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賀文龍過來的夜晚,總是要先知會安妮的。先發(fā)一條曖昧的短信:寶貝,我又餓了。逗得安妮的心歡快地跳起來,過一會兒便是電話。
放下電話,安妮整個人已是春意盎然,看窗外,也是春光正好,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也是春天,她遇到賀文龍。
本就是風(fēng)流倜儻的男子,再加上千萬身家作底,饒是眼底眉梢均是風(fēng)情??砂材菀矐械脛幽钦腥堑男乃?,有錢人的愛情游戲,她不想加盟。她想要的愛情,風(fēng)清月白,對方可以沒有錢,但是一定得是未婚,能夠昭告世人地把她娶回家去。
偏偏,賀文龍的目光就不依不饒地落在了安妮的身上。餐會結(jié)束,一幫人站在酒店門口,賀文龍的車像魚一樣滑過來停在她身邊,要送她的時候,她沒有拒絕,為的僅是第二天在女同事們面前又有了炫耀的資本。
賀文龍的車卻不是那么好上的。半個小時的車程,他的殷勤和熾熱的眼神就動搖了她的堅定。又或者,她本就不是那么堅定的,青春寂寞無故事的女孩,遭遇情場老手,到最后哪能不繳械投降?
那日送她回家,賀文龍不動聲色地得到了她的電話,接著,便是一個個的短信傳情,不是從網(wǎng)上下載的那種,而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出自賀某人的原創(chuàng)。安妮想著他這樣的男子,竟然肯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地拼了給她發(fā)過來,必是用了心的。這樣一感念,對他的邀約也就做不到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后來,她不止一次在賀文龍面前作痛心疾首狀,一失足成千古恨哪。賀文龍擁了她,一臉寵溺的笑,傻丫頭,這是我倆的情緣,逃是逃不掉的,這輩子,你是我的。
B
安妮期待那些和賀文龍纏綿的夜晚。
從青澀到風(fēng)情,安妮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完成了這種蛻變。她穿鏤空的絲質(zhì)睡衣,或者,一身皮革內(nèi)衣扮演熱情似火的女郎。每次,賀文龍進(jìn)門,見了,撲上來便叫妖精,你這個要人命的妖精,我一見你就心跳加速了。
當(dāng)他在她身上,瘋狂地叫著她妖精的時候,安妮問:賀文龍,你要我等你等到什么時候?
賀文龍不答,只用唇封住她的唇。
安妮的心,便像是有冷風(fēng)吹過,他知道她要什么,卻給不了,或者是壓根就不愿意給。他從來只說愛,卻不肯給這愛一個最卑微的承諾。
只是,安妮自欺欺人地想,有些場合,她卻是以賀文龍的妻子的身份出席的。雖然,那樣的場合,未免令安妮心里帶恥。第一次,她是不肯的。可是架不住賀文龍求了又求。他說,安妮,他們都說好玩,難道你心里不想嗎?他可憐巴巴的表情,像極了一個向媽媽要糖吃的小孩,安妮的心就軟了,只是追問了一句,難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和別人嗎?
他捏著她的臉蛋,說,我只會更加愛你。
他要安妮去的,是“換偶游戲”。
賀文龍對幾個衣冠楚楚的男人介紹,這是我夫人,安妮的心,便徹底敗了?!百R夫人”三個字讓她很受用。
只是,躺在別的男人的身體下,安妮的心,兀自嘆息了一聲,她想,自己是愛傻了的,竟然愛到了這樣沒有原則,沒有底線。
C
賀文龍一如既往地迷戀著安妮。安妮完美的、蘊(yùn)藏著無窮熱情的身體,對男人而言真的是種致命的誘惑。不止一次,賀文龍嘆息著說,安妮,你會要了我的命,你看,我一看見你的身體就會心跳加速,像個沒出息的孩子。
安妮便笑,那你要當(dāng)心哦,不要哪天趴在我的身上下不來。意味深長地,飛了一個媚眼過去。
賀文龍便撲上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糾纏在一起,安妮便想起那日鼓足勇氣,走到賀文龍的妻子面前,剛想和盤托出自己和賀文龍的種種,她卻看著她,一臉了然地說,我要應(yīng)付他可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說來說去,我還要謝謝你陪著他呢。
以為她會抬手給自己兩個耳光,至少嘴唇哆嗦著罵自己狐貍精,這樣的對白卻不是安妮能夠想到的,她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她飄然而去。
安妮懷孕了。賀文龍膝下只有一個女兒,男人的潛意識里都盼著自己能有個兒子的。
但是賀文龍,面色一沉,這個孩子不能要,去醫(yī)院,拿掉。
不!安妮尖叫。第一次,在賀文龍面前,她展現(xiàn)出無所畏懼的堅決。她要這個孩子,因?yàn)橘R文龍,她知道自己這一生不會再有正常的婚姻,所以,她一定得要這個孩子,她要做母親。
她不再穿高跟鞋,也不再化妝,小心翼翼地等待著十個月后孩子出生??墒撬龥]有等到那一天。她流產(chǎn)了,殷紅的血溫暖地流過她的兩腿,她在顫栗中感受著那種溫暖,那是她的孩子,正悄無聲息地離她而去。
