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的木乃伊：都是自然的產物嗎？

百余年來，由古代干尸扭曲的體態(tài)所引發(fā)的種種猜測從未間斷。下面這段引述就來自于120多年前對埃及木乃伊進行檢驗者的感慨。

1881年，人們在埃及國王谷(王室木乃伊集中埋葬地)首次解開包裹物，發(fā)現了最著名的“尖叫的木乃伊”——兩具代號分別為“未知女子A”和“未知男子E”的木乃伊。“這是一張王后的面龐嗎?她遭遇了何種可怕的終結，恐怖的頭部傷痕，充滿驚恐的面部表情……”2007年的紀錄片《失落的埃及王后》的解說詞中如是說。2007年，在秘魯發(fā)現了驚人的查查波亞木乃伊，當時一家報紙的頭條標題是《亞馬孫木乃伊臉上刻著600年前的恐怖》，副標題是《雙手蒙眼，面容凄慘，這名婦女對死亡的恐懼顯而易見》。

不僅在埃及，在全球范圍也發(fā)現過“尖叫的木乃伊”：意大利西西里的巴勒莫、墨西哥的瓜納華托、秘魯、中國……其中一些干尸因運用各種方法進行處理得以精心保存，另一些則是被大自然偶然保存下來的。那么，“尖叫的木乃伊”的表情或體態(tài)究竟是恐怖死亡的真實寫照，還是自然過程、木乃伊粗制濫造過程或盜墓者破壞的結果?

它們真的在尖叫嗎?

木乃伊為什么會呈現尖叫表情?考古學家從有關史料對死者的描述中得到了一些線索。另外，電影中對賈可布·馬里幽靈的刻畫也給人以啟發(fā)。賈可布·馬里幽靈是英國著名作家查爾斯·狄更斯的小說《圣誕頌歌》中的一個人物，他是圣誕節(jié)幽靈埃比尼澤·史庫具的生意伙伴，馬里經常把布拴在頭上或下巴上。狄更斯的這部小說出版于1843年，也是不走運的富蘭克林等人開始遠征北極的前兩年，這次遠征付出了兩艘船和100多條人命的慘痛代價，其中_些遠征隊員的冰墓葬后來在加拿大‘北部的比奇島被發(fā)現，并于1984年被發(fā)掘。跟幽靈馬里一樣。這些死者也拴著顎帶以固定下巴。

1865年4月，當時美國的副財政部長門賽爾·菲爾德守候在總統林肯的病榻前直到總統去世。菲爾德在后來出版的回憶錄中說：“我們讓總統的眼睛完全閉合，并把銀幣置于其上，同時用手絹拴住已開始下垂的下巴。”在2008年11月的一次拍賣會上，其中一枚銀幣和那條手絹的一部分(均由菲爾德傳承下來)以大約18 000美元成交。

其實，類似馬里及其他人所拴的顎帶，在中國西部發(fā)現的公元前1800年的木乃伊(如“樓蘭美女”)的下巴上也存在。令人遺憾的是，這些古代死者的顎帶拴得并不夠緊，有不少都掉了下來，從而給這些死者留下了叫喊的樣子。

為什么要對死者使用顎帶呢?人的下顎骨逐漸向后延伸，幾乎與牙齒的水平線垂直，終止于一個圓形的突起(髁狀突)，髁狀突插入頭骨下側顳骨的一個淺凹槽中。這種連接方式正是理解“尖叫的木乃伊”的關鍵之所在。實際上，跟腿部和臀部之間的緊密連接不同，顎骨和頭蓋骨之間僅由韌帶和肌肉連接，假如尸體姿勢扭曲、木乃伊包裹不當或尸體脫水速度太快，顎骨就會同頭蓋骨斷開，隨著尸僵過程發(fā)生，死者的下巴就會下垂，顯現出叫喊的神情。怎樣才能阻止死者“尖叫”呢?在維多利亞時代，人們使用顎帶；而在今天，殯葬師們常使用針線，也就是說適當的縫合就能避免死者出現叫喊的表情。什么是尸僵?簡單地說，就是在一個人死后，其遺體的關節(jié)和肌肉會變得僵硬。尸僵何時開始、會持續(xù)多長時間，由氣溫及其他條件決定。通常尸僵在人死后10分鐘至幾小時后開始，首先僵硬的是面部肌肉，最大僵硬程度可能出現在死后8小時～12小時，整個尸僵過程可能持續(xù)多達72小時，從肌肉保持收縮狀態(tài)到變得松弛并開始腐爛。

