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故事:沒有女人的男人世界
“你們的媽媽在醫(yī)院待產(chǎn)?!卑职终f,“她不在,我來照顧你們也很好!”事實上,我們家已經(jīng)有五個兒子了,可我們并不介意再添一個弟弟。
媽媽去醫(yī)院生產(chǎn),簡奈特外婆就會住到家里來。簡奈特外婆非常和藹可親,可是她老想指揮別人。她會跑到衛(wèi)生間里來察看,只是為了確認(rèn)我們并不是在假裝洗澡而實際上只是打開了水龍頭。每當(dāng)我們出門的時候,她都要讓我們系上領(lǐng)帶,還逼著我們一天刷20遍牙。
剛開始的時候,爸爸覺得既輕松又有趣。他管她叫岳母,對她說話的時候稱“您”,下班回來的時候,還會給她帶上一束鮮花兒。
可這只是第一天的事。
接著,他們的關(guān)系就迅速地惡化。爸爸每天回家得趕緊換上皮拖鞋,免得把亞麻地毯弄臟了。他想抽煙的時候得趕快躲到陽臺上去,因為只要他一拿起煙斗來,外婆就用手捂著嘴小聲地咳嗽。當(dāng)她終于離開我們家時,爸爸掉了三公斤肉,黑眼圈大得把半個腮幫都蓋上了。
“你這樣說我媽太不公平了?!眿寢屨f,“為了讓你高興,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做好了?!?/p>
“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了?!卑职终f, “只要她在自己家里待著就行了。這樣就最讓我高興。”
我們呀,我們也愿意只跟爸爸待在家里。就我們六個人,都是男子漢。爸爸曾當(dāng)過夏令營的輔導(dǎo)員,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可以盡情地吵鬧、打架、說粗話,而不用擔(dān)心有媽媽在一旁訓(xùn)斥我們。要不怎么說是男子漢呢,女人們是怎么也理解不了的。
今天夜里,當(dāng)爸爸從產(chǎn)院回來,哥哥讓·A和我還坐在客廳里等著他呢?!巴馄旁卺t(yī)院陪你們媽媽?!彼撓掠暌抡f,“這個家只剩下我們了?!彼黄ü勺谏嘲l(fā)上,像是累壞了。
爸爸的煙草散發(fā)出了一種蜜糖般的香味。我們都是男子漢,我們談?wù)撝▏闱蝈\標(biāo)賽,芒市24小時汽車大賽,和我們想要到萊克斯影院去看的那幾部西部片。
“現(xiàn)在,趕快上床去吧?!碑?dāng)掛鐘敲響12點的時候爸爸說,“要是你們的媽媽知道我讓你們熬到這么晚,那我可要倒霉了?!?/p>
第二天是星期天。爸爸拿著媽媽開的清單,要做的事情都寫在上面,還特別說了要買她最喜歡吃的水果蛋糕。
“好!”爸爸戴上眼鏡說,“現(xiàn)在我們采執(zhí)行命令。這些事做起來并不難。”
讓·A負(fù)責(zé)做早餐。一開始,爸爸還小聲地哼著歌兒,可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還得給讓·E換尿布,幫助讓·D找鞋,與此同時還得弄滅從烤面包機(jī)里躥出來的火苗的時候,他的牙關(guān)就咬得緊緊的,歌兒也不唱了。
“全體集合?!碑?dāng)我們準(zhǔn)備停當(dāng)?shù)臅r候,他說。
我們站成了一排,接受他的檢閱。讓·A沒有刷牙,讓·c外邊套著運(yùn)動服,可里邊還穿著睡衣呢。還有讓·D,他兩只腳上穿的襪子竟然不是同一種顏色的!
就在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澳愣紲?zhǔn)備好了嗎?”媽媽在產(chǎn)院里問道。
“好極了?!卑职终f著抬手給了讓·E一巴掌,誰讓他把吃剩的酸奶倒在地毯上的呢。
爸爸的語氣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說:“放心吧,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有你們女人的世界,男人可是很自在的!”
