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中國的新潮音樂,在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一陣風起云涌后,隨著先鋒派領軍人物紛紛深度感染“出國熱”遠走他鄉(xiāng),那幾年基本趨于風平浪靜。90年代初期,新潮音樂“精銳”掉轉潮頭開始“回流”,欲在國內(nèi)舞臺掀起第二次浪潮。1994年1月9日晚,北京音樂廳的譚盾交響音樂會,“像是在沉寂的池水中投下一塊石頭,掀起了一陣蕩漾的波紋……”(音樂學家黃曉和語)。自此,中國的新潮音樂再度開始踏上一條“復興”之路。1月10日,中國音協(xié)創(chuàng)委會、中央音樂學院等單位聯(lián)合舉辦譚盾作品研討會。如果說,那一次的爭論僅限于一次幾小時的會議,那么,1995年秋天一場關于“耳朵”的爭論,則在音樂周報上持續(xù)了大半年。
1995年,葉小綱滿懷壯志回到國內(nèi),重返母校任教,摩拳擦掌要干一番大事。他先創(chuàng)立了一家室內(nèi)樂重奏團,取名“新”音樂團;緊接著策劃了一套“北京·上海·香港作品聯(lián)展音樂會”,集束捆綁葉小綱《迷竹》《馬九匹》、陳祥斌的《龜茲吟》、陳崗的《破繭》、梁亮的《北極光》、鄒航《哀,挨?哎!愛。》、郝維亞《釋意》、杜詠《萊吉亞》等。10月9日,同樣是在北京音樂廳,同樣人如潮涌活躍。10月27日,音樂周報【論壇·交流】在[爭鳴一隅]醒目位置辟出約占三分之一的版面,刊登了項筱剛整理的《評“新生代”音樂作品》,這是在中央音樂學院梁茂春教授“音樂評論”課堂上,音樂學系碩士研究生發(fā)表的個人觀點,許多意見激烈尖銳針鋒相對?!隘d攣”、“扭曲”、“變態(tài)”、“少來一點‘撐桿跳式’的飛躍”……,這些言辭相對無調(diào)性、多調(diào)性、微分音、十二音,在“刺耳”的程度上力可匹敵。兩周以后,在同一版面同一位置,《不及格的耳朵》赫然入目,從而引起一場音樂界久違的辯論。12月8日,《藝術家應有寬闊的胸懷》作者提及“皇帝的新衣”,這一說法正巧契合另一位前輩音樂家針對譚盾音樂會的觀點。所以,2001年的“卞(祖善)譚(盾)之爭”和2005年的“王(西麟)郭(文景)之爭”,無不為“耳朵”論爭的延續(xù),可說是音樂界學術爭鳴的社會化、公開化,或可說是擴大化、普及化。藝術批評和學術爭鳴,應該視為思想活躍的一種正常現(xiàn)象和健康風氣。曾經(jīng)一段時間,“中國沒有音樂批評”喧囂塵上。這種悲觀論調(diào)的生成原因復雜。借用一句名人箴言:“要判斷但丁,我們就必須把自己提升到但丁的水平”。1996年3月22日,參與“耳朵”之爭的青年學者姚亞平發(fā)言:“現(xiàn)代派不循常理,并非無‘理’,它有它的‘理’。同20世紀思潮講理,首先就要弄清它的‘理’是什么”。
最近,在德國接受觀眾為中國版《大地之歌》喝彩后回京的葉小綱,提及“耳朵”之爭,有些恍然如昨的感受,“已經(jīng)13年了?真快,我又老去13歲!那時提到的問題,應該有所解決。我個人并未改變,堅持理想操守本分,教書育人努力創(chuàng)作。這13年,社會和時代進步了,文明程度提高了,眼界和心胸擴大了,我不會再被‘圍剿’了。大家對我們這一代和我們下一代、再下一代,更多地理解、寬容”?,F(xiàn)代音樂也好,新潮音樂也罷,國內(nèi)演出的頻率越來越高。2009新年伊始,譚盾又在北京中山公園音樂堂揮他的《紙樂》等四部中外作品。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的批評、論爭了。這是一種進步?還是一種倒退?理性的平和,可喜;規(guī)避的麻木,可悲。難道音樂界愿意重新回到一潭死水般的沉寂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