追求的意義。當然,很多時間是伏案疾書,趕寫那些永遠也寫不完的文字材料……
由于工作調動,我離開了這個礦,調到集團總部。算來我在單身工宿舍住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年。在這一年里,我學到了很多在學校里學不到的東西,而重要的是我完成了人生的一次重要轉變,實現(xiàn)了從學校到社會的過渡,讓我熟悉了礦山、融進了礦山、愛上了礦山……
人總是要有些經(jīng)歷的,在礦山單身工宿舍的生活片斷已藏進記憶里了,或許某一次不經(jīng)意地打開,隨時都能聽到那回旋在歲月深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