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提要
拉拉解了毒,還和花四海在沼澤中度過了幸福的三天。最終花四海忍痛斷情,設(shè)下魔障困住她,一走了之,還帶走了水心絆。拉拉順著他留下的指路腳印往外走,卻與溫道乙重逢,兩人誤打誤撞找到隱流的機關(guān),碰到隱流中人,上了滄海島。隱流的草草師姐突然對燕小乙求愛,嚇得燕小乙慌不擇路,帶著拉拉和尚黃乙闖入了隱流禁地——綿延泉,被暫時禁足,等候發(fā)落。為“越秋”,燕小乙賠上了清白,眾人終于選出滄海島,卻迷失在無邊星云中。不知所措。突然,怪風襲來,為眾人吹開了一條脫困之路。
第四十四章 佛道一家親
“就那么愛她嗎?”當拉拉等人的身影隱沒在古怪山、莫嗔澤中時,西貝柳絲忍不住問。
花四海沒有回答。隱形站在云端中,既不能被天門派的人發(fā)現(xiàn),還要引出那么大的風,重傷之體的他實在有些吃力。
“還是下去歇一下吧。”西貝柳絲輕撫著胸口,一語雙關(guān)地道,“魔王大人,我重傷未愈,受不了這樣的折騰?!?/p>
“你硬要跟來,生死自負!”花四海感覺胸腹內(nèi)的疼痛海浪般一波波涌上來,低頭一看,腰間纏的干凈白布又被血浸透了。他為救鳳凰而傷在自己的冰魔刀下,冰魔刀魔力無邊,傷于魔刀之下傷口不愈,死于魔刀之下魂魄無存,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不受影響。煩惱的是,現(xiàn)在許多事情迫在眉睫,他還有人要保護,沒有時間耽誤,可傷口深處卻愈合緩慢,慢得他等不及,結(jié)果使傷口幾度迸裂。
凝成冰魔氣,凍住傷口止血,花四海感到額頭上有冷汗滴落?;仡^一看,見西貝柳絲已經(jīng)率先落到地面上,只好也飛了下去,心里明白他是看到自己疼得冒冷汗,才故意以己為借口到地面上休息的。
“別以為裝聽不到就完了?!蔽髫惲z不放過他,“你真的那么在意拉拉嗎?居然在離開后還留下腳印給她引路,又讓暗處在暗中保護。聽說她沒有走出古怪山、莫嗔澤,都到了修羅微芒門口了,又馬上千里迢迢返回來。你不管鬼王的使者在等你歃血為盟,不管仙道的聯(lián)盟大會已經(jīng)開始,不管北山王的軍隊正在集結(jié),也不管天道已經(jīng)有了動靜,就這么跑到這稀奇古怪的地方來,為了讓她順利逃跑,還冒險使用呼風術(shù)為她開道。嘿嘿,誰知道這丫頭又干了什么壞事,居然拐帶師兄和她一起胡鬧。只可惜這星云暗合天地混沌之氣,非你魔眼是看不穿的,任誰沒有龍帝白鶴,也只有中間轉(zhuǎn)圈圈的份兒。是這丫頭有造化嗎?遇到你這無情的種子多情爆發(fā)?喂,小花,我長篇大論、聲情并茂地說了一堆,你倒是給點反應(yīng)啊!”
“你的舌頭不想要了,言明即可。”花四海慢慢仰躺在沙灘上,伸直了腿,無奈地等這一波疼痛過去。拉拉這會兒出沼澤了吧?雖然他的腳印消失了,但商帝乙和燕小乙都有些道行,斷然不會迷路。唉,她就不能安生點嗎?為什么又去隱流惹麻煩?多少次他告訴自己別去管她,結(jié)果還是不能袖手旁觀,就是狠不下心來。
如果說他對她無情,騙得了自己,瞞得過別人的耳目嗎?放任自己軟弱下去,這事遲早有一天會十洲三島盡知,那時,終究是害了她!
“你傷我傷,殘花敗柳卻是一對兒天殘地缺,已經(jīng)可憐至此,何必欺負于我?”西貝柳絲也順勢躺倒,話語很無辜,可語氣中卻滿是調(diào)侃。
“你又跑來干什么?”花四海無法回答西貝柳絲的問題,只得反問。
倘若回答不愛,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倘若回答愛,這個“愛”字讓他如何說得出口?而且不知道為了什么,他每想念拉拉一分,心里的痛就加一分,只覺得有一根刺從心底…直冒出來,直到他心中占滿了木楔,使他的心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痛得他恨不得殺了自己,痛得他恨不得從來沒有遇到過拉拉。
以前還好,現(xiàn)在這感覺強烈到無法忽略。那也不是他的想象,是真正的疼痛,雖然他不明白是為了什么,卻感覺絕對真實。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問題,難道與他的前塵往事有關(guān)?難道和他七歲前的記憶有關(guān)?難道拉拉和他是有淵源的?
“我來是因為……”西貝柳絲拖長了腔,“拉拉聞得到我的本命香。倘若她是我命里注定的人,我不能讓她出事。別問我細節(jié),我不知道那個殘夢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為什么是她,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四海一言不發(fā),身子卻僵住了。前一刻,因為心里莫名其妙的痛,他才考慮拉拉的前世今生也許與他有些糾葛,這一刻卻知道她對西貝也是極其重要的人。她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難道真的是天降克星,要亡他們魔道嗎?為什么打從他有記憶起就有強烈的愿望打上天道?為什么又有拉拉出現(xiàn),不斷軟化他的意志呢?
“你說是不是天生緣分?”西貝柳絲問。
“天是什么東西?我不信!我只相信自己?!被ㄋ暮Wテ鹨话焉匙樱此鼈儚闹缚p間不停留地流淌而下。
天下六道,都將是他手里的沙!
殺盡其他幾道的念頭像野火一樣在他心里燃燒起來,拉拉的影子瞬問變淡了。不過它很頑強,再度浮上,他壓下,它就重來,反復(fù)多次。
“鬼王為什么不來修羅微芒,卻派了個使者?”他只好轉(zhuǎn)變話題。
“鬼王說既然早有盟約,如今相見不過是為了合作細節(jié)。他現(xiàn)在有兩件寶貝要去取,之后自會來與你商談。他希望你盡快想辦法展開聚妖旗,到時候群妖聽命,助力不小。”
“魔道的事不用他來管,召集好他的陰兵就行!”對鬼王早有的厭惡使花四海皺緊眉頭,“人道、仙道和天道的動靜如何?”
“天色晴朗,微風清新,你非要在這兒提這些煞風景的事嗎?”西貝柳絲把雙手枕于腦后,“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愛不愛拉拉。其實我心里早有答案,只不過想聽你說出來?!?/p>
“說出來又如何?”
“就是知會你一聲,她聞得到我的本命香,就是我的夢中人。也就是說,只要你沒娶她做老婆,我肯定會去勾搭。不過她有股子傻氣,因為認定了你,我勾搭起來有些費力?!?/p>
花四海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心亂,于是站起身就走。西貝柳絲沒動,只望著花四海的背影,微微有些發(fā)呆。
平寧山禮佛寺地處玄洲。
拉拉自跟著方向感極強的商帝乙,再沒有遭受迷路之苦,一路直到了玄洲平寧山。在山腳下和守山的弟子通報過后,幾個人就上山了。
平寧山只有一條通往山頂之路,而且還非常陡峭。拉拉走得很累,提議飛上去,結(jié)果商帝乙說到了人家的道場不能飛來飛去,尤其他們是小輩,那是非常不守禮的,甚至可以算為挑釁。
拉拉不以為然,可也只能長嘆一聲,忍了。
仙道之中大多數(shù)門派都是修道的,禮佛寺作為修佛的一支卻位列仙道三大派之中,拉拉覺得非常奇怪,對禮佛寺的方丈南明大師更是好奇。俗話說佛道一家,但貫徹得如此徹底也是需要胸襟和氣度的,要知道仙道可是以天門派為首的。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一行人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石林。這是平寧山景色最奇特的地方,一根根石柱高聳入云,這些排列不規(guī)則的石柱似乎都是天然形成的,石柱上還有綠色的藤蔓和各色鮮花。
拉拉不得不說,這里的景致簡直美得人間罕有。
“七師姐,知道為什么不讓你飛了吧?”尚黃乙心情大好,扯了一下拉拉的袖子。
“不是說這樣做是不尊敬禮佛寺嗎?”拉拉故意大聲道,說給在石林中遇到的禮佛寺巡山師兄聽。不過換位思考一下,又覺得這也沒什么,畢竟白宮上空也不許有飛機通過,因為這關(guān)系到尊嚴和安全。
“那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由。”尚黃乙獻寶似的道,“七師姐沒瞧見嗎?每根石柱上都是有字的。”
“字?”拉拉抬頭望去,瞄了半天也沒看見什么,于是運起一點法力于雙眼,這才看到石柱上確實有鬼畫符似的字體盤繞在柱子上。因為她運用了法力的緣故,字體突然閃爍出金光,一筆一畫都仿佛刀劍一樣凌厲,似乎整個天空都被利刃之網(wǎng)罩住,隨時會砍下來,嚇得她“哎呀”一聲,躲到尚黃乙身后。
“看到了吧?這是一處符殺陣,平常人穿行是沒有關(guān)系的,但只要動用法力就會被攻擊,法力用得越多就越危險,如果強行飛越,就會被絞殺于其中。”尚黃乙伸手撫了一下身邊的一根柱子,看樣子很羨慕。
“哇,此陣十分不慈悲。”拉拉對禮佛寺的師兄道,“佛門清靜地,擺這樣的陣豈不是與佛理相悖?”
那位師兄微笑道:“這位天門派的師弟說得極對,只是此陣不是擺成,而是從有山之日起就有陣?!?/p>
連陣法也是天然的?太神奇了!拉拉恍然大悟,贊嘆地點點頭。
那位師兄又道:“想必大千世界從混沌轉(zhuǎn)為清明之時就形成了此陣,這也是天地之仁,倘若有妖魔要以法術(shù)加害黎民萬物,石林就提供了一個真正的安全之地,同時也是斬妖除魔之所。這和貴派的天授神劍是一樣的,皆是為了維護天下蒼生而存在?!?/p>
拉拉再度點頭,心里卻不同意。這個世界雖然神奇,可絕不會純天然到這個地步。一定是什么人所不知的上古大神干的好事。陳兵八劍并非在云夢山存在那天就出現(xiàn)了,而是六道大戰(zhàn)后從天而降,這很說明問題。
六道大戰(zhàn)!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和那場戰(zhàn)爭有關(guān),因此一定要打聽出大戰(zhàn)的細節(jié)。
“我禮佛寺立下上山不得施法的規(guī)矩,實在是怕傷及無辜,各位師兄師弟海涵。要說起眾生平等……”那位師兄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是不是所有的和尚都有唐僧的潛質(zhì)?拉拉后悔得想撞墻。好好的為什么要逗這位師兄講話?現(xiàn)在可好,想讓他停,他也不停了,像個盡職的導(dǎo)游一樣,詳細介紹平寧山的景致,禮佛寺的由來,佛理和佛謁,對一花一葉的人生感悟,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感覺好幾道責備的目光掃過來,拉拉知錯地低下頭,縮在最后面,在不止的嗡嗡聲中穿過石林,足足兩個小時后才到達山頂。
眼見一片開闊之地上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筑,黃墻紅瓦,莊嚴宏偉??盏厍罢局鴥蓚€人,前面的人仙風道骨,長身玉立,皮囊色相頗能勾引一批中年婦女,只可惜面色鐵青,神色不善,正是天門派掌門白沉香。他身后俏生生地站著一個笑瞇瞇的黃衫美人,不是竺竹又是誰?
“壞了,她們惡人先告狀來著?!鄙悬S乙沖口而出。
“想必隱流中人是施以流星閃馬之術(shù),所以后發(fā)而先至。”溫道乙道。
“大師兄,不知她們對師傅說了什么,倘若師傅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燕小乙有點發(fā)愁,又不知道草草來了沒有,心中慌亂,一時沒有主張。
商帝乙一咬牙道:“我去向師傅稟明,倘若有任何責罰,我一并領(lǐng)了就是?!彼粌H有大師兄的威嚴,也有大師兄的擔當,如果師弟妹們有難,他當然一力承擔,當老大就應(yīng)該有這種覺悟!
不過他話音未落,已經(jīng)有一條身影從他身邊竄出,直撲向白沉香,以那種速度和力度好像要刺殺天門派掌門一樣,但那包裹在男裝下的嬌美身影卻只是撲到白沉香身上,半伏著身子,死死抱住他的腰,大聲哭叫道:“師傅啊,徒兒好想你。徒兒路遇險事,若不是有造化,只怕再見不到師傅的面了。師傅,徒兒不能沒有你,徒兒不想離開你啊。師傅師傅師傅!”那聲音又哀怨又熱烈,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和大難不死的激動,簡直讓聽者傷心,聞?wù)呗錅I。
白沉香聽說幾個徒弟在隱流無理取鬧的“事跡”,本來心中怒火狂熾,恨不得當場責罰他們,此刻被拉拉哭蒙了,心頭火似被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滅了,連周圍的禮佛寺弟子和竺竹都呆了,不知道白掌門的這位小徒遇到了什么大慘事。
“劣徒,起來說話?!卑壮料阃赖氐溃Z氣中已經(jīng)沒有怒意,倒多了幾分愛憐。這劣徒撲過來時動作敏捷輕盈,看似修為進境很大,好像已經(jīng)度過脫胎換骨的階段,讓他很是開心。但看她面容憔悴、臉色蒼白,仿佛頗受了些苦,又有些心疼。
也許,是他錯怪徒弟們了?