我們一溜小跑地出發(fā)了,可到了街上才發(fā)現(xiàn),我的腳上還蹬著在屋里穿的軟底鞋呢,讓·c的口袋里塞滿了各種玩具小汽車,讓·D的腮幫子鼓鼓地正在大嚼口香糖呢。
“丟臉!”爸爸厲聲喝道,一邊推著我們向前走,“等回家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
我們來到一家叫布蒂諾的糕點店前,排在長長的隊伍后邊。爸爸說這家糕點店的名字很奇怪,可這個店做的朗姆酒水果蛋糕卻是全城最好吃的。因此,當(dāng)然了,每當(dāng)周末,這個店的門前總是擠滿了黑壓壓的一群人。我們六個男子漢動用胳膊肘在隊伍中圈成強(qiáng)大的陣營,其他排隊的人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們,引人注目的感覺真讓我們得意極了。
只是,當(dāng)我們排到售貨員面前,“給我們來一大包朗姆酒水果蛋糕!”
“對不起,先生們,你們實在應(yīng)該早來的,水果蛋糕已經(jīng)賣完了?!?/p>
上帝啊,媽媽那里,交不了差的爸爸恐怕會有點麻煩了。
第二個故事:一出叫盯梢的蠢游戲
星期四下雨了,讓·A抱怨道:“這太無聊了!”每星期四總下雨,偏偏那天我們不上學(xué)。
早上,我和讓·A一起去圖書館。我最喜歡看的書是冒險和破案類的,像什么《五神探》啦、《七人行動組》啦、《蛛絲馬跡》什么的。
“你那么酷愛偵探,”他說,“怎么不成立一個偵探社?”
“這很簡單,”我說,“不過有一個條件,我來當(dāng)頭兒?!?/p>
讓·A拿出他集郵時用的放大鏡,想用它來發(fā)現(xiàn)線索,我揣上了我的那把瑞士軍刀,好用它來撬開鎖頭什么的。當(dāng)然啦,我也沒忘帶上我的那個小記事本。
“現(xiàn)在我們干什么呢?”讓·A問。
“你以為案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有點惱火地說,“得自己去找?!?/p>
“你們又想找什么?麻煩嗎?”媽媽從廚房里沖出來,“讓·A跟讓·B,你倆出去給我買東西,這樣會讓你們的頭腦變得清醒點兒……”
我們帶上購物單來到樓下。就在這時,我忽然有了個主意:“咱們利用這個機(jī)會練練盯梢怎么樣?”人行道上到處是積水,人們手里拿著大包小包,不時抬頭看一眼陰沉沉的天空,步履匆忙地朝家走去。當(dāng)我們經(jīng)過一個家用電器商店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家伙。
那個人手里拿著把雨傘從公共汽車上下來。他個子高高的,穿著一件豎起領(lǐng)子的灰大衣,一條厚厚的毛圍巾和一頂帽子把他的臉蒙了個嚴(yán)實。我在讓·A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看,那蒙面人!”這個形跡可疑的人躲到門廊下,跟他手里的雨傘干上了,一會兒打開一會兒合上,就這么折騰了好幾次,最后,順著林蔭道走遠(yuǎn)了。哼,這個嘛,間諜們的慣用伎倆,都老掉牙了:他是在告訴他的同伙平安無事。
我立刻來了精神。
“快,盯住他!”我說。我們急忙跟在他身后。盯梢最難做到的,就是不讓對方發(fā)現(xiàn)。有一陣子,我們還以為把他給跟丟了呢。原來他進(jìn)了大馬路上的精品雜貨店。我們藏在馬路對面,看見他把一副廚房用的塑膠手套、一把長刀子和一卷繩子塞進(jìn)提包。
“越來越奇怪了?!碑?dāng)他站在收銀臺前付款的時候,我興奮地說,“他在買毀尸滅跡用的東西!他要把尸體切成小塊,再捆起來,就像木乃伊。這樣神不知鬼不覺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p>
“真的?”讓·A問。我們剛剛躲到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后面,蒙面人就夾著東西,從精品雜貨店里走出來了,他邁著大步又朝市中心走去。我們追在他的身后,追了好半天才把他追上。
那個人穿過馬路來到百貨大樓前,推開轉(zhuǎn)門走進(jìn)去。我們像百米運(yùn)動員沖刺似的進(jìn)了商場,可是晚上的商場里擠滿了人,又趕上了床上用品熱賣周,根本別想再找到他。
“這是他們常用的花招?!蔽覛獯跤醯卣f,“商店里有后門,他就從我們的眼皮底下跑了?!?/p>
“好哇!你們這兩個家伙,我可抓住你們了!”突然,我們背后響起炸雷似的吼聲。
我被嚇得大叫。蒙面人像個幽靈似的從一個掛滿男褲的貨架子后面冒了出來,揪住我們的衣領(lǐng),搖得我們都快散架了。
“放開我!”我拳打腳踢拼命地掙扎。
“不給我說清楚,你們就別想跑!”那家伙的兩只手攥得緊緊的,憤怒地咆哮著。
就在那個人大發(fā)雷霆的時候,圍巾從他的臉上滑下來了,露出了一張戴著黑框眼鏡的臉。
讓·A一看嚇了一跳:“馬泰爾先生?”“讓·A?”那人也吃了一驚,“你在這兒干什么?”