跟尸僵不同的是尸體痙攣，后者是指死后肌肉未經松弛期。立即發(fā)生僵直。保留了生命最后階段肌肉收縮狀態(tài)的尸體現象。尸體痙攣并不常見，通常跟暴烈、暴力致死有關，并且只同幾組肌肉有關，比如手臂和手掌上的肌肉。死者在死前可能曾緊緊抓住某件東西，比如武器(自殺)、水生植被(溺斃)、襲擊者的頭發(fā)或衣服布料(謀殺)。全身性尸體痙攣很罕見，大多出現在戰(zhàn)死者身上。

因此，下巴的結構、顎骨與頭蓋骨的連接方式，以及尸體的腐爛過程，共同造就了“尖叫的木乃伊”。但也有病理學家指出，我們所受的教育也是造就“尖叫的木乃伊”的原因之一。事實上，我們自幼就學會了“閱讀”他人的表情，所以在見到木乃伊也會去“閱讀”其表情，殊不知木乃伊的表情有可能并不是死者生前最后的表情。在意大利西西里省巴勒莫市天主教嘉布遣小兄弟會修道院的已有幾百年歷史的地下墓穴中，保存著大約2000具木乃伊，其中有不少“尖叫”的死者，它們的面容以逗樂、迷惑而嚇壞了不少來訪者。實際上，死者面部咀嚼肌的高度腐爛會導致顎骨下陷，因而造成嘴巴張開。另一方面，木乃伊的形成需要尸體迅速脫水，而這會把死者的面部肌肉固著在緊張狀態(tài)，由此制造出一種緊張表情。尸體不同部位肌肉上的這類效應的綜合影響，再加上包裹尸體制作木乃伊的手法等因素，最終就為死者制造了一系列表情，幾乎囊括了在生者臉上能夠見到的各種表情。不僅如此，在巴勒莫的那些穿上了現代服裝的木乃伊身上，參觀者能“讀”出的東西更多，印象也更深刻。即使知道不應該如此解讀木乃伊，但大多數人甚至包括一些專家，他們在潛意識里還是像解讀活人那樣去解讀木乃伊，這恐怕也是人之常情。

一個真正的“尖叫的木乃伊”

當然，并非所有的“尖叫的木乃伊”都是自然過程的產物。

例如前面提到的“未知女子A”和“未知男子E”，這兩具木乃伊的代號是由當初發(fā)現他們的考古學家所起的，原因是考古學家當時并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F在看來，“未知女子A”有可能是拉美西斯二世(公元前1314年～公元前1237年)法老及其妻子奈芙爾提提所生的女兒梅里塔蒙，而“未知男子E”則可能是拉美西斯二世法老的兒子彭特維拉。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就應該來自于埃及第19王朝和第20王朝時期，而當時的木乃伊制作技術已相當完善。那么，對這兩具木乃伊的“痛苦”面容又該做何解釋呢?

盜墓賊的粗暴行為不可能是上述兩具木乃伊“尖叫”的原因?！拔粗凶覧”身上沒有留下任何遭受過粗暴對待的痕跡，而“未知女子A”身上的確有被盜墓賊破壞的痕跡：這具木乃伊的手臂不見了，左腹有被戳穿的跡象。不過，雖然她的嘴巴是張開的，但面頰的肌肉卻很完整，這表明她的嘴巴并不是在她脫水后被強行掰開的。盜墓賊的典型手法可以在拉美西斯六世(公元前1143年～公元前1136年)的木乃伊見到，這具木乃伊已被多多少少分了尸，但嘴巴也只是略微張開。