他動了一下,想掙脫拉拉的摟抱,但根本甩不開,嘆息這徒弟真是一點不懂禮數(shù),在外人面前也如此撒潑耍賴,心里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商帝乙等人本來也被拉拉嚇了一跳,但見師傅被她糾纏得面色緩和許多,不禁佩服她扭轉(zhuǎn)乾坤的能力,暗笑著也走過去給白沉香見禮。白沉香見這幾個徒弟均面有風塵之色,舐犢之心一起,倒有些怨怪起竺竹來。
拉拉感覺白沉香僵硬的身體變得柔軟,肢體語言表明他已經(jīng)開始同情自己一方,于是從他腰際探出半邊臉,對竺竹做了個鬼臉,意思是:你不是會背后告狀嗎?本姑娘會先下手為強,走感情路線!看誰狠!看誰能把白沉香唬得團團轉(zhuǎn)!
竺竹不以為意,只是笑笑,沒有一點惡意,倒讓拉拉感到非常意外,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螞蟻,放開手?!卑壮料愕溃Z氣溫和了許多。拉拉松開手,低著頭用衣袖抹抹臉,掩蓋她干打雷不下雨、臉上沒有一滴淚水的事實。
“白師兄,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回到寺內(nèi)再說可好?南明大師還等著呢?!斌弥裢蝗婚_口。
白沉香本來被拉拉一番“真情流露”鬧得暫時忘記了某些事情,竺竹一提醒后立即想起,把臉一沉道:“劣徒,送信也闖出禍來,做出有辱師門之事。跟我來,你最好有一個好的理由?!?/p>
咦,禍是二師兄闖的,她不過是攛掇大家跑路就成了罪魁禍首?而且這事所有人都參與了,為什么只罵她一個?再看那幾位師兄師弟,個個眼神閃爍,居然沒一個站出來幫她說話的,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太沒義氣了!
“師傅……”拉拉柔柔地叫,改用撒嬌手段,先讓師傅心頭發(fā)麻,沒耐心懲罰她。
白沉香一口怒氣提不起來,只伸手扣住拉拉手腕道:“到了寺內(nèi)再說,我倒看你要怎么狡辯?!闭f著轉(zhuǎn)身大步而行。
他人高腿長,走得又快,拖得拉拉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止不住大呼小叫,驚得所有聞聲之人都跑出來看出了什么事,一座清靜肅穆寺院因為這對師徒的出現(xiàn)而變得不再安寧。
好不容易拐進一個后園,老遠就看到一位方丈模樣的人走出禪房。什么是方丈模樣?大部分情況下就是一名滿臉白胡子的老者,看來慈悲好欺侮,智慧似乎高深莫測,到哪兒都披著袈裟,單掌擺在胸前,腳步穩(wěn)當如泰山,未說話先誦佛號:阿彌陀佛。眼前這位一絲不差地符合上述特征,所以拉拉比所有人都嘴甜,先叫了一聲:“南明大師你好啊!”
“呵呵,多謝螞蟻賢侄,老衲還好?!蹦厦鞔髱煷认榈匾恍?,接著轉(zhuǎn)頭對白沉香道,“白道兄好福氣,不僅聚齊了八劍弟子,七弟子還這般乖巧可愛,看她的樣子,只怕在短短的時日內(nèi)就度過了脫胎及換骨階段,要進入洗髓之境了吧?”
這劣徒和可愛離題太遠,乖巧則根本不沾邊,真真一個頑劣非常、事事忤逆之人!白沉香心道,可是表面上又不好這么說,只好掛著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摸了摸拉拉頭頂。這幅畫面在外人看來,實在是師慈徒孝的感人場景,實際上他是探探拉拉的靈臺,確定她是真的進入了洗髓之境,不是又弄出花樣來糊弄人。還好,結(jié)果沒令他失望。
“方丈,您怎么知道我是師傅的七弟子?”拉拉問。她怕這位方丈會讀心術(shù),那樣她的壞心眼兒就會瞞不住人了,提前打聽一下才好。
南明大師微笑道:“白道兄的其他七位弟子我都見過,唯有螞蟻賢侄是生面孔,白道兄又極珍愛,所以才這樣猜測。”
師傅珍愛她?要不是因為她是卻邪劍主,他可能殺了她吃肉!不過憑良心講,他不生氣時待她也真不錯,況且她欺侮他的時候居多,現(xiàn)在不和他一般見識。想著,她擺出可愛甜笑,對白沉香投以看似崇拜實則肉麻的眼神,讓這幅師徒模范圖更加完美,沒人注意到白沉香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zhàn)。
“聽聞螞蟻賢侄是女子,今天怎么這般模樣?”南明大師問道。
竺竹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拉拉一眼,恍然大悟道:“原來花師侄是女子,怪不得對駐顏術(shù)如此感興趣。我就說么,這樣靈秀可愛的人,不是女子就可惜了?!?/p>
“說起駐顏術(shù)……”拉拉連忙道,“柱子島主可還沒給我呢。還有啊,柱子島主說謊,你說流星閃馬只有草草師姐會,可你們怎么到得那么快?我們已經(jīng)是日夜兼程了,想我八劍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落在你們后面?!?/p>
“螞蟻,你怎么這般沒大沒小!休得再多言?!卑壮料阋娎f著說著就湊到了竺竹面前,還亂叫人家的名字,氣得一把抓住拉拉的后領(lǐng),拎小雞一樣拎回到自己身邊。
拉拉也不掙扎,就任由白沉香抓著,擺出逆來順受的可憐相,讓大家都瀏覽了一下惡師傅的嘴臉,同時道:“你還和我?guī)煾蹈鏍?,讓他見了面就兇我,臉黑得像鍋底?!?/p>
竺竹掩口而笑,對白沉香道:“不妨事的,白師兄,你這小徒直率爽朗,很對我的胃口?!比缓笥洲D(zhuǎn)向拉拉道,“我隱流雖然只有中堂弟子才會流星閃馬之術(shù),但她們可以背負同門而行啊,我就是草草背來的。”說著瞄了一眼燕小乙,后者立即面紅耳赤。
“其實我們只比你們早到了不到半炷香時間,之前怕師侄們在星云中迷路,還曾經(jīng)尋找來著,耽誤了不少時間,沒想到天起怪風,吹散星云,可見花師侄真是福將,怪不得白師兄愛若珍寶?!斌弥裼置榱艘谎郯壮料?,拉拉敏銳地在她的眼神中發(fā)現(xiàn)了一點酸意。
咦,有奸情!也許,師娘的人選會漸漸浮出水面哪!
“那也不能告狀啊是不是?這樣做有損柱子島主的風度哦?!?/p>
因為白沉香松開了手,拉拉行動自由了。不過她一得自由就反手拉住白沉香的袍袖,故意顯得很親熱似的,害白沉香莫名其妙,心想這丫頭平時不氣死他已經(jīng)算大發(fā)慈悲了,今天為何這樣乖巧?難道真是在外受了不少苦,這才想起師傅的好處?卻不知道拉拉起了壞心眼,打主意要窺探老一輩高手問有無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我沒有告狀啊,只是白師兄問起你們,我實話實說而已。”竺竹果然有些不自在,偏轉(zhuǎn)過頭去。換做旁人,一定不會和天門派最低級的弟子有這番對答,還要接受她的質(zhì)問,但竺竹卻不以為意,因為島中歲月雖長卻單純平靜,千年時光也不過是日復(fù)一日,竺竹潛心修道,養(yǎng)成了隨和爽朗的個性,世俗理法、等級輩分都不放在心上,也不擺架子,若不是遇到重大事情時會流露出一派宗師的風范,簡直和少女無異。
“好師傅,柱子島主說了什么?你不能偏聽一面之詞,好歹給徒兒一個辯解的機會。”拉拉抱著白沉香的胳膊,表情諂媚,看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知道她究竟意欲何為。
“你們幾個居然連夜逃走,還迷昏了隱流的師妹們和龍帝白鶴。倘然你們運功不當,傷著人和神鳥要怎么辦?”白沉香皺眉道,“帝乙和小乙等人一向謹慎穩(wěn)重,一定是受了你的挑唆,為師平日太縱容你了,這回定要好好責罰!”
見白沉香又要發(fā)怒,拉拉心中哀嘆一聲。仙道中到處流傳白掌門舉止沉著、風度翩翩的瞎話,其實他根本是個脾氣暴躁之人。以前別人都順著他,看不出本質(zhì),讓她這試金石一試就試出來了。不過師傅身材瘦高結(jié)實,臉孔英俊儒雅,清秀中還帶著些硬骨頭的鐵血勁頭,怪不得能迷倒萬千曾經(jīng)年輕、現(xiàn)在仍然年輕的仙界女流,包括這位柱子島主在內(nèi)。好,那就刺激一下可愛的柱子。雖然她心里容不下旁人,不過擺出點和師傅曖昧的架勢也不是難事。劍仙的生命很長,師徒戀并非沒有可能,電影《蜀山》中不就有師徒戀嗎?想想這種禁忌之戀還蠻刺激的。
“師傅你哪里都好,就是不肯聽人家解釋?!彼焓掷“壮料愕氖终?,“我們?nèi)ダ锩嬲f個明白,大家一起來。南明大師,可以嗎?”
南明大師還沒有回答,拉拉就當人家默許了,拉著白沉香往禪房里走。她平時哪守過十洲三島的禮法,天門派諸人已經(jīng)習慣了,都沒有在意,可她手挽師傅之手,硬闖高僧禪房的舉動看在別人眼里卻驚世駭俗,卻又來不及阻攔,只得跟在后面。
南明大師的禪房可以用三個詞來形容——寬闊、干凈、空蕩,特別適合當法庭。
拉拉見在場的有南明大師及其近身弟子三人、他們師徒七人包括仍然昏睡的五師姐一名,還有竺竹和不知從哪里跟來的容成管事,當事人和公正的裁判者全部到齊,于是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詳細說了一遍,當然把燕小乙被吃干抹凈的事實略過,只提及草草對他的愛慕之情。
她說的全是實話,但是語氣上有所選擇。讓人聽來好像是隱流管理不善,天門派純真而正派的幾名弟子誤入邪惡的陷阱,結(jié)果隱流不講理,不但不聽解釋,還要開會把他們繩之以法。幾人無奈之下只好先逃出滄海島,為了保全兩派的義氣鋌而走險,盡量不傷害島上的人和獸,結(jié)果差點兒迷失在星云中,是上天有情才使他們能安然回歸。
總之,拉拉說得慷慨激昂,把他們說得像是遭受迫害還忍辱負重、顧全大局,沒封個圣人就夠?qū)Σ黄鹑肆?,如果有人還來追究,那簡直就不是人。
語畢,現(xiàn)場鴉雀無聲。
白沉香輕蹙著眉,雖然還是略有怒火,卻不是針對弟子了。南明大師也微微搖頭,覺得隱流有些咄咄逼人,一邊的商帝乙?guī)讉€面面相覷,尋思著七師妹說的是他們的事嗎?隱流的兩個人則更是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無意間做了惡事,不會影響修為吧?
拉拉看著各方反應(yīng),心里得意之極。一種話有十樣說法,就算做了錯事,只要說得巧妙也可以讓人原諒,何況這事雙方都有責任。話說她如果不掉到劍仙的世界來,差點兒在現(xiàn)代做了律師,論起狡辯,她認了第二,十洲三島哪有人敢認第一?
“花師侄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意思卻擰了。”半晌,還是竺竹率先緩過神來。
“那竺竹島主是什么意思呢?”白沉香問,一把把拉拉拉到身后,護著她,表明他已經(jīng)完全倒向徒弟一方。
“白師兄,你聽我慢慢講?!斌弥裾?,“確實是我隱流疏忽大意,也確實是隱流中人追得師侄們無意中闖入綿延泉禁地,但此泉為隱流不傳之秘,就連白師兄也是不知道的,對吧?所以我為了防止事態(tài)擴大而暫時禁了師侄們的足,這確實是無奈之舉,并無惡意,只希望事情得以圓滿解決?!?/p>
“現(xiàn)在我和南明大師也知道了此事,是否也要把我們關(guān)起來守秘呢?”白沉香冷冷地道。
哇,師傅發(fā)起飆來真是帥得冒泡啊!有幾分魔頭的風范,修了仙真是暴殄天物!拉拉擦了下口水。
“白師兄……”竺竹因為白沉香的嚴厲而眼圈一紅,“你怨我原也是應(yīng)該。但我不是為了要關(guān)押他們,或者強行封住他們的記憶。天門派與我隱流同為仙道三大派,我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們只是商量一下,要不要把綿延泉的秘密說給白師兄和南明大師聽。此乃天大的事,不是要容我和幾堂堂主商議一下,再稟明先祖的在天之靈,而后再做出決定嗎?”
“白道兄莫急,竺師妹這樣做一定有難言之隱,只不知道隱流的結(jié)論如何?”南明大師打圓場。
“此泉雖是不傳之秘,但如今危矣,所以我們決定說出來,向禮佛寺和天門派求援?!?/p>
說出秘密以求援?那就是說他們知道這個秘密就不礙事了?拉拉松了一口氣,早知道隱流研究的是這事,他們還跑個什么勁兒?這些神仙總是擺出天機不可泄露的樣子,就不知道溝通不暢是最容易發(fā)生誤會的嗎?互通信息才是成熟的神仙做法啊!
南明大師道:“三大派同氣連枝,隱流有事,禮佛寺定會鼎力相助,相信天門派也是如此。白道兄,老衲沒說錯吧?”
