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沉淀下來的暮色,華燈初上,更襯托著天空的煙灰色。光線逐漸失卻的時候,真實又陳舊的景物,像是突然變得蒼老,又是悲傷又是沉默。
放在窗臺上的字典,向外的那一邊褪色了,厚重的側面,從上到下,有了淺紅到深紅的漸變。上一季的風和雨水,過去了也就忘記了,可總有什么替我記著它們,無聲地訴說反反復復的潮濕。就好像,那些我早已忘卻的舊事,被人提起,說與我聽,猶如重現(xiàn),清晰如昨。
一切都飛快地過去了。喜悅和難過,重要的大事和瑣碎的小事,都被甩在很遠的曾經(jīng),從哪年哪月哪日開始,太過頻繁地忘卻、放棄以及半途而廢,以至于覺得自己在持續(xù)地做什么,如同一直像當初這么堅持;又從什么時候開始,想象當年笑得有多天真。這些轉變,這些不同。也很快都會過去了罷。
我早就不再試圖挽留流逝而過的寸寸時光。
長久地擁有想要旅行的念頭。搭乘各種交通工具,到達地圖上大大小小的點,觸摸每一處的土地和花木,走過每一個晴雨天。在每個地方寄明信片給自己和想念的人。不拍照,只是看著,遺忘也不要緊。永不停留的背包客,在時間和空間里輾轉,并不需要太多記憶和負擔。
旅行沒有目的和明確的目的地,或許只因為自己孤單又渺小。造物主留給我們的時間并不多,倘若能夠看遍塵世風景,大約便是最欣悅的事了。
旅途中,在落日時分觀游寺廟,是極美好的事。暮光在鐘鼓聲中格外令人沉醉,白日與黑夜的交接平淡又纏綿。時間宛如世界萬物的圖騰,留下沒有痕跡卻能被任何事物辨識的印記。
落落在《須臾》里提到:古人由低至高排列美味程度的名單里,“乳”,“酪”,“生酥”,“熟酥”?!磅?,醍醐位列在最后;經(jīng)歷過漫長的年歲,經(jīng)歷過反復的煎熬燒煮和鍛造歷練,才能成為。
以風為馬迅疾流逝的時光,沖刷過一座又一座的島嶼,穿越過一場又一場風暴,跨過這樣遼遠的空間,一路丟棄著我們的記憶。
而我們,始終無法回過身去尋找。
所有消失在我們身后的記憶,都化作某種相似的感覺,錯落在心間,有著無法言說的美感和回味,如此清晰。
那便是我們的醍醐罷。
過去的忘卻的遺失的一切,都在時間的煎煮磨煉中,變作了溫熱的醍醐。
(責任編輯 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