現在已無從了解梅里塔蒙之死(假如“未知女子A”果真是她的話)的具體細節(jié)。從“未知女子A”的木乃伊看，有人認為她是一個個頭較小的老婦，人們在制作她的木乃伊時所采用的防腐手法可能很粗糙，導致木乃伊干癟、扭曲和完全脫水。她的頭部有點傾斜，雙腿交叉于腳踝附近(一條亞麻帶子將它們縛在一起)，顎骨松垮垮的。她的頭、腿的位置，加上張開的嘴巴，使得在1886年最先為她解開包裹物的考古學家如此寫道：“她渾身呈現出極度痛苦的死狀?！薄拔粗覣”很明顯是經過了木乃伊制作過程的，例如腹部填充有樹脂和芳香鋸末，但此前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從而干擾了在遺體脫水過程中或這個過程之前對遺體的仔細處理，最終導致木乃伊張開了嘴巴。最近，考古學家對“未知男子E”的死亡、被制成木乃伊以及埋葬情況等進行了新的探索。最初(1886年)檢查這具木乃伊和最初檢查“未知女子A”的考古學家是同一個人，名叫馬斯佩羅。他曾記述說：“首次見到‘未知男子E’的所有人都認為，他看上去就像是被毒死的。腹部的痙攣、頭死命往后甩(暗指為逃避毒殺)、臉上布滿的極端痛苦表情都不容對他的死做別的解釋?！碑敃r在場的一位醫(yī)生也同意這種推測，并稱“可怕的痛苦導致的最后痙攣，哪怕歷經成千上萬年也清晰可見”。也有科學家否定馬斯佩羅和那位醫(yī)生的“毒殺假說”，指出任何在不滿中死亡的人都會有這樣的表情，并非被毒殺者所獨有。不過，幾乎所有研究者都同意“未知男子E”死得很慘的說法。毫無疑問、他是一個真正的“尖叫的木乃伊”。

“未知男子E”真是奇特，在他的棺材中竟然有一張羊皮，這在古埃及被認為是“不潔之物”。他的內臟顯然未被去除，可見他所經歷的木乃伊制作過程并不標準，但他仍獲得了被葬在國王谷的殊榮，這又是為什么呢?最新研究觀察到了一些此前未注意到的細節(jié)，如樹脂被倒進他嘴里，他那未經裝飾但材質很高級的棺材是匆忙改造來容納他的遺體的，甚至棺材大小也不適合他。與“未知女子A”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是，一種強烈的先前干擾破壞了后來對木乃伊的精心制作。

對于“未知男子E”，考古學家或許已發(fā)現了一些歷史緣由。如果他真的是彭特維拉，他很可能參與了針對其父王拉美西斯二世的謀反活動，謀反失敗后經審判被賜自殺。也有考古學家推測，“未知男子E”應該是一位被派往埃及迎娶圖坦卡蒙法老遺孀的西提國王子，或者是一位死于國外的古埃及要員，因來不及送回國內而由當地人粗劣地制作成木乃伊。不過，認為“未知男子E”是彭特維拉王子的觀點看來最合情理。有人推測，彭特維拉的遺體被同情者在匆忙中給予了一些最基本的防腐處理。他們還設法把他的木乃伊暗中送進了國王谷中的一座墓室里。如果真是這樣，“未知男子E”“尖叫”的真正原因可能就是：樹脂一直灌到了他的喉嚨。致使他的嘴巴無法閉合而大大張開。

總而言之，木乃伊“尖叫”的最根本原因是由人死后尸體的腐爛和人體解剖結構等自然因素共同決定的，但可能也有其他尚待探索的因素。也就是說，“尖叫的木乃伊”在一定程度上仍然是一個謎。

還有多少“尖叫的木乃伊”