白沉香點頭道:“竺師妹放心,隱流有難,同我天門派有難是一樣的。不過竺師妹沒向我?guī)酌⊥窖悦?,害他們懼怕之下做出趁夜逃跑之舉,說來也不能太責怪他們,敢問可以把他們交由我處理嗎?”說著扭頭狠狠瞪了拉拉一眼。
師傅關(guān)鍵時刻真給面子!真有安全感!拉拉無視白沉香警告的眼神,笑得見牙不見眼。
“人家本來也沒想追究,是你們師徒誤會了?!斌弥窬镒?,顯出小女兒的嬌態(tài)。
“那……就算誤會,柱子島主也要負上一點責任,畢竟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家才會互相理解?!崩脵C道,“以后有什么事,柱子島主可以找我?guī)煾嫡f啊。我?guī)煾底詈昧耍貏e正直、特別善良、特別嫉惡如仇、特別鋤強扶弱……”
“依老衲之見,師侄們一路勞苦,不如先去休息,白道兄與老衲就聽聽竺師妹所言,可好?”南明大師插嘴道。
瞬間,拉拉對南明大師的好感頓減,好心情也立即大壞。怎么著?嫌她身份低微,不給聽么?為什么秘密要在大人物中流傳,難道解決問題的時候賣命的是他們?這太不公平了。再說,這說不定和六道大戰(zhàn)有關(guān),她一定要知道。
“小乙、道乙,把你們七師妹架出……咳咳……扶下去。”白沉香太了解拉拉了。眼見別人在聽到南明大師之語后,都施禮后退去,唯有她一動不動,擺明要生事,干脆先下手為強。
沒等燕小乙和溫道乙過來,拉拉一甩手,大踏步走出去,不僅沒有行禮,還用傳音術(shù)對白沉香說:“白沉香,我在外人面前給你留面子,你給我記住!”她走得又急又快,到門邊時摔了一跤,爬了兩下才站起身,回身時還送了白沉香一對白眼飛刀。
白沉香氣得差點兒跳起來,又不好發(fā)作,只有力貫雙腿,使出千斤墜才能保持不動。這劣徒!不讓她聽秘密就不開心了,前一刻還笑瞇瞇地夸他,這會兒居然又直呼他的名字,變臉這么快,真是無法無天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記著什么?難道她要弒師嗎?
一邊的南明大師和竺竹心中頗感怪異。白沉香為人端方嚴肅,沒想到居然這樣縱容一個徒弟。仙道之中人人尊師重道,敢這么瞪師傅的,螞蟻是第一個。
“白道兄,竺師妹,還請坐下講話?!毖垡姲壮料阍龠@么千斤墜下去勢必要受內(nèi)傷,南明大師連忙命人奉上香茶,請白沉香和竺竹坐在禪房中的三個蒲團上議事。
“竺師妹,有事請明言?!卑壮料闩ζ巾樍艘幌潞粑?。
竺竹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說出后的結(jié)果是什么,但綿延泉出現(xiàn)了巨大的危機,無論她們?nèi)绾闻σ矡o法阻止,甚至減緩衰勢也不行,如今也只好冒險求助了。而且?guī)煾迪扇ブ霸?jīng)說過,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無法挽回之時,可以找天門派和禮佛寺幫助,否則,隱流絕矣。
“說出綿延泉的秘密之前,我要向兩位道兄坦承一件事情。”竺竹道,“正是因為這件事,隱流才必須擁有綿延泉,不然就有滅派之危。”
“這么嚴重?”白沉香修長的眉才舒開,就又緊皺起來,看得竺竹心里熱乎乎的,心想白師兄真是可愛。倘若綿延泉真的干涸,也許她可以學草草,和白師兄生個孩子。
“綿延泉幾千年未變,只是近十幾年來才出了狀況,這雖然引起了我派的高度重視,但其惡化速度之快是我們沒料到的。兩位師兄可知道這綿延泉對我們有什么重_人意義嗎?”得到了否定的答復(fù)后,竺竹道,“綿延泉其實是化形泉,神奇無比。倘若精怪之物一心向仙,只要修煉成形體,每十年在泉中浸泡一個時辰,就能維持人形不變,連道法高到通天徹地的高人也看不出其非人之體?!?/p>
此言一出,白沉香和南明大師都愣住了。
竺竹苦笑道:“兩位師兄猜得對,隱流中人都不是純正類,而是樹花草露之精所化,所以沒有綿延泉每十年一次的化形之儀,我們就不能維持人形,道法高的變?yōu)榫譂摲谀翝芍?,道法低的終將散于天地之間,不過是一縷清氣罷了?!?/p>
第四十五章 天生是對頭
竺竹嘆道:“隱流弟子鮮與外人來往,就是怕一時大意泄露身份,遭到別派的嫌棄排斥。今天說出此事,倘若你們想把隱流逐出仙道,竺竹無怨,隱流無怨。反正不能解決綿延泉之事,隱流早晚是滅派之局?!闭f罷眼圈又是一紅,心中說不出的悲苦。精怪是萬物承天地靈氣后的造化所得。倘若沒有這造化便罷了,如今化為人形,又有了千年道行,有了人之七情六欲,卻始終不得為人,這其中的悲切,外人怎么會懂得?平日里為天下蒼生盡心盡力,表面上是為了積聚功德,打算修成那從沒有精怪達到的境界,真正能化身為人,但實際上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人類。可如今連維持人形的綿延泉都快失了,這么多年的修仙,這么多年的盼望,又算是什么呢?唯一的辦法就是與男子生兒育女,這樣雖然還是逃脫不了化為天地間一縷清氣的命運,但生命卻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存留于世了。可就連這樣的機會,島上的姐妹也不敢奢求,不能為了生命的延續(xù)而委身于骯臟齷齪之輩,所以至今也只有草草有幸找到了意中人。
“竺師妹說的什么話?”南明大師道,“眾生平等,仙與魔、鬼與妖不過是所修之術(shù)不同,所舉之念各異罷了,與本體何干?竺師妹說這番話,豈不是把我輩當成心胸狹窄、背棄仙之大義的人了嗎?”
“南明師兄當真不嫌棄隱流么?”竺竹見他不以為意似的,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南明大師微笑搖頭,又道:“倘若竺師妹同意,就算是告訴整個仙道,大家也必會接納你們。六道大戰(zhàn)中隱流居功至偉,這千年來也做了不少功德事,是人是精又有什么關(guān)系?!?/p>
竺竹聽南明大師這樣說,頓時感覺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笑逐顏開。
白沉香皺眉道:“此舉不妥。”
“怎么了?白師兄不想理我……們了嗎?”竺竹的臉都白了。
白沉香意識到竺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擺出溫和的表情道:“非也。我是說,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再一次六道大戰(zhàn)如箭在弦上,仙道應(yīng)該聯(lián)合北山王的人道大軍,早做準備。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隱流的秘密暫且不要擴散的好?!?/p>
南明大師和竺竹深以為意。
白沉香嘆道:“可惜上次六道大戰(zhàn)后,天道退居天界,再不管十洲三島之事,還斷了所有通往天界之路,此番局勢,也不知道天道會不會施以援手。”
“白師兄別急?!斌弥駝竦?,“就算仙、人兩道聯(lián)合,實力也不容小覷。聽說北山王早就集結(jié)軍隊了,為了軍餉還加重了稅賦,想必也是有備而來。雖然花四海是魔道幾千年來最出類拔萃的人物,可所謂邪不勝正,這天下總有自己的規(guī)則?!?/p>
白沉香不語,想起馬有喜來收稅的事,如果不是螞蟻,這一關(guān)還真不好過。天門派身處十洲三島中最繁華富庶的風麟洲,居然沒有身處孤島的隱流消息靈通,更沒有正確分析形勢,還以為是人道之王貪婪,后來從各處兵力調(diào)動才判斷出北山王是為了備戰(zhàn),想來真是慚愧。難道因為他們太接近塵俗,反而被世俗蒙蔽了雙眼嗎?說起來,人道在各州府都有衙門,魔道的異動自然掌握得更清楚。仙道早該和人道多聯(lián)系才是,只怕是骨子里終有些清高傲慢,這才與人道互不來往的。此事一畢,真該好好反省。
“沒錯,天下大亂、蒼生受苦在即,我們應(yīng)該聯(lián)合起來,但首先應(yīng)該先解決隱流之事才對?!蹦厦鞔髱煂?dǎo)回話題,“竺師妹,不知綿延泉出了什么事?不會是……慢慢干涸了吧?”
竺竹微微一驚:“正是如此,南明師兄怎么知道?十幾年前泉水突然開始減少。因為隱流中有專人看護泉水,所以連日期也記得清楚。兩百多年前,泉水也有過一次驟減,但不過十日就恢復(fù)了。這一回,我們也以為只是泉水動蕩而造成的,哪想到十幾年來泉水持續(xù)減少,一直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好在水量所減不多,我們本打算慢慢尋訪仙法解決,但幾個月前,泉水減速加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半泉了?!?/p>
“難道真是天劫?”南明大師抬頭望著屋頂,若有所思地道。
“南明師兄,究竟有什么事?你知道什么?”竺竹大為緊張,從蒲團上跳起來,一把抓住南明大師的袍袖。
南明大師長嘆一聲道:“綿延泉是化形泉的秘密我并不知曉,但我知道綿延泉的另一個用處。先師在圓寂前對我說過綿延泉是天兆之泉,倘若泉水干涸,十洲三島就會大難臨頭。能出現(xiàn)異人力挽狂瀾自是好,倘若不能,就要我禮佛寺僧眾全部轉(zhuǎn)做苦行僧,云游四方,稍解天災(zāi)地禍給蒼生帶來的苦難?!?/p>
竺竹沒想到綿延泉居然是十洲三島的天兆之泉,不禁大為驚訝:“南明師兄,是真的么?有那么嚴重么?”
南明大師唏噓道:“這和隱流的前輩所傳之秘是一樣的,豈會有假?當年先師千叮萬囑,說此事不可外傳,唯愿此事不要發(fā)生。當惡兆來臨時才可說出,與仙道同仁商討有無挽回的余地??磥磉@一天終是躲不過。唉,百姓要苦了啊?!?/p>
“看來這是千年前的預(yù)言啊!”竺竹心里一沉,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白沉香,突然靈光一閃,問道,“白師兄,天門派的前輩可有遺言留下?說不定咱們?nèi)砂严鄠髦匾粚φ?,就能忖度出預(yù)言的含義?!?/p>
白沉香心中一痛,搖了搖頭:“天門派二百多年前遭逢大難,我?guī)煾颠B同派中高手在一日之內(nèi)盡皆失蹤,至今成謎,哪有什么遺言留下?”他心想若不是如此,天門派的聲威還會更強盛,現(xiàn)在還用為了魔道的蠢蠢欲動而擔憂么?他從沒有放棄過尋找上一輩高手的行蹤,但兩百多年過去了,卻沒有一點音訊,想到這兒,心中突然一動,想起了一件事,“不過我?guī)煾翟谑й櫱敖o了我一把鑰匙,另一把在我楊師兄一派的手中。我?guī)煾嫡f鑰匙是打開天門派密洞所用,但是不要輕易去開密洞,除非我確定到了必要之時。”想到當時的情景,白沉香再度皺起眉頭,師傅所說的“必要之時”,是否就是現(xiàn)在呢?楊師兄已死,鑰匙由他的大弟子王平繼承,要怎么讓王平交出來呢?
白沉香此話一出,竺竹立即欣喜地一拍手掌道:“這樣看來,綿延泉與十洲三島的命運果然息息相關(guān)。我們得想個辦法,阻止綿延泉的變化,找出天兆之泉的秘密,救天下蒼生于危難!”她是個樂觀之人,此刻聽說綿延泉關(guān)系到十洲三島的命運,想到仙道另兩大派一定會全力相助,立即自信滿滿,提議道,“要不,我和白師兄立即到云夢山走一遭,看看天門派有什么秘密?”想到和暗戀快一千年的白師兄一道走,她感到很開心,又覺得有白師兄在,所有的事都可以順利解決。
南明大師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又事出突然,必須思慮清楚才好行事。魔道收服了妖道和鬼道,必是要挑起爭端,本來仙、人兩道都有準備,但出了綿延泉之事,只怕天兆對我們不利啊?!?/p>
“可是各派師長留下的遺訓(xùn)都是只字片語,線索極少。我想,仙道三大派的創(chuàng)派祖師肯定都知道此事,可惜他們在六道大戰(zhàn)時都犧牲了,這天大的秘密成為了千古疑團?!斌弥裾酒鹕韥恚瑹赖刈邅碜呷?,“仙道三人派的后人可能各自掌握了這秘密的其中一部分,如果聯(lián)系起來,說不定可以解讀秘密,所以當務(wù)之急就是要找到白師兄的師傅留下了什么。當然,這只是推測?!?/p>
“我不知道我?guī)煾诞斈炅粝碌氖鞘裁?,也許和綿延泉無關(guān)呢?”白沉香一直皺眉細思,此時突然靈光一閃,問道,“竺師妹,請問兩百年前綿延泉水量開始減少的具體時間是?”
竺竹想了一想道:“是兩百七十六年前,夏,五月初十?!?/p>
白沉香心中一沉,表情雖然平靜,嘴唇卻連血色也沒了:“難道我?guī)煾档氖й櫤途d延泉也有關(guān)么?他們失蹤也是在兩百七十六年前的五月,不過已經(jīng)是五月十七了。倘若真有聯(lián)系,這七日中發(fā)生了什么事?”
“五月初十綿延泉出了問題;五月十七天門派的師叔伯們失蹤;三天后的五月二十,綿延泉恢復(fù)正?!y道真有關(guān)聯(lián)不成?”竺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可是那年綿延泉出事時,我們并沒有泄露出去,島上也沒有去過任何人啊!”
“此泉應(yīng)該是活水吧?”白沉香問道。
竺竹點頭道:“是活水,但滄海島遠離陸地,泉眼也應(yīng)該在島上吧。難道天門派的師叔伯們是從別處拯救的此泉?可是他們是如何知道的?”
“這也許就是天門派所掌握的秘密。”南明大師道,“綿延泉是天下奇景異物,就如同禮佛寺的石林、天門派的無窮山一樣,不能以常理度之,說不定泉水深入地底,與遠隔千里之外的其他水源相連?!?/p>
“難道我派上一輩高手失蹤之謎與綿延泉有關(guān)?”白沉香喃喃自語,“綿延泉的秘密又和數(shù)千年前的六道大戰(zhàn)有關(guān)嗎?”
