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費(fèi)奧法諾夫家做客,我都有這樣一種感覺:盡管我們已相識多年,但彼此還不是十分了解。上個星期天,我們?nèi)ベM(fèi)奧法諾夫家慶祝他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在我們熱烈的祝賀后,他卻說:“通過了論文答辯,這當(dāng)然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是我現(xiàn)在想,在其他方面,我是否也能表現(xiàn)得像個真正的男子漢呢?舉個例子吧,假如我在河邊走的時候,看見有一個人落水了,我能不能……”
“冬天還是夏天?”戈列梅金的妻子問。
“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辟M(fèi)奧法諾夫一臉嚴(yán)肅地說。
“如果是我,我會這么做,”戈列梅金從桌子后站了起來,激動得雙手直顫抖,“我要迅速在附近找個救生設(shè)備扔給落水者,然后趕緊去打電話求救!”
他說完就坐了下來,房間里一片寂靜。戈列梅金的妻子溫柔地看了丈夫一眼,把盤子往他眼前推了推。
“要是我嘛……”謝爾加切夫不慌不忙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說。
“您會怎么樣?”眾人忍不住齊聲追問。
“我就先脫了鞋,再摘下帽子、圍巾……”謝爾加切夫渾厚的聲音再度響起。
“大衣就別脫了!”他的妻子急忙喊。
“脫下大衣,夾克,”謝爾加切夫沒理會妻子,繼續(xù)說著,“然后就跳下水去!”
所有女人臉上都容光煥發(fā),而男人的表情則陰郁起來。我也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這時,庫濟(jì)明站了起來,他聲音低沉地說:“我不僅要把落水者救上來,而且還要冒著隨時都可能倒下去的危險,背著落水者跑十公里,把他送到醫(yī)療點(diǎn)!”
“為什么是十公里?”戈列梅金的妻子問。但誰也沒顧得上回答她的問題,大家都被庫濟(jì)明的英勇行為深深地打動了。
“如果是我,”這時,謝遼沙開口了,“我會用我身上僅有的一根火柴,點(diǎn)起篝火,燒一壺開水,然后再……”
“人工呼吸!人工呼吸!”謝遼沙的媽媽壓低聲音,急切地提醒著自己的兒子。
“然后再給落水者做人工呼吸!”
“你怎么了?你為什么不說話?”我的妻子終于沉不住氣了,捅了捅我的腰說。
“朋友們,”我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我實(shí)在不好意思當(dāng)眾說出我的想法,但如果是我,我不僅要點(diǎn)燃篝火,還要找一把鋒利的斧頭砍幾棵枯樹,搭建一個臨時的小窩棚,以便烘干衣服,恢復(fù)體力。我先安頓好落水者,再頂著暴風(fēng)雪,翻過一座座雪山,義無返顧地步行兩晝夜,去最近的居民點(diǎn)求救。”
我剛說完,費(fèi)奧法諾夫默默地站起來,神情莊重地?fù)肀Я宋胰?,說:“你們看,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多善良勇敢的人!我很驕傲和自豪,因?yàn)檫@些人都是我的朋友!至于我嘛,我現(xiàn)在確信,危急時刻,我也能像大家一樣奮不顧身!”
“往往是這樣,你和一個人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你也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只有在某個關(guān)鍵時刻你才會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內(nèi)心世界是那么真誠、豪爽、豐富多彩!”費(fèi)奧法諾夫的妻子像祈禱似的說。
“我建議我們大家永遠(yuǎn)記住這一天!”戈列梅金深情地說。
所有人都激動得站了起來,一雙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爸爸,冰天雪地的冬天,河水還流嗎?”費(fèi)奧法諾夫的小女兒這時怯生生地問,但誰也沒聽見她的話。
我本想跟她解釋,也許那個地方有冰窟窿吧。但我想了想,還是什么也沒說。反正小孩子什么也不懂。
【原載2009年8月29日《青年參考》】
插圖/一邊是消遣,一邊是苦難/西亞弗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