首先說墨西哥的瓜納華托木乃伊。一個重要史實是這些木乃伊形成的時間正是1883年霍亂流行時期，當時有大量人員死亡，因此一旦有人被宣布死亡后就必須盡快埋葬，以免瘟疫傳播。在某些情況下。被埋葬者實際上并未真正死亡，而是處于假死狀態(tài)，當他們在墓中醒來后卻無法爬出墳墓。最終死于極度的絕望、痛苦和窒息，所以在一些木乃伊的臉上就定格了驚恐和痛苦的表情。這些木乃伊的天然形成與當地的空氣、天氣和尸體埋葬的位置等因素有關。

還有就是意大利的巴勒莫木乃伊，在意大利西西里省巴勒莫市天主教嘉布遣小兄弟會修道院的地下墓穴里，有大約2000具神職人員、富豪、藝術家及普通人的木乃伊。這些人從1599年開始安息于此，此前他們的尸體都在該修道院的特殊干燥房的陶架上經過脫水處理，那里的環(huán)境很適合風干尸體。

多少年來，這些木乃伊逗樂、迷惑的表情嚇壞了到訪者。在1834年出版的《埃及木乃伊歷史》一書中，作者如此描述了巴勒莫的木乃伊：“不管我們經過的場面多么陰森恐怖，不論我們正身處1000多具沒有生命的尸體中間，也不管我們對死者抱有多大的尊重，都無法阻止我們笑起來。這些逝者的體態(tài)和面容都如此滑稽，他們的肌肉因為變干而嚴重收縮、扭曲，再天才的演員也無法完全模仿出他們的怪相。其中大多數尸體的鼻子的下半截都不見了，頸子也都有一點扭曲，嘴巴歪斜著，嘴鼻各朝一個方向。他們的眼窩深陷，兩眼各看一個方向，或許一個朝上一個朝下?！?/p>

這些經過脫水的木乃伊，當初都根據其本人或家屬的愿望穿上了最時尚、最得體的服裝，這就讓參觀者仿佛回到了幾百年前。其中，神職人員穿著長袍。軍官穿著制服，普通男女的服裝讓人感覺他們正要去參加晚宴或舞會。有不少的木乃伊躺在石灰石雕刻的敞口棺材里，但因空間有限和地位差異，其他木乃伊則被用鉤子掛在墻上。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如今其實已經只剩下骨架，下巴用鐵絲松垮垮地掛在原來的位置，這讓他們看上去仿佛正張口對著你。

有人評論說，生者和死者從來就有著不同的王國。不論是天堂、陰間或是墳墓，總有適合死者的天地，但這種天地終究不該跟生者的空間攪在一起。因此，巴勒莫木乃伊還是應該去干自己該干的事，而不該賴在這里假裝活著。

木乃伊原來的意思是瀝青，此詞譯自英語mummy，源自波斯語mumiai，指一種干枯不腐爛的尸體。古埃及人在很早時，就有靈魂不死的觀念。他們把人的死亡，看成是到另一個世界“生活”的繼續(xù)，因而熱衷于制干尸、修墳墓。他們用鹽水、香料、膏油、麻布等物將尸體炮制成木乃伊，再放置到密不透風的墓中，就可經久不壞。深藏墓中不會腐爛的尸體，靜靜等待著死的靈魂重新回來依附于肉體。

另外，意大利西西里島巴勒莫的天主教地下陵墓每年吸引了數以千計游客慕名前來一睹神秘的木乃伊尸體。在這里人們可以與幾百年前保存完好的8000具木乃伊尸體面對面近距離接觸。這聽起來確實有點兒像恐怖電影中的驚悚情節(jié)，但實際上這是真實存在的。

這里的第一位天主教徒木乃伊是西爾維斯特羅，他的尸體吸引了到訪的參觀者，來自各地區(qū)的人們看著他的尸體默默祈禱，對他表達了一種由衷的崇敬。

而最后一個保存在這里的尸體是一個小女孩，年齡僅有2歲，名叫羅莎利婭·洛姆芭爾多，當時尸體保存的時間是1920年，她是死于肺炎。她的尸體保存得幾乎完整無缺，從她的黑發(fā)碧眼到細致的眼睫毛都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