“猜之無宜,親自去看看才成?!蹦厦鞔髱煹溃暗抢像恼J為得知此事的人不宜過多,只我三人為好,而且行動的順序應(yīng)該是先綿延泉、后云夢山,兩位意下如何?”
竺竹沒有意見,白沉香雖不想讓外派之人介入到本派事務(wù)中,但一想到師傅失蹤之謎和十洲三島的命運,也覺得此舉很有必要,點頭道:“事不宜遲,我們安排一下就速速前去?!?/p>
三人達成了一致,正要起身去安排各門派的瑣事,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一名禮佛寺弟子匆匆忙忙地跑進禪房,只隨便敲了下門,未等南明大師回應(yīng)就闖了進來。
“何事驚慌?”南明大師皺了皺眉,卻并未生氣。
“方丈,玄風師兄和天門派的螞蟻師妹比武,現(xiàn)在停不了手啦!請方丈快去看看,等救命呢!”
南明大師心里一緊,還沒做出反應(yīng),白沉香已跳起來,大步?jīng)_出門外。才一邁出禪房大門,就見晴朗的天空中莫名其妙地掛著一條彩虹,看上去非比尋常,各色光芒擰麻花一樣扭纏在一起,兩道微弱的紫青光芒來回流動,漂亮是很漂亮,可是卻透著兇險。
白沉香一跺腳就騰身而起,身影憑空消失,別人只見一道淡紅色的光芒掠空而過,他已飛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也就是禮佛寺的習武場。此時習武場中間圍著十幾個人,全部雙掌向上,控制著自己祭上半空的武器,其中包括商帝乙、燕小乙和溫道乙。半空中各色光華流動,卻牢牢盤繞在彩虹的周圍,似乎被纏住了,想撤回武器和法力都不可能。
彩虹的兩端各站著一個人,一邊正是禮佛寺大弟子玄風,他已經(jīng)汗流浹背,看來支撐得頗為辛苦;另一側(cè)就是拉拉,她的面孔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臂哆嗦著越來越彎,馬上就要頂不住了。
整個習武場只有容成花落沒有攪入戰(zhàn)團,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zhuǎn),看到白沉香來,立即跑上兩步,焦急地叫道:“師傅!”
白沉香略一擺手,阻止她說下去,迅速騰身半空,腳踏在那無數(shù)光華聚成的彩虹之上,右掌一揮,袍袖頓時鼓脹起來,似乎袖中盈滿了風,無形的勁力宛如一只看不見的巨手,把彩虹盡握其中。緊接著,他用力一扯,彩虹居然被他生生拉斷,擲到了更高的空中,像放焰火一樣哧哧響著,閃爍著明亮的顏色,之后瞬間消失不見。
驚呼聲四起,武器跌落的聲音不斷,擺脫法力糾纏的比武者們紛紛倒地,而白沉香則轉(zhuǎn)過身來,一步從半空中踏下,寬袍大袖被紛亂的氣流輕拂而動,整個人瀟灑俊逸、動作舉重若輕,看得才趕來的竺竹雙眼閃光、愛慕不已。
“百年未見白道兄出手了,今日一見,白道兄的修為又精進不少啊,老衲佩服?!蹦厦鞔髱熧澋?。
“白師兄果然是我仙道第一高手?!斌弥窀Q贊。
白沉香嘴角微彎,勉強微笑算作感謝,但眉頭卻緊鎖著:“小徒頑劣,不懂禮儀,以至于差點兒惹出禍事來,還望南明師兄海涵。”說著扭頭去看那個罪魁禍首,見拉拉趴在草窩中一動不動,三個師兄正慌張地搖著她的身子呼喚她。
白沉香心中一凜,心道別是這劣徒受了什么重創(chuàng)吧?當下也顧不得和南明大師寒暄,大步走到拉拉身邊,一手托在她腦后,輕輕把她抱坐起來,一探她靈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虛空就是一指點向她的腿。劈啪的響聲和尖叫呼痛聲同時響起,好像重傷得要掛了一樣的拉拉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跳起來,嬌嗔道:“師傅,干什么點人家麻穴?哎喲,好麻?!鄙焓肿プ≌驹谝慌缘纳痰垡?。
“為師一眼看不到,你就要闖禍嗎?”白沉香怒氣沖沖,不知道自己在竺竹的眼中連生氣也那么帥,心中只恨拉拉居然想裝死逃避責備。
“不過是和玄風師兄切磋一下道法,結(jié)果出了點意外而已?!崩痰垡疑砗箝W,因為知道理虧,聲音特別小。
“憑你的道行居然和玄風比試,不自量力!過來!說說是怎么回事?”白沉香怒喝。
拉拉搖搖頭,表示不能乖乖過去讓師傅一掌拍死。白沉香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但也不好當場發(fā)作。其實他不過是想看看她有沒有受內(nèi)傷,生恐剛才暴怒之下沒有注意。
“玄風,還是你來說吧?!蹦厦鞔髱熃凶约旱牡茏樱拔浵亷熤哆h來是客,又才入仙道不久,這又不是論法大會,你何故出手如此不知輕重?傷了你白師叔的愛徒該如何是好?”
玄風是個外貌看來二十七八歲的和尚,長相忠厚,此刻他幾近虛脫,但還是勉力站起,先向南明大師施了一禮,然后走到白沉香面前道:“白師叔,請恕小侄無禮,螞蟻師妹沒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無妨嗎?”白沉香搭了一下玄風的脈,感覺他只是疲憊異常,但并無內(nèi)傷,這才放心,又回身看了拉拉一眼。拉拉正探頭探腦地從商帝乙身后偷看,見白沉香凌厲的目光射來,連忙又縮了回去。
玄風道:“多謝白師叔,若不是師叔救我,只怕小侄和諸位師兄弟都會受傷。其實這事怪不得螞蟻師妹……”
師傅被稱為仙道第一高手,看來真不是蓋的,輕描淡寫地解了他們這么多人的僵持之局。唉,師傅打起架來還挺帥的,可惜就是不肯聽她解釋,出了什么事都習慣性地怪在她頭上,冤枉死了!不過沒關(guān)系,大家現(xiàn)在都跑到這里來,正是她所期望的,絕對能給小八要做的事制造時機。她這招聲東擊西之策真妙啊!拉拉開心地想著,根本沒聽玄風說些什么。
白沉香卻只聽了幾句就明白了。原來是他幾個徒弟閑逛到習武場,看到禮佛寺弟子正在研習道法,于是雙方就攀談起來。拉拉硬要切磋一下,玄風本不想答應(yīng),可看她興沖沖的,不忍拂她之意,便說點到為止就好。玄風知道拉拉才入門不久,因此只使出一成法力,躍到半空應(yīng)招,哪想到拉拉身負深不可測的金光神氣,自己偏偏控制不好,所以一出手居然是絕殺之勢。想必一出手,拉拉自己也嚇壞了,因怕傷到人而急忙收回,但玄風多年修煉的法力本能反應(yīng),居然順勢回擊了回來。在一旁觀戰(zhàn)的商帝乙、燕小乙和溫道乙見狀大驚,出手阻攔。但他們一出手,形勢又對玄風不利了,玄風的師弟們只好出手相助,結(jié)果大家的力量膠著在一起,被拉拉強大的金光神氣牽著,誰先收手就是死路一條,只能僵持。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只怕會全體受傷。不過說到底,還是他那劣徒惹是生非造成的。
“帝乙,把螞蟻關(guān)到客舍去,不準她再亂跑!”白沉香說完,怒視拉拉一眼,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黃乙哪兒去了?”
現(xiàn)在才想起小八么?只怕小八早就趁亂得了手了!拉拉自動忽略師傅的威脅性目光,得意地想。
“白道兄,螞蟻賢侄非同小可,你可要悉心栽培?!碑斄曃鋱錾现皇O聝扇藭r,南明大師望著拉拉遠去的身影,正色道。
他雖然溫和慈祥,卻很少這樣夸獎他人,所以白沉香愣了一下,隨即釋然道:“南明師兄一定是看到了她的金光神氣,可惜她還遠遠不能運用自如。”話雖如此,但聽南明大師夸獎拉拉,他還是暗暗高興。不過當時天空中光華流動,金光若隱若現(xiàn),自己躍到彩虹之上才發(fā)覺是拉拉的金光神氣吸附住了所有的真氣,但南明大師在地面上就看清了,可見法力之深,他這仙道第一高手的虛名應(yīng)該讓賢才對。再回頭看見拉拉邊走邊和竺竹拉拉扯扯、嘻嘻哈哈,想起她硬要竺竹教她駐顏術(shù)和流星閃馬,心中又涌上一陣煩惱,覺得她不是光耀天門派門楣的料。
“非也非也?!蹦厦鞔髱煋u了搖頭,“螞蟻賢侄身上的金光神氣固然正氣凜然、深不可測,但老衲說的卻并非這個?!?/p>
“哦?愿聞其詳?!卑壮料阌行┮馔?。
南明大師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閉目細思,半晌才鄭重點頭道:“老衲絕對沒有看錯,此子身上有南斗之氣?!?/p>
“南斗之氣?”白沉香嚇了一跳。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身負北斗之氣的人主殺戮,可以毀天滅地;而身負南斗之氣的人主生機,可以扭轉(zhuǎn)乾坤。據(jù)說南斗、北斗之氣不是靠修煉所得,而是上天之賦。難道拉拉是異人?注定要來拯救十洲三島的嗎?
南明大師點了點頭,又道:“花四海是身負北斗之氣的人,恐怕與令徒是天生的對頭,生死相克,此消彼長。呵呵,看來十洲三島未必沒有生機,天門派任重道遠啊。”語氣中無限喜悅。
這消息太突然了,白沉香雖然有些高興,心里卻亂了,只是機械地點頭表示同意。拉拉從天而降,不服管教,他從來沒以為她是可造之材,就算她擁有金光神氣也是一樣,沒想到她居然身負南斗之氣。南明大師早就看出花四海身負北斗之氣,是命定的可以毀滅一切的人。此消息只有仙道各大掌門知曉,一想到無論如何努力,那個掌握毀滅之力的人還是可以決定一切,他們不免有挫敗之感?,F(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身負南斗之氣的仙道門人,他該高興才對。可他卻不安極了,因為他無法想象十洲三島的命運居然掌握在他的劣徒手中。
那個得過且過、不著四六的丫頭?
“非是我懷疑南明師兄的慧眼,但是我那劣徒……”白沉香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拉拉古靈精怪的笑臉,立即頭疼無比,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她是決定性的力量。
“無意使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蹦厦鞔髱煹?,“老衲只希望天下大亂之日不要到來,南斗與北斗之氣沒有相克的一天。可此時已是山雨欲來之勢,不得不早做防備。螞蟻賢侄法力不高,但屢有奇跡于身,說不定最后的生死決斷就在她身上。”
白沉香的心不安地跳著,但一想無論南明大師是否看錯,逼那劣徒練功總不會錯,于是點頭稱是。正要再問些什么,就見尚黃乙飛速跑過來,在見到他的一瞬,慌張地剎住腳步,因為太急了,差點兒跌倒。
“黃乙,你去哪兒了?”白沉香問。
“弟子……去報信了。七師姐和人打起來了……我是說……咦,人呢?”尚黃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之后茫然地抓了抓頭。
等他報信?這邊早就全體死光光了。白沉香雖然對他眼神中的閃爍有些懷疑,但覺得他一向老實忠厚,就算和拉拉走得近,本質(zhì)也不會變,心下稍安,吩咐道:“你師兄們都在客舍,你也去吧,不要亂跑。”
尚黃乙做賊心虛,只覺得胸口藏著東西的地方燙得慌,生怕師傅盤問,聽說讓他離開,連忙點頭答應(yīng),跑出幾步才想起來沒有施禮,跑回來又鞠了一躬才奔客舍而去,動作快得好像火燒似的。
“南明師兄見笑了,這孩子半點也不沉穩(wěn)?!卑壮料阌行擂?。
南明大師笑道:“黃乙和螞蟻賢侄都是生性率真純樸之人,這是白道兄的福氣啊。”
率真純樸?沒氣死他已經(jīng)是天可憐見了。白沉香嘆著氣搖了搖頭,而尚黃乙則在他嘆氣的工夫已經(jīng)跑到了客舍中。
“OK了嗎?”拉拉正在撫摸一本薄薄的冊子,贊嘆柱子島主夠意思,把駐顏術(shù)秘籍給了她,見到尚黃乙進來,連忙把書冊放在懷中,迎了上去。
0K是什么東西?守在屋外的商帝乙等人隱約聽到這個詞,茫然不知,只覺得這似乎是七師妹和小八之間的暗語。眼見七師妹不客氣地把門關(guān)上,將他們擋在門外,和小八屋內(nèi)密談去了,三人面面相覷。
他們?nèi)舜丝陶龂诳蜕嵩褐械氖肋?,位置對著拉拉的房間大門。因為每次來禮佛寺都是住在這里,所以每個人都有固定的房間。本來容成花落和拉拉是住在一起的,不過她此刻去見母親了,他們又不好進入師妹的房間,因此只得坐在院子中假裝賞景,實則看管。
“反正師傅只說不讓七師妹出去,我們守在這兒就行了?!鄙痰垡业吐暤?。
“大師兄說得是?!毖嘈∫铱粗o關(guān)著的門,心想小八和七師妹一直要好,兩人湊在一處不過是少年心性罷了,他們大可不必那么緊張。而且禮佛寺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來這兩個人不會鬧出什么花樣。
又過了半晌,溫道乙突然站了起來,無奈地苦笑一下:“兩位師兄,客舍房間的窗戶……似乎是在另一側(cè)墻上吧?”