他猛地松開了雙手,我的臉卻刷的紅了。糟糕透了,我們費(fèi)了半天勁盯的“蒙面殺人犯”竟然是讓·A他們班的老師。
我的腳趾頭在鞋子里抓撓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著: “我們沒認(rèn)出您來……因為下雨了……讓·A和我,我們成立了一個偵探社……我是說……我們還以為……”
馬泰爾先生是一個特別嚴(yán)肅的人。上課時,他的鼻子上老蒙著一條長圍巾,就連那些做不出連除的女生,他也會揪住她們的耳朵,把她們拎起來。有一天,斯特凡·勒比昂連抄了600行作業(yè),因為他在往黑板上扔紙團(tuán)的時候,被逮了個正著。這回我們可真要倒霉了。
“成立偵探社,嗯?”馬泰爾先生忍住笑說,“你們以為你們盯的是什么人?”
“這個嘛……”讓·A說,“都是讓·B的錯。他看見您買的手套和細(xì)繩子……他想您要?dú)А彼膬善齑絼恿税胩?,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這是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我吞吞吐吐地說,“要想銷毀……呃……銷毀尸體……”
“噢,好啊?”馬泰爾先生輕輕地點著頭說,“你們推斷得不錯,祝賀你們!你們的辦案水平都趕上《阿爾弗萊德·黑克高克里》的三個少年神探了。你沒看過這套叢書吧,讓·B?”
我搖了搖頭?!澳呛冒桑髂晏嵝盐医杞o你。我的書柜里有全套的?!?/p>
我覺得我的嗓子眼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
“明年?”我問道。
“那時候你就該上五年級了,就是我班的學(xué)生了。”馬泰爾先生狡黠地擠了擠眼睛說,“現(xiàn)在嘛,再見了偵探先生們。要是你們再發(fā)現(xiàn)一個殺人犯,一定要告訴我,我很愿意為你們效勞。”
“這都怪你!”讓·A都快氣炸了,“都是你,還有你的那個傻瓜偵探游戲?!?/p>
“什么傻瓜游戲?明明是你提議的……”
往回走的時候,我們吵了一路。
到家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我們淋得像兩只落湯雞,媽媽肯定要狠狠地罵我們一頓了。更糟糕的是,我們把買東西的事兒給忘了。
“這都怪你!”“不對,都怪你!”
我們在電梯里打了起來。電梯門一開,爸爸正站在門口等著呢,他不由分說給了我們每人兩嘴巴。我們餓著肚子趕緊鉆進(jìn)了被窩。
“你睡著了嗎?”當(dāng)我們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問讓·A。他沒說話,黑暗中他肯定在大嚼藏在枕頭底下以備不時之需的葡萄干呢。
我掏出了手電筒,在記事本上寫道:
備忘1如果一個殺人犯戴著黑框眼鏡的話,千萬不要去跟蹤他。
備忘2別忘了提醒馬泰爾先生把《阿爾弗萊德·黑克高克里》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