賀文龍,握了她的手,沒關(guān)系,你還有我。
她轉(zhuǎn)過頭去,一大滴淚從眼睛流進(jìn)她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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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說,賀文龍,我只有你了。
賀文龍點(diǎn)頭,安妮,我會對你好,一輩子,不讓你受委屈。
看見安妮的身體,他還是很沒出息地心跳加速。一次兩次,安妮生出疑問,賀文龍,你應(yīng)該去看看醫(yī)生。他毫不在意地笑,我的身體,棒著呢。
可是那次,他竟然心慌氣短,連氣都有些喘不過來了。安妮送他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要注意勞逸結(jié)合,給他開了一些營養(yǎng)心肌的藥。出了門,他把藥扔進(jìn)了垃圾箱,回頭看安妮,吃什么藥,我少吃你就行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開始在意了,一次兩次的心臟病發(fā)作,他怕了,有錢人最怕的便是死亡吧,他的公文包里,開始隨身帶著心臟病藥物。
兩個人的纏綿,不如先前那么瘋狂了,開始像春雨一樣潤物細(xì)無聲了。完事后,他很滿足,調(diào)侃安妮,這倒是個勞逸結(jié)合的好方法。然后,看著安妮,笑,很童真的表情。
安妮的心,針刺了一樣,疼。
那個夜晚的來臨全無征兆。兩個人喝著咖啡,調(diào)著情,然后上床,纏綿。汗水從賀文龍的額頭滾下,安妮笑,你可真賣力。再抬頭,已覺不對,他的嘴唇開始變紫,眼睛直直地看著安妮,嘴巴艱難地一張一合:安妮,救我……
安妮跳下床,撥120,醫(yī)生來得很快,但還是來不及挽救他的生命。
安妮看著皺巴巴的床單,好像他還在她的床上,千般溫柔地?fù)崦纳眢w。良久,安妮號啕大哭。
三天后,他的葬禮。安妮站在長長的送葬隊伍中。除了長眠的賀文龍,誰也看不到她心底的憂傷正像泉水一樣涌出來。他的妻,真是不簡單,安妮去警局做了筆錄,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是,他心臟病猝發(fā),死在家里。
她走過她的身邊,低低地說了三個字,但安妮聽得真切。她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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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后,安妮在報上看到她再婚,嫁了一個小她10歲的俊美男人。繼承了丈夫全部遺產(chǎn)的女人,縱然紅顏已逝,還是男人眼里的寶。
那天,安妮抱著白菊花,去了他的墓。墓碑上的他,是笑著的。他笑什么呢,是笑自己的懵懂嗎?那么怕死的一個人,卻還是英年早逝,將家產(chǎn)老婆一并拱手送人。想起賀文龍的妻子說“謝謝你”,這個精明的女人,早就洞穿了所有的秘密,卻不揭穿,只等著,坐享其成。
開始的開始,安妮是愛著的,可是到后來,她卻只想他死。當(dāng)她知道他所謂的“換偶游戲”,其實(shí)是把她拿去做交易,換取一張張合同和銀行貸款時,她再看著身上肆意撒歡的男人,咬緊了唇,咒著他死。
她找借口,從在醫(yī)院藥房上班的堂姐那里開了麻醉針劑,無色無味可以口服的東西,但用量過多,會導(dǎo)致人心慌氣短,量夠大,會引發(fā)心臟病猝死。他用所謂的愛情傷了她,那么,她就讓他得心臟病,天衣無縫地死去。
可是她的心是猶疑的,她那么愛,那么愛他呀。她放藥的時候,手在抖。
可是當(dāng)她流產(chǎn)后,聽到醫(yī)生小聲地對他說,你怎么可以讓她服這種藥呢,會出人命的呀,她的心在那一刻灰飛煙滅。再放藥的時候,她的手不抖了,想到那個溫暖地流過她的雙腿的孩子,想到她因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她的手不抖了。
一次兩次,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得了心臟病,很完美的步驟。
最后一次,她把剩下的針劑全部倒進(jìn)咖啡,然后看著他喝下去……
而旁觀的她,是何等的明白呀,畢竟也曾是醫(yī)學(xué)院的高才生,可是,她懶得揭穿吧,或許,安妮做的不過是她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而已。
玷污愛情的人,最后,卻被愛情殺死了。安妮想笑,最后,卻哭了。
責(zé)編/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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