商帝乙和燕小乙一愣,之后三人一起沖過去,推開房門。
屋內(nèi)空空如也,拉拉和尚黃乙不見了。
第四十六章 阿拉丁的燈
“小八,你守在外面。”平寧山的后山,拉拉站在一個隱秘的洞口前,對尚黃乙吩咐道。
“不給我看嗎?”尚黃乙從小到大沒干過違背師長的事,今天頭一回這么做,居然沒有負罪感,只覺得好奇和興奮。
“傻瓜,你和師姐同一條船,師姐會虧待你嗎?”拉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這玩意兒會放光,這好歹是禮佛寺的地頭,得謹慎一點。我看到什么都會告訴你的,咱們之間沒有秘密?!?/p>
尚黃乙聽得大為感動,一拍胸脯道:“好,我來望風。不過師姐,那個要師傅的法咒才能打開,你要怎么辦?”語畢,看到七師姐臉上露出熟悉的奸詐……呃,是胸有成竹的笑容,就知道她一定有辦法,心中又是一陣欽佩。
“山人自有妙計,小八你放機靈點?!?/p>
“放心吧師姐,我眼尖著呢?!?/p>
拉拉一笑,轉(zhuǎn)向撥開洞口茂密的長草,走了進去。之前她和小八進洞檢查過,這山洞的外側(cè)是一條狹長的通道,不算深,大約五十米就到底了。盡頭是一個天然石洞,干燥潔凈,四壁平滑,特別適合她觀看仙道三大派掌門的秘密會議記錄。
拔出紫青雙劍,御氣使它們散發(fā)出光芒以照明,拉拉發(fā)現(xiàn)自己調(diào)動體內(nèi)真氣的水平越來越熟練了。同時她還發(fā)現(xiàn)山洞入口的石壁上寫著四個字,不過十洲三島的文字對她來講太生澀了,字認識她,她卻不怎么認得字,好在這里的語言和現(xiàn)代沒有差別,交流沒有問題。其實,如果她仔細一點就會發(fā)現(xiàn)這四個字是她所熟悉的,幾天前她還因為沒有看到這四個字而進入了隱流的禁地。沒錯,這里是禁止進入的地方!在洞口不僅有警示字體,還有一個奇怪的結(jié)界,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輕易就突破了。當時只聽到“啪”的一聲響,好像氣球爆了,她和小八還以為是踩到了碎石子,一點沒在意。
走到盡頭的石洞,拉拉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個墨玉墜子放在平整的地面上,急切地道:“藍藍,快,把我?guī)煾邓麄兠茏h的事重播?!?/p>
“你答應(yīng)給我編個花式吊繩的哦?!彼捯粢宦洌悄駢嬜油蝗豢谕氯搜?,還是如鶯聲燕語般的女聲。
“放心,一回風麟洲就給你編,再往吊繩上拴兩顆珍珠。”拉拉大方地道。
“一言為定?”
“騙你的話就讓我一輩子嫁不出去,夠毒吧?”
“夠毒了。”這指甲大小的墨玉似乎很開心,緊接著立了起來,玉體中間的小孔散發(fā)出明亮的黃光,并迅速彌散開,片刻后又凝成一束白光,投射到石洞內(nèi)平整光滑的石壁上。
原來這墨玉就是前因后果鏡。白沉香派溫道乙和拉拉去滄海島送信時,讓溫道乙隨身攜帶著這件寶貝,中途在茱萸鎮(zhèn)出了變故,花四海帶拉拉去追剿龍老大取玄黃珠,溫道乙沒法跟隨,便偷偷把這寶貝放入了她的衣袋中?;ㄋ暮kx開后,拉拉換上男裝時前世因果鏡從衣袋中掉了出來,不過她當時急著追他,只帶在身上就離開了,直到在滄海島上才發(fā)覺這東西就是她一直覬覦而不得的寶貝。
拉拉是從現(xiàn)代來的,有強烈的科學意識,于是私下對這靈物進行了殘酷的科學實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寶貝根本和傳說中不同。首先,她性屬陰,是個女的,之前之所以用男聲,只是因為“女子”行走江湖不便:其次,她不是非天門派法術(shù)不說話,只是她性子別扭,不愿意說出所看到的一切,天門派的法術(shù)其實只是不斷重復(fù)她的制作者——創(chuàng)派祖師的師弟的命令,而且每回念咒者都要念得心力交瘁,才能迫使她開口;第三,她報告完一件事就會忘卻,因此她所記錄的事只能看一次;最后,和所有雌性動物一樣,她愛美、愛曬太陽。她之所以和天門派歷代主人不和,就是因為那些人太珍視她,總是用完后就放入金盒中藏起來。而拉拉不僅讓她接受日精月華,還日日擦拭,并打算為她換一條吊繩,打扮得漂漂亮亮,因此一人一鏡相處極好。在這種情況下,拉拉要想知道什么,當然不用法咒,只要說一聲就行了。這寶貝在熔煉之時加入了一縷女體精魄,精魄的名字叫藍藍,所以拉拉昵稱她為藍藍。
拉拉要十洲三島和平,必須探尋多年前的秘密。當她得知三大掌門不會讓她了解綿延泉的秘密后,腦筋急轉(zhuǎn),之后故意顯得無禮,以分散三大掌門的注意力,并在怒氣沖沖中自摔一跤,以極快的手法把藍藍塞入禪房厚重門檻處的破損中。再之后,她感覺三位掌門談得差不多了,于是誘使玄風與她比武,吸引所有人都跑到習武場來,同時派尚黃乙趁亂把藍藍拿了回來。
石壁上像放電影一樣閃現(xiàn)著過去的時光。因為拉拉是第一次使用前世因果鏡,所以影像是從她帶著墨玉之時開始回放的。拉拉看到花四海背負她追擊龍老大,日夜不停,偶爾休息時,他會把她抱在懷中,輕吻著她的額角,那溫柔是他從不曾表露的;古怪山、莫嗔澤中,他力斃龍老大,為救鳳凰重傷自身,渾身鮮血淋漓卻故意漠然的表情讓她再度心疼不已;接著是那清涼夜色中如火的激情。一瞬間,拉拉的心火燙火燙的,難道只有從旁觀者的角度才能看到他的真情嗎?他是愛她的,那么她折騰掙扎了許久都是值得的。
“咳咳!”藍藍清了清嗓子。
拉拉漲紅了臉,這是她第一次從第三者的角度觀賞自己如此“色情”的表現(xiàn),不過她臉紅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后悔。為什么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就吃掉大魔頭了!如果有了夫妻之實,她就能用責任二字綁住他,讓他為她回頭、停留、繼而繾綣。假如兩人無情她不會如此,可看他的表現(xiàn)對她不但有情,還很深很深。正懊惱著,一聲呼哨聲響起,感覺帶著幾分輕浮和調(diào)笑。拉拉瞪了藍藍一眼,她和花四海的這個場面是火辣了一點,但畢竟三點沒露,藍藍不該有這反應(yīng)的。
接下來,石壁上出現(xiàn)了三大掌門密談的事。拉拉聚精會神地看著,直到全聽完才恍然大悟。
原來當年六道大戰(zhàn)的秘密連三大掌門也不清楚,但綿延泉卻是關(guān)系到十洲三島命運的天兆之泉。從這些情況推論,當年參與大戰(zhàn)的人只怕幾乎死絕了,大戰(zhàn)的原因也絕非爭權(quán)奪利那么簡單。既然她搞不清前塵往事,只好跟隨著唯一的線索走。就是:綿延泉之水為什么會驟減?天門派上一派高手集體失蹤和這個有沒有關(guān)系?當然還有師傅所掌握的半個秘密,但她很懷疑王平會乖乖交出那把秘傳鑰匙。
萬事知會不會知道六道大戰(zhàn)之事呢?這只雞自稱有幾千歲,只怕是吹牛。倘若六道大戰(zhàn)是在它出生前發(fā)生的,那問它也是白搭。再說它和阿斗跑到哪兒去了也不知道,想問也問不成。
“唉……”她長嘆一聲,真是焦頭爛額的事一大堆。
“唉……”又是一聲長嘆,咦?這嘆息聲不是她,也不是藍藍,而是一個男人的!和剛才的口哨聲如出一轍!聲音來自她的身后!
感受到拉拉的警惕之心,卻邪雙劍的紫青劍光再度閃亮,隨著她轉(zhuǎn)身的動作,照在發(fā)出聲響的石壁上。沒有,什么也沒有。石壁上只有一盞燈,不是正常的油燈,而是好像雕刻在上面的。
“什么妖怪?”拉拉用卻邪雙劍一指燈,絲毫不敢怠慢。這聲音出現(xiàn)得太突然,嚇著了她。
“小心點,損了神物可是要遭天譴的?!睙襞恿艘幌拢瑓s沒有從石壁上凸下來。
它一說話,拉拉就不怕了。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道:“報上名來。”
燈道:“我這一代的主人是南明那小子,所以我現(xiàn)在叫‘南明大師的燈’?!?/p>
“南明大師的燈?還一代傳一代啊!怎么沒聽南明大師說過啊?”拉拉揮動紫劍,讓劍氣劃過石壁,雖然小心著沒有傷到燈,卻在它附近弄出了幾條劃痕,嚇得燈縮成一團。
“那是因為他駕馭不了我。小心哪,無心之過也是過,照樣會遭天譴,老天是從來不聽辯解的。”
“呀,還威脅我?”拉拉一揮青劍,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那燈突然曖昧地道:“悄悄告訴你,小花有秘密。”
這話生生讓拉拉的劍停在半空,小花?它說的是花四海嗎?叫得這樣親熱,難道這燈知道他的身世?甚至原本是他的燈?
“我不是他的燈?!睙羲坪踔览闹兴?,“我是禮佛寺的世傳寶物,不過除了創(chuàng)派祖師,沒人能請得動我,要不是你帶著那靈物之鏡,我還不讓你進來呢?!?/p>
“你說什么?”
“我說你進來時沒有聽到一聲脆響么?那是我為你破的結(jié)界,不然你怎么進得來。你當禮佛寺的人是傻瓜嗎?放著我這樣的神物于后山山洞,能沒人看守嗎?雖然這洞隱蔽,外人不容易找到,而入口處又寫明禁止入內(nèi),本寺弟子不會闖入,但怎么也會防著點呀。唉,你看著挺機靈,怎么卻是愚鈍之人?你不要以為本燈是被關(guān)在這兒的,我只是閉關(guān),因為以前在六道大戰(zhàn)時受了點傷,損壞得太厲害。這是我自己設(shè)的結(jié)界,隨時可以來去自如。南明那小子時常會帶著弟子來拜我呢,我的輩分高得很!”
燈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罵拉拉笨的時候,拉拉本想仗劍欺燈來著,但聽到它說起六道大戰(zhàn)好像很清楚情況似的,又聽它用那樣的語氣說起大魔頭,恐怕是一盞知情燈,所以忍耐著沒去報復(fù)。
“小花——你是指花大魔頭?”她問。
“什么大魔頭?不就是花四海那小家伙嘛!”燈大剌剌地道,“我雖然不出洞,可是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p>
不是又號稱“萬事知”,結(jié)果每到關(guān)鍵時刻就用不上吧?拉拉有些不信任它,卻聽藍藍道:“一定是南明大師時常向它講解世上的事,拉拉你別被它唬了。”
“藍藍果然聰明,不愧是至靈之物。”燈接著話茬捧了一句,聽語氣還很熱情。
“藍藍是你叫的么?”藍藍大怒,墨玉之體彈到了半空中,被拉拉一把抓住,套在脖子上。
“不要吵?!崩瓌竦?。
“我就是因為感覺到你的氣息,才放她進來的呀,不然我為什么偏愛于她?”燈根本不理拉拉,只對藍藍道。這給拉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老公做了什么錯事被老婆逮到,急著辯解。不過燈說得也對,憑什么要對她另眼相看呢?神物看上神物,法寶愛上法寶,這似乎聽來可笑,但它們都是集天地靈氣或者道法凝結(jié)衍生而來,具有人性和神性,相愛又有什么稀奇。
想到這里,拉拉哈哈大笑道:“你不是對我家藍藍一見鐘情了吧?那你可得巴結(jié)我,不然我保證讓你相思成灰,不信你就試試。”末了她又補上一句,“燈灰。”才說完,就覺得脖子上一涼,那是藍藍表示不再說話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
那盞燈大聲道:“天地分陰陽,事物辨雌雄,愛慕之心人皆有之,大姑娘你如果強行拆散我們,真是天理難容?!?/p>
拉拉揮劍一指洞頂:“天?我現(xiàn)在對它很不滿意,能怕它嗎?倒是你,偷聽了我天門派的好多秘密,我現(xiàn)在考慮要不要殺燈滅口?!?/p>
“你是指——你和小花抱在一起滾來滾去的事?”
拉拉身上的血全涌到了頭上,臉漲得通紅,居然有好幾秒鐘答不上話。她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吃掉花四海了,否則還不讓這色燈看了活春宮?
“少廢話!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一定會痛下殺手。”她故意顯得兇惡來掩飾尷尬和羞澀。
“想知道小花的秘密就先放我下來?!睙粲憙r還價。
“不行,你陰險又古怪,如果放你下來傷人怎么辦?再說你不過是個壁畫,下得來嗎?”
“你是怕我施出法力,打不過我吧?放心,藍藍在你手上呢,我怎么敢使陰謀詭計。再說法寶不會說謊,你讓藍藍感受一下,我可是邪惡之輩么?唉,禪心一點向靈通,化身萬千道不同,有緣曾經(jīng)比肩過,回首愿望伽藍宮。”
這死燈居然吟情詩?拉拉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強忍著要自殺的沖動,伸手撫摸了一下墨玉道:“藍藍,他沒說假話吧?”
藍藍沒有出聲,用心語告訴拉拉此燈確實是禮佛寺之物,而且也不含惡意。拉拉心里有了譜,慢慢走近石壁,左看右看,那燈也不過是一i隔壁畫,不能摳下來。要不,是要拿劍挖下一大塊石頭才行?想著,她舉起劍,還沒等她把神劍當刻刀,燈就大叫道:“別啊,你只要擰一下燈座上的按鈕就可以?!?/p>
拉拉湊近了細看,果然看到燈的最下面有一個突起的小圓點,在這黑咕隆咚的山洞里,不趴在石壁上絕對找不到。
“你不是說你自我封印嗎?為什么不自己下來?”她忽然靈機一動,問道。
“呃……你有沒有聽過,有時候自己可以困死自己?你這大姑娘非要問人家尷尬的問題!你要明白,救了我有大大的好處。南明不能駕馭我,我就是自由的燈,如果你幫了我,我可以當你的法寶。到那時,還不是你要我做什么我就要什么。這事明告訴南明也可以,條件是你要讓我和藍藍在一起?!?/p>
鉆鉆山洞也能得到法寶?不過這破燈能有什么用,照她看不如一個大號太陽能手電更管用。
但,他知道大魔頭的事吧?拉拉靜了幾秒,直到藍藍告訴她燈沒有說謊話,才把按鈕使勁一擰,根本沒考慮到她是無法為藍藍做主的,因為藍藍屬于天門派,并不屬于她。
石壁發(fā)出“咔咔”的聲音,接著拱動著把一盞實體燈吐了出來。燈只有手掌大小,樣子普通,陳舊得很,既沒有燈芯也沒有燈油,燈上生滿了綠銹,雕刻著奇怪的文字和花飾。不過燈出了石壁后并沒有落地,而是虛浮在半空中。
“終于出來了。”燈滿足地嘆息。
拉拉伸手一把抓住燈:“出來了就要遵守諾言,成為我的法寶,聽從我的指揮?!?/p>
“我可不可以先和藍藍……”
“不可以!”拉拉斷然拒絕,同時想起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于是好奇地摩擦了三下燈身,沒想到燈真的亮了起來,把石洞照得恍如白晝。哈哈,居然在神仙世界里找得到外國神話里相似的東西。
“從今后,你就不再是南明大師的燈,改名為‘阿拉丁的神燈’?!彼R上宣布主權(quán)。
“阿拉丁?我聽藍藍叫你拉拉哦?!?/p>
“我大名叫花拉拉,道號螞蟻,印度阿三是我行走江湖時的化名,阿拉丁是我的外號。你既然是我阿拉丁的燈,以后簡稱拉燈?!?/p>
“拉燈?聽起來不錯的樣子?!?/p>
“豈止不錯,簡直是非常拉風?!崩M量壓抑著急切的心情道,“那么拉燈先生,告訴我花四海究竟有什么秘密?”
拉燈笑了一聲,聽不出是得意還是嘲笑:“花四海的秘密很簡單,他小名叫小花,口頭禪是‘閉嘴’,一直占據(jù)惡人榜第一名。”
“還有呢?”
“沒了。”
沒了!敢情耍她哪!居然敢誑她!這叫秘密嗎?這是十洲三島人人皆知的事??墒菫槭裁凑f他是惡人榜第一位?他不是惡人,為什么從來沒有人試圖去了解他呢?拉拉失望之下心頭火起,不怒反笑道:“那惡人榜第二名是誰啊?”
“是西貝柳絲,殘花敗柳嘛!別和人說這是我告訴你的。唉,我是好人,上回還有人說來著,那可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位這么說的?!?/p>
“你是好人,我也這么說,湊一萬整數(shù)吧。”拉拉咬著牙道。
拉燈渾然未覺她語氣中的威脅,慢吞吞地道:“我已經(jīng)決定做萬全好人了,不過無功不受祿,所以我決定做你的好法寶,特別有用的那種。說來我之所以結(jié)束多年苦修,想入塵世還是因為藍藍。唉,劫數(shù)啊,你為什么帶她來呢?情之一物,終是大劫,亂了我的道心?!?/p>
“道心亂了是嗎?我看你沒有燈芯啊,不然我們切開燈腹看一下好了?!崩饋?,怒火暴發(fā),把手中燈按到一塊大石頭上,揮起了手中劍。拉燈這才覺得怕,討?zhàn)埪曋?,燈身漾起一團青碧之光,形成了一道結(jié)界,和拉拉對上了。
“你說知道他的秘密,居然是騙我的,我要懲罰你?!毕M碌氖?,使拉拉的聲音都哽住了。她不過是想找到讓十洲三島和平的方法,想讓師傅和師兄弟們不必去死,想和大魔頭談一場戀愛,溫暖他冰冷的心,為什么就那么難呢?為什么感覺有機會了,到頭來卻一場空呢?她也是女人,也會感到無助和迷惘,她也會累啊!
花四海完全是放棄的態(tài)度,兩個人的愛情卻由她一個人努力,他一直在前面冷漠地走著,不曾停下一步,而她則辛苦地在后面追。她來了十洲三島后一直處在奔波之中,就真是個打不死的小強,神經(jīng)再堅韌,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雖然她一直鼓勵自己不要氣餒,但她面臨的種種壓力又對誰去訴說呢?尤其,當她以為抓到了一點線索,結(jié)果又是白忙一場之時,那種沮喪感讓她的心瞬間變?yōu)橐黄野蹬c破碎,可心里又明白不能遷怒于拉燈,于是她干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這么多日子來的辛苦,都在這一刻宣泄了出來。
一燈一鏡全被她嚇著了,只能笨拙地哄著她,卻沒有任何效果。拉拉越哭越兇,正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洞外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和尚黃乙的呼喊聲:“七師姐,好了沒有,師傅發(fā)了云燕之箭,催我們快回去呢。咦,這是什么東西?”他指指石頭上的燈。
燈和鏡都比較警覺,在尚黃乙往洞里走時就全閉了嘴,拉拉雖然止住了哭,但滿臉淚水、抽噎不止,著實駭住了尚黃乙,忙問:“怎么了?難道師傅他們談的事很嚴重嗎?”
拉拉以衣袖胡亂抹了一下臉,連吸了兩口氣,胡亂解釋道:“沒事,我是被……感動的,三大掌門太有我佛大無畏的精神了。算了,回頭再和你說。師傅有什么急事啊,不是說要在寺里住一晚嗎,現(xiàn)在居然發(fā)云燕之箭?”
云燕之箭不是真正的箭,而是一種法術(shù),天門派有急事緊急召見弟子時,就會由高手發(fā)此箭于天,讓散在山上各處的弟子速速集合到某一地。發(fā)此箭時,掌中真氣直沖云霄,到達最高點后會化為一只墨燕,鳴叫著在空中盤旋三圈,而后消失不見。
尚黃乙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速速趕去就是了,只可惜在這里不能飛。”他所師傅發(fā)現(xiàn)他和七師姐偷拿前世因果鏡的事,心里有點緊張。再看情緒還未回復(fù)的七師姐把那盞分外小巧的燈別在后腰,不禁大為好奇,要知道他們頭回進洞時可沒發(fā)現(xiàn)有個青銅小燈啊。才要開口再問,就聽洞外又傳來燕子的鳴叫聲,知道師傅發(fā)了第二只云燕之箭催促,當下也來不及說話,師姐弟兩人一路小跑,急著趕回,因為不能飛,到達禮佛寺門口時已經(jīng)累得半死了。
“你們跑到哪里去了?”白沉香皺眉道。
拉拉左右一看,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外敵入侵,但是差不多所有人都在,似乎是送別的場面。她心里頓時放松,雙腿再也支持不住,膝蓋一軟,跪坐在白沉香的腳邊,哪有能力答話。尚黃乙不擅說謊,干脆低頭不語。
白沉香頗感意外,還沒再詢問,就見南明大師一臉錯愕,向前走了幾步,指著拉拉,嘴唇哆嗦了兩下,卻沒有出聲。
“劣徒,你又做了什么?”白沉香驚道。
拉拉搖了搖手,沒精力和師傅“戰(zhàn)斗”,只伸手拿下別在腰間的燈,扔給南明大師,勉強道:“問他,我和小八不過是閑逛中有了奇遇。”
南明大師急忙雙手接燈,誠惶誠恐地捧至一邊去私聊,神情間十分恭敬,還頻頻點頭稱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后才走了回來,把那盞燈捧到拉拉面前道:“螞蟻賢侄,神燈說要奉你為主百年,還請善待我禮佛寺傳世之寶。”
拉拉離白沉香最近,清楚地聽到他吸氣的聲音,轉(zhuǎn)頭一看,見他雖然面容嚴肅,但看向她的目光卻頗有嘉許之意,還頻使眼色,讓她趕緊把寶貝接著。她明白這見寶眼開的師傅很滿意她跑到人家的地盤都能搜到好東西的本事,很想拒做神燈的百年之主,和師傅對著干。不過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斗氣的時候,當下接過燈,又別在后腰上。
這死燈真是狡猾,和她談條件時可沒有定下奴隸契約的期限,現(xiàn)在居然單方面蹦出了百年之期。好啊,跟她玩心機,以后有他好看的!
這神燈是禮佛寺傳世之寶,因在六道大戰(zhàn)中受損而閉關(guān)自修,絕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它雖然是創(chuàng)派祖師傳下的寶貝,但除了南明大師的師傅外,沒人用過此燈一次,也不了解它的神通,更不用說駕馭了。今天神燈竟然自愿奉拉拉為主百年,南明大師雖然一向沒有門戶之見,仍不免耿耿于懷。
“白道兄,既然螞蟻賢侄已經(jīng)回來,我們就啟程吧?!蹦厦鞔髱熣{(diào)整心情,盡量忽略禮佛寺的神燈被拉拉當燒火棍一樣別在腰后的心痛感,緩緩地道。
白沉香點頭,對弟子們囑咐道:“黃乙,你隨大師兄他們在寺中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就回云夢山;帝乙,你要協(xié)助師叔們看緊門戶,倘若魔道前來挑釁,務(wù)必忍耐,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螞蟻,你就留在為師身邊?!?/p>
本來拉拉已經(jīng)爬起來準備歸隊,此刻一腳舉在半空,猶豫了下,又放了下來。她明白三大掌門是先要去隱流觀察綿延泉,再去云夢山尋找天門派遺留下的秘密,可是師傅為什么要帶著她?難道不放心她到了如此地步,非要盯著她才行?
如果可以反對,她當然想單獨待著,因為她有太多紛亂的心情要梳理,有太多的秘密要探尋,可是看到師傅不容拒絕的眼神,她忍了。好歹是她師傅,哪能一回不讓他贏,如果他當場暴走,維持千年的風度就全完了,她不能這么狠毒。
于是大家兵分兩路,大部分弟子都各回各派,唯有拉拉被三大掌門帶著去了滄海島。路上,拉拉第一次見識到了流星閃馬。
草草等幾名中堂弟子分別給眾人腳腕上拴上了一條極美的小魚標本,吩咐他們閉上眼,然后手挽手圍在眾人之外,集體默誦咒語。拉拉只感覺絕對的靜止感和真空感,似乎又回到了她受傷昏迷時的狀態(tài)。但只是一瞬間,草草就叫眾人睜眼,原來已經(jīng)到了另一個地方。就這樣連續(xù)重復(fù)了七次,每次間隔半炷香的時間休息,然后他們就站在了滄海之濱,那里早有人領(lǐng)了龍帝白鶴等著,好帶他們渡海。
一上島,白沉香就囑咐拉拉不要亂跑,之后三大掌門便去了綿延泉。
拉拉百無聊賴,一邊整理沮喪的心情,讓自己恢復(fù)斗志,一邊學學駐顏術(shù),還纏著草草教了她流星閃馬之術(shù)。由于竺竹事先吩咐過草草,因此草草教得很盡心。要運用流星閃馬,不僅要學會特殊的密咒及修煉之法,還需要那種名為“離奇”的小魚標本,所以拉拉毫不猶豫地出賣了燕小乙,向草草講了他的各種生活瑣事,換取了三對離奇魚。這種魚可以反復(fù)使用,換句話說她可以同時帶兩個人趕路。
過了三天,白沉香才出現(xiàn),看他的樣子拉拉就知道他們折騰了三天也沒研究出所以然來。她聽草草說過,師傅和南明大師輪流下泉尋找泉眼,竺竹是精靈之體,不能入水太久。
“沒找到泉眼嗎?”拉拉問,看著白沉香憔悴的面容,居然有些心疼。人非草木,時間久了,她對師傅也產(chǎn)生了親人般的深厚感情。
“泉眼必是與內(nèi)陸相接,潛了很深也找不到,而且泉水深處有古怪的陰力,不能前行了?!卑壮料阈南聼灒尤粚f了實話。
“那就到內(nèi)陸找唄,和泉水較什么勁兒啊。”拉拉奉了一杯茶給白沉香,鬧得他愣了一下,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可是她頭一回這樣,難道她終于明白要尊師重道,終于懂事了么?
“咱們走吧,這島上沒什么玩的,你又不許我到處走,悶也悶死了?!崩?。
白沉香被拉拉的話殘酷地拉回到了現(xiàn)實,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么時候了,天下動蕩不安,她居然還想著玩。不過他心力交瘁,沒心思再教訓(xùn)她,只得拂袖而去,傍晚就連同南明大師和竺竹離開了滄海島。因為沒有中堂弟子跟隨,他們不能用流星閃馬,只能御器而飛。
三人都是絕頂高手,帶著拉拉并不累贅。她一路上不斷練習新學的隱流密術(shù),進境相當快,讓三人都非常驚奇。要知道流星閃馬之術(shù)連隱流弟子也要修煉幾十年才有小成,但拉拉幾日之間就掌握得有模有樣。雖然這和她身上的金光神氣有很大關(guān)系,但她對跑路這檔子事的悟性卻也是仙道中千年罕有。對此,白沉香不知道是該哭還是笑,但暗自得意是少不了的。
第四十七章 你要殺我嗎
五日后的夜里,一行人到達了風麟洲。離云夢山還很遠,就看到前方的天空中劍氣沖天,中間還夾雜著一道道凜冽魔氣,映得半邊天空光華閃爍。
白沉香臉色大變,難道是魔道中法力高強的大人物領(lǐng)魔兵來襲?要知道四大師叔都留守在山上,門下弟子也非泛泛,山上又布下了高超的防御陣法和結(jié)界,若非絕頂高手領(lǐng)兵,絕不能輕易攻入。
“說不定是花四海親上云夢山!”三大掌門相視一眼,心中都產(chǎn)生了這個想法,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飛行速度。
拉拉心中也有此想,不禁心頭一跳,緊緊跟著三大高手疾飛。
到了云夢山上空,就見極頂之上的外圍冰城已經(jīng)被魔火融化了少部分,不住有碎冰崩塌,帶動著泥土山石落到山下,隆隆響著,像滾起一串串驚雷。
東蒼天、西魭天、南炎天、北玄天漆黑一片,人影皆無,只有中鈞天火光熊熊、殺聲陣陣,半空中法寶橫飛,撒星殿前傷亡遍地,已經(jīng)分不清是魔道中人還是天門派中人,顯然戰(zhàn)場就是這里了。
刀朗正與渡海人、魚嫂、孫二爹魔道三人組戰(zhàn)在一處,逍遙連環(huán)索吞吐翻轉(zhuǎn),如一條靈蛇,不過速度比之平日慢了許多,索上光芒微弱,顯然身受重傷,目前勉強維持而已;墨武守在撒星殿前一方,唇邊胸前全是血跡,腳步踉蹌,但他渾然不顧,怒吼聲中雙手揮舞,操控著半空中一對烏黑的霹靂鐵筆,力抗十幾名魔道中人的圍攻,顯然為那些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傷重弟子拼上了性命;蒼穹和桃花不見蹤影,不知道是遭到了不測還是出了別的什么事。
各支弟子奮力與魔道中人糾纏在一起,互有死傷,不斷有人倒下,血氣彌漫。
戰(zhàn)場中心,也有兩個人在對戰(zhàn)。也許因為他們的實力太強大了,劍氣、魔氣激烈對撞,在外圍形成了巨大的風旋,使得方圓幾丈之內(nèi)只有他們兩個。
左側(cè)的人看不清面目,全身包裹在一團深黑色魔氣之中,隱約中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身影。黑氣里時有銀色弧光掠出,帶著開山裂石般的力量攻向他的對手。右側(cè)的人衣著樸素,周身被藍光閃閃的真氣罩保護著,手持一柄掃帚,不斷抵擋攻擊,雖然處在下風,但卻屹立不倒,竟然是哈大叔!
這變故震得拉拉差點兒從半空中跌落。哈大叔在天門派中雖然輩分高,實際上只是紫竹林的守林人,種菜挑水都是他做,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以那個魔道高手的攻擊力來看,就算師傅親自對付尚且吃力,哈大叔卻不知抵擋了多久而未敗??礃幼犹热舨皇撬扉T派只怕被人殺光了。
“花四海,休得猖狂!”白沉香大喝一聲,落下云頭。他這次出門并沒有隨身攜帶無雙杖,只持普通的三尺青鋒沖入了戰(zhàn)場中心,地面卷起的狂風吹得他的寬袍大袖獵獵作響,但他毫不理會,向那一團黑氣直沖過去,氣貫長劍,紅色光芒宛如一線烈火,從劍身疾射而去。
“嘭!”紅光與黑氣甫一接觸就發(fā)出暴響,白沉香和那黑影同時后退數(shù)步。
這一擊解了哈大叔的困境,他反手一揮掃帚,藍色光華如海水般涌出,波浪一樣覆住了那團黑氣。
拉拉驚叫一聲,心差點兒跳出喉嚨。那人真是花四海嗎?身形很像,那些銀色弧光也似是從他的冰魔刀中揮出,可他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怕了什么,還是不想面對什么?
那隱身黑氣中的人以一敵二并不落下風,力抗白沉香與哈大叔兩人,大笑道:“白沉香,你一直以正派翹楚自居,現(xiàn)在不也是從背后襲擊本王嗎?”
拉拉的腦袋“嗡”的一聲,這聲音是她朝思暮想的,是她就算死去也不會忘記的,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趁師傅不在時偷襲天門派?看樣子好像要趕盡殺絕!他要做什么?在他們分別后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還是他嗎?
白沉香揮劍一指:“花四海!你以魔王之尊偷襲天門派,還有臉說別人么?”
花四海冷笑道:“廢話少說,力量勝于一切,本王就和你放手一搏,看天門派會不會滅于我手?”說著暴喝一聲,銀光從黑氣中源源涌出,寒意迅速席卷整個戰(zhàn)場。
拉拉的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反應(yīng),可她身邊的南明大師和竺竹卻動了,同時落到地面上,加入到戰(zhàn)團之中。
南明大師口誦佛號,一手把頸間佛珠拋向空中,另一手指向花四海。佛珠被祭上天后瞬間擴大了數(shù)十倍,牢牢籠罩在那團黑氣的頂部,一百零八顆佛珠,顆顆紫光迸現(xiàn),長短不一的光芒如同一柄柄利刃,旋轉(zhuǎn)著擊向黑氣,緊緊壓住黑氣,使它掀了幾次也無法上揚。
而竺竹的法寶則是一柄紙扇。紙扇一經(jīng)祭起,彩光閃閃,映得半邊天色似乎都亮了,隨著竺竹極優(yōu)美的手勢,一朵朵白蝶從扇面上飛出,根本不懼戰(zhàn)場中心狂卷的氣流,紛紛落在黑氣屏障上,拼命要鉆進去。就算前一批白蝶被魔氣殺死,也不過是化為縷縷白氣,而寶扇上還有白蝶源源不斷地涌出。
四大高手聯(lián)手圍攻花四海,這四股力量合在一起,即使是巨石也會化為齏粉,即使是高樓大廈也會被夷為平地,可是被圍在其中的花四海卻沒有敗退,只是移動得越來越緩慢,卻沒有敗。
拉拉最后一絲僥幸心理也破碎了。實力是偽裝不了的,除了花四海,十洲三島再找不到另一個人能有如此高的身手,能力戰(zhàn)四大高手而不敗。她六神無主,不知道要如何制止局勢惡化。
她本能地想逃避,腳卻動不了,因為她看到八劍弟子的其他人正聯(lián)手與一群飄忽的影子纏斗。那些身影不像魔道中的人,甚至不像是人,閃避時變幻莫測,攻擊時殘忍兇狠。
天兆有云,八劍聚齊,滌蕩魔域!如今八劍缺一,神劍威力大減,反倒因為他們都是修為不高的年輕弟子而在戰(zhàn)斗中落了下風。不過他們?yōu)榱瞬蛔屵@群黑影闖過去攻擊搖搖欲墜的刀朗和墨武,全體咬緊牙關(guān),搏命一樣攔在當?shù)亍?/p>
看到此,拉拉再也無法旁觀,飛身落入戰(zhàn)團,拔出卻邪雙劍。她沒得選擇!
就算她再愛他,又怎么能容忍他殺害自己的同門。
“七師妹來啦,八劍終于聚齊?!鄙痰垡覇伪巯麓?,渾身是血,顯然受了重傷,但見到拉拉歸隊,還是如悶雷般大喝一聲,“魔道的王八羔子,受死吧!陳兵八劍,斬妖除魔!”
在去無窮山前,拉拉和眾人練習過一個簡單的劍陣,經(jīng)過一場不大不小的戰(zhàn)斗,八個人已經(jīng)能配合得很好,此時盡管她心里有事,卻能自然地跟上他們的腳步,站在了自己位置上。此時她的修為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不再需要其他人不斷回護,所以劍陣渾然一體,立即產(chǎn)生了強大的威力!
八劍并舉,祭上了天空,因為卻邪劍一分為二,所以是九把長劍在半空中相交。剎那間,黑暗的夜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九色蕩漾出的彩光有如一條條漫天飛舞的絲帶,只要碰到那些黑影,就能使他們迅速消失,連慘叫聲也來不及發(fā)出,好像憑空氣化了一樣。
這些黑影原來并沒有實體,難道是鬼道中人?拉拉恍然大悟。早聽說魔道收服了妖道后與鬼道聯(lián)手,看來是真的。
陳兵八劍的劍陣大占上風,拉拉壓力一減,忍不住回身望向花四海。見他還藏身在黑魔氣中,活動的空間被逼得越來越小,鎖麟龍和冰魔刀未出,但這兩件法寶所進現(xiàn)的光芒和四大高手之力激烈對抗。
拉拉心中十分混亂,她希望他贏,因為他是如此驕傲,絕不會容忍失敗,但他贏了,天門派只怕會雞犬不留。可如果他輸了,他的命同樣保不住,因為仙道三大派不會放虎歸山。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難道她要親眼看到他被殺死?
“王,仙道援兵到,不宜戀戰(zhàn)!”隨著這一群鬼道中人被消滅得干凈,和刀朗纏斗的渡海人突然喊了一聲。
此時的戰(zhàn)局已經(jīng)完全扭轉(zhuǎn)了。鬼道的助力被徹底消滅后,聚齊的八劍弟子就趕去援助其他同門,而這些天門派弟子一旦被解放,又立即去幫助更多的同門。魔道從大占上風變?yōu)榱爽F(xiàn)在的勉強支撐,陷入了天門派的圍攻。
花四海根本不理會渡海人,高聲笑道:“南明大師的佛光普照、竺竹島主的蝶舞漫天、白掌門的烈焰劍九式、這位黑兄的六合掃云魔風卷,四大絕技,四大高手,居然苦戰(zhàn)良久也擒不下本王,還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黑兄,看你手法本是我魔道中人,為何茍居于此,與我重歸于魔吧!”
哈大叔面上肌肉一抖,眼神卻堅定無比:“花四海,回頭是岸?!?/p>
“回頭是淵?!被ㄋ暮I涞氐溃凹热绱?,且讓本王的寶鼎收了你們!”話音未落,‘一道熾目的白光從黑霧中心亮起,穿透了霧墻,一個小鼎在白光繚繞中升到半空,鼎身只有大約半尺見方,三個足,兩側(cè)的鼎耳各鑄有一顆猙獰的獸頭。
小鼎越升越高,把佛珠一步步逼退,白蝶、劍光和蔚藍水波則都被白光壓得抬不了頭。當它升到一定的高度后就開始旋轉(zhuǎn),一顆獸頭吐出碧綠幽光,陰森、冰冷,仿佛是從最深的地獄里射出;另一顆獸頭吐出赤紅光芒,艷紅如血,多凝視片刻,甚至能讓人感到血液的溫熱和黏稠,煩心欲嘔。
奇怪的是,這小鼎似乎有什么損傷,旋轉(zhuǎn)起來的時候略有歪斜,而且碧光能射出很遠,紅光卻只探出尺許就消失了,看著相當怪異。
“小心,這是混沌兩儀焚心鼎!被其光芒射中,就會被奪走魂魄或者石化肉身!快閃開!”一個聲音突然從鼎中傳出。
“蒼穹!”白沉香大叫一聲,向后一躍,左手袍袖卷起,背于身后,右手劍指黑氣,怒道,“花四海,你把我?guī)煹茉趺戳?”
“他不過被寶鼎攝了魂而已。哈,還有桃花哪!”黑霧中傳來花四海的聲音,“現(xiàn)在我要收了刀朗和墨武,讓天門派四大護法之魂成為我護鼎之靈!”他大喝一聲,小鼎驟然加快轉(zhuǎn)動,幽碧之光如劍雨般從天空中激射而下,伴隨著尖銳的破空之聲,襲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啊”的一聲驚叫,離小鼎最近的一名弟子被綠光擊中,瞬間化為一座石像,緊接著他周圍的人也被綠光射中,無一例外地石化了,有的還因為站立不穩(wěn)而摔倒在地,身體被摔得粉碎。
剎那間,天地之間均被這慘綠之色籠罩,沒有一個人不受到波及,包括魔道中人在內(nèi),顯然花四海為了消滅天門派的人,連手下的命也搭上了。幸好蒼穹事先示警,所以離小鼎較近的人雖然傷亡嚴重,離得較遠的人卻因為準備時間充分,僥幸用法力抵擋了下來。
可是小鼎轉(zhuǎn)動的速度非??欤唤o人喘息之機,綠光眨眼就又襲來,鋪天蓋地,讓人避無可避,就連花草樹木被綠光擊中后都立即枯萎。而隨著綠光箭越來越凌厲,每一次襲擊都有人因法力不足而被穿透保護罩,變成石雕。
白沉香心急如焚,顧不得自己的安危,撲近黑氣,劍上紅光暴漲,直刺向黑氣中隱約的人形。然而當他劍到時,黑氣卻驀地一縮,化解了這同歸于盡之勢,同時綠光轉(zhuǎn)回,眼看就要照到他的身上。
“白師兄!”竺竹驚叫一聲,急揮錦扇,以無數(shù)白蝶聚在白沉香身外,幫他抵擋漫天碧光。一邊的南明大師見竺竹為保護白沉香而門戶大開,立即收回靈寶佛珠,用佛光罩在她頭頂,自己則以真氣勉強與綠光相抗。
這眨眼問的變故使攻擊花四海的力量驟然減弱,竺竹和南明大師不得已采取守勢,只有白沉香和包裹在水結(jié)界內(nèi)的哈大叔拼命繼續(xù)攻擊。片刻,那本來被壓成一團的黑氣漸漸恢復(fù)了原樣,花四海在其中哈哈大笑道:“白沉香,你害我通天塔一役大敗,可知今日要以滅門來付出代價么?”
原來他是因為那次的事而攻擊天門派,原來驕傲的他不能容忍任何一次失敗!拉拉心痛地想著,那么,她多次壞過他的事,他會怎么對她,殺了她嗎?
不,她不相信,他曾經(jīng)那么溫柔,怎么會對她下手??墒乾F(xiàn)在,如果她不防御也會死于綠光之下,他哪有半點顧念到她。
那邊殺神一般的真的是她深深愛著的男人嗎?但如果不是他,那聲音,那強橫的法力,那銀色的光芒和黑色的霧氣又是什么人才能有的?她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白沉香大喝一聲,與哈大叔一左一右,同時對花四海發(fā)起最猛烈的攻擊。瞬時,兩人的周身都被光焰所籠罩,人影不見,地面上卷起一股熾烈的風,把寒氣一掃而光。拉拉以前聽哈大叔講過,那是強行提升真氣之法。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孤注一擲,也是強弩之末,倘若一擊不成,被對方纏住,就會油盡燈枯而死。
“八劍弟子,陳兵牧野!”白沉香的聲音從光焰中傳出。
拉拉等八人均是一凜。這劍陣他們只學習過一次,在戰(zhàn)場上從來沒有配合過,連練習也欠奉,大家在慌亂之中,腦筋居然都還清醒,勉強按照心法和步伐擺陣,等做完這一切,機械地一抬頭,驀然發(fā)現(xiàn)劍陣的上空出現(xiàn)了一柄巨劍,九色彩珠爬滿劍身,光芒直沖入夜空,映得星月無光,引得風雷陣陣,對著那團黑氣呈力劈之勢,看來分外駭人!
不僅他們,全場的人都驚呆了。天門派弟子見到這情景當然興奮異常,魔道中人卻是驚恐萬分。
“王,撤退吧!”孫二爹也忍不住大叫。
花四海沒有回話,刀朗卻大喝一聲:“南師弟,攻鼎!”此時他正與魔道三人組糾纏在一起,無法抽身,見八劍弟子配合一次“陳兵牧野”就成功,分外驚喜,可又見他們茫然不知所措,各種氣勁互相沖突抵消,明白他們不知要如何發(fā)揮這攻擊劍陣的最強力量,于是大聲呼喚墨武。
墨武召喚回在半空中盤旋的鐵筆,烏光掠下時又力斃兩名魔徒,之后鐵筆隨著他騰起的身體和真氣的引導(dǎo),直沖小鼎而去。巨劍隨鐵筆引導(dǎo),也劈向小鼎。
拉拉只感覺手上的力量被劍陣帶動得后仰,知道巨劍已經(jīng)揚起,就要劈向花四海的方向。要親手殺死他嗎?她的心瞬間成冰!
如果天空是屋頂,那么就在巨劍和小鼎接觸的一剎那,屋頂徹底碎裂了,張牙舞爪的淡藍色電光把天空分割成許多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咔咔”聲。地面上狂風亂舞,強力氣流仿佛要把人生生撕扯開,深得不見底的穹幕夜色中似有猙獰的黑洞,無數(shù)道急速亂竄的彩光全部被吸上半空,吞噬得干干凈凈。
兩強相遇,劍消鼎落,由此而產(chǎn)生的巨大力量把八劍弟子遠遠地摔了出去,陳兵牧野劍陣告破。所有人都站立不穩(wěn),被黑氣包裹著的花四海更是被擊飛到撒星殿處,撞塌了一個屋角后才頹然落地。
他沒事吧?拉拉被摔得七葷八素,勉力撐起身子,驚慌地尋找著那熟悉的身影,可眼光所到之處卻見所有人都在努力站起來,那個可怕的小寸寸放大,直到她可以觸及。
她彎下身子,顫抖著伸出了手,手臂卻似乎斷了一樣使不上勁,手指和小鼎的距離慢慢接近,眼見就要摸到了,眼角的余光卻瞥到一片亮銀色。
“師妹小心!”身后才清醒的燕小乙大叫一聲。
拉拉急縮回手,感覺一股涼意掠過皮膚,眼前只見鎖麟龍晃過,把小鼎卷走了。她轉(zhuǎn)頭望去,見花四海已經(jīng)站起,雖然還是隱身在黑霧之中,但鎖麟龍卻已出手。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奇怪的感覺,說不清是什么,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卻又捉不住。正發(fā)愣的時候,鎖麟龍又動了,這次卻是沖著她而來,帶著無比的殘酷之意。
他要殺她!拉拉瞬間明白了花四海的意圖。他居然要殺她!難道是因為她的存在影響了他的狠決?還是因為他已經(jīng)殺紅了眼?
拉拉眼見那片銀光在自己眼前驟然放大,心中悲涼萬分。他要殺她!那么她就死在他手上又如何呢?夢想徹底破碎,在這個世界生存又有什么快樂?說不定,這樣她又可以穿越回去了。至少,那里是和平的、文明的,那里的男人不會因為她是敵對派別而宰了她。
她等著死,居然沒有一絲恐懼,或者因為制造死亡的是她所愛的人,或者因為這愛情的程度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只是這時,有一個人從她身側(cè)飛撲過來,把她護在身下,而鎖麟龍則結(jié)結(jié)實實地直接打在那人的后心上。那人痛叫一聲,一口熱血直噴在她的后頸窩中。
“二師兄!”拉拉驚恐地叫,驀然發(fā)現(xiàn)舍命救她的是燕小乙。而這時,并未縮回的鎖麟龍再次卷過來,還是對著拉拉,似乎有著無比的仇恨,欲殺她而后快。
拉拉被壓在燕小乙身下不能動彈,無法躲避,只是這時墨武已經(jīng)站了起來,揮筆迎向鎖麟龍,但當筆端的烏光與鎖麟龍的銀光相交之時,立即被撞得粉碎。他之前就受了傷,為了引導(dǎo)巨劍與小鼎相撞更是透支了體力和法力,此時被逆襲之力擊中前胸,鮮血狂噴,倒了下去,傷上加傷,失去了知覺。鎖麟龍在空中拐了個彎,角度巧妙地橫掃過來,尖嘯著,要把倒在地上的三人全部消滅!
白沉香想救、竺竹想救、南明大師想救、哈大叔想救、刀朗想救,可是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被巨力震翻的眾人離得較遠,真氣也未凝結(jié)起來,這時候根本來不及,只有摔倒在墨武身邊的溫道乙可以。
向來溫吞遲鈍的溫道乙此刻猶如換了一個人一樣,一躍擋在了鎖麟龍面前,似乎沒受什么傷似的,身手靈活,真氣充沛,滅魂劍劈空斬氣,威風凜凜,一個人就把左突右轉(zhuǎn)、翻騰盤旋的鎖麟龍封得死死的,讓它連退也退不回,纏死了花四海。
他的天門心法已經(jīng)修到了第二重,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連白沉香也被巨力震得不起,他卻可以平安無事?而且就算花四海受傷,但四大高手也拿不下的人,為什么會和他打個平手?
這很奇怪,可拉拉卻沒有時間想這些,只努力從燕小乙身下爬出來,見他渾身綿軟,下巴和衣襟上全是鮮血,面色卻蒼白如紙,似乎骨頭盡斷,活不長久一樣,大滴淚水忍不住落下,急道:“二師兄,你怎么樣?二師兄你別嚇我!和我說話!”她不敢晃動燕小乙,手都不知道要撫摸他哪里,只跪在他身邊哭。
燕小乙眼皮一動,微微睜開了眼:“好師妹……別哭,你要……小心花四海?!?/p>
拉拉大慟,酸楚之氣和驚慌全憋在心口,除了抽泣,一個字也說不出。
“師兄知道你喜歡他,上回去聚窟洲,師兄……就知道了??墒俏覜]有告訴師傅,因為我聽道乙說過他舍命救你。我想,我想……”他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兒暈過去。
“師兄,我什么都聽你的,回頭再教育我,好不好?”拉拉淚流滿面,“你不要說話,我叫五師姐過來救你。”
“不,聽我說完,不然沒機會了!”燕小乙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捉住拉拉的衣袖,“我想他是真心對你,雖然仙魔戀不被允許,可是師妹你既然愛他,終是沒什么了不起??墒墙裉焖@樣……”說著,他拼命吸了幾口氣,繼續(xù)道,“他只怕不是真心,不過是一時動情,所以你要振作,離開他,不要受傷害,也不要讓他禍害天門派,禍害天下蒼生。師妹,你要聽師兄的,不要執(zhí)迷不悟,毀了自己,聽到?jīng)]有?師兄不能保護你了,但愿師傅能很快尋到下一任斷水劍劍主。”說完,他頭一歪,再沒有了聲息。
拉拉嚇得大叫五師姐。她從小到大沒有看到過親近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就連父母去世,當她看到時,活生生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冰冷的尸體,之后就只有照片陪她了。所以此時她的惶恐是沒辦法形容的。
此時,戰(zhàn)場上的人差不多全緩過神來了,溫道乙依舊和花四海成平局之勢,神勇非常。白沉香略看了看刀朗和墨武的傷勢,就攜竺竹、南明大師和哈大叔加入了戰(zhàn)團。
一時之間,花四海險象環(huán)生,另幾處的魔道中人也處于下風,苦斗不止。
容成花落聽到拉拉的哭叫,迅速趕到這邊,手邊沒有銀針,先以真氣封住燕小乙的靈臺,讓他魂魄不失,之后麻利地檢查他的傷勢。
“五師姐,二師兄怎么樣?”拉拉急問。
容成花落有心想騙她,卻說不出口,為難地搖搖頭。拉拉一顆心一直沉到深不見底的地方。二師兄是為救她受的傷,而想殺她的人卻是她一心愛著的。這讓她心如刀絞,氣憤、傷心、絕望、被背叛的痛苦一起涌上心頭,使她的血像火一樣燃燒,想沖上去刺穿那團黑霧,對著他的眼睛問:為什么要這樣做?
彎身拿起跌落在地面上的卻邪雙劍,拉拉沖了上去,可就在這時,身后的渡海人再度喊道:“王,再不撤退,我們就走不了了!”
花四海雖然沒有回話,黑氣卻驀地一縮,看樣子是想聽從勸解,逃離云夢山。白沉香怎么肯放過他,與其他人將他緊緊圍住,怒喝道:“花四海,你既敢攻來,還想著能離開么?留下命來!”
花四海冷笑三聲:“本王的命由本王做主。你以為能攔得住我離開么?”說著大喝一聲,身外黑氣驀然向四周擴散,地面上瞬間刮起陣陣凜冽寒風。
在場的人都是經(jīng)過一番劇斗的,法力、體力都消耗得厲害,沒想到花四海最后一擊如此猛烈,盡管都拼了命在抵抗,卻仍然被風逼退了好幾步。而就這幾步的空間,已經(jīng)足以使花四海騰身而起,找出一條離開的通路了。
“魔頭休走!”溫道乙大喝一聲,不顧死活地追去,滅魂劍的劍光暴漲幾丈,刺入黑氣之中。
半空中傳來一聲痛哼,力戰(zhàn)幾大高手也沒有受傷的花四海終于被刺中,鮮血灑落,一個小小的鐵盒從半空中掉落,同時,冰魔刀的銀色弧光也掠了下來,擊中溫道乙的前胸,讓他重重摔了下來。
哈大叔接住了那個鐵盒。白沉香上前幾步,接住溫道乙,一探他的氣息,知道他只是閉過氣去了,并無大礙,當下把他往南明大師懷里輕輕一推,抬腳便要追去,卻被南明大師一把抓住手腕:“白道兄,窮寇莫追?!?/p>
白沉香心中又怒又痛,眼睛似要冒出火來了,看著云夢山絕頂滿目瘡痍,門下弟子傷亡慘重,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白師兄,南明師兄說得對?!斌弥竦?,“魔道大舉來襲,只怕他們還有后招,唯今之計,先要穩(wěn)住為上,以免讓敵人有可乘之機?!?/p>
白沉香本是性烈之人,但他終是一門之主,知道事有輕重緩急,當下強壓下心中的痛怒,略想了想道:“那就請竺竹島主和南明大師在山上搜尋一下我門中傷重的弟子,抬到虎曲堂去。那是我桃花師弟的住處,藥石俱備,療傷方便些,玄乙你來引路?!闭f到這兒,想到蒼穹和桃花的魂魄被裝到鼎里,肉身也還不知道在何處,心中大痛。
天門派還沒有輸?shù)眠@樣慘過,被人偷襲了駐地,死傷了那么多人,罪魁禍首卻逃了。雖然魔道也損兵折將,但魔道中人狡猾之極,小嘍啰雖然死傷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卻都在花四海離開后跑光了。
“帝乙,你去擊響千里傳音鼓,通知其他仙道門派,魔道已然不宣而戰(zhàn),讓大家嚴守門戶,提防他們再度偷襲?!卑壮料阏f完,又轉(zhuǎn)身對哈大叔道,“老黑,你與我去修復(fù)外圍結(jié)界,加布崗哨?!?/p>
布置好一切,白沉香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見拉拉呆呆地站著,臉色蒼白,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此刻他沒有時間安慰她,只得匆匆離開。
(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清 狂
下期預(yù)告
偷襲云夢山的是花四海嗎?不!不是他!拉拉為花四海辯護,后果就是——被軟禁在紫竹林中??墒?,哈大叔說的天劫是怎么回事?難道愛上花四海會害死他?不管了,她絕不放棄愛情,她要去找他!
被趕出了魔道的鳳凰去偷襲拉拉,差點兒將她殺死,還好地煞報恩,偽稱魔王駕到,才把她救下??伤貌蝗菀宗s到修羅微茫,卻被西貝柳絲軟禁了,這可怎么辦?
哈大叔為什么隱姓埋名,在天門派當守林人?拉拉要如何擺脫白沉香,突破魔道中人攔截,趕到修羅微茫?假花四海是誰?他有什么陰謀?下期更精彩,千萬別錯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