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年月

這個夜，淺淺淡淡，安安靜靜，我想我可以撥動這月光做成的琴弦。親愛。你來聽我，彈奏一曲年月，聽我唱歌，呈遞給現(xiàn)已斑駁的你我。

回憶真美，你看，琉璃一樣的月光下，你和我宛如玉一樣精致。親愛，是不是?

我承認，回憶總是失真，在我們一次次想起過去莞然微笑的時候，我們就像魔術(shù)師將過去的傷痛撫摸平了，但是親愛，因為回憶有我們的過去，所以你要相信曾經(jīng)的我們美玉無瑕，足以遮擋這舊相冊里的點點不美。

親愛，我知道你已經(jīng)看出我的目的，親愛，你已經(jīng)不愿意聽我的曲子。我已經(jīng)看到你的淚珠，在眼角，快要滴出，晶瑩透明。親愛，對不起，其實我也很痛，我每撥動一下弦我的心也會流出白色的血液。我的心毫無規(guī)律地剝落，我想剝離這個夜空，讓它重現(xiàn)我們當初的模樣。親愛，你說，我會做到嗎?

親愛，來，別怕，拉緊我的手，我?guī)泔w。親愛，不要哭，不要流眼淚，現(xiàn)在你不該流淚，我是要帶你回去，對，就是帶你去看那年那月。

親愛，你看，那個短頭發(fā)的女孩，親愛，那是我，你還認不認得出來，親愛。

親愛，我在笑，你看，那時候的我像個娃娃，那么可愛，笑得那么肆無忌憚。親愛，我知道，在你心里，她才是最美的女孩。

親愛，你有沒有看到她上課時候的樣子，你看她的眼睛那樣瑩澈，充滿著溜慕，她在努力地記筆記。來，親愛，我們走近一點看，你看，她的字體多么幼稚啊。是的，親愛，我懂，你喜歡看她的字，不是最雅致的，卻是最認真的。親愛，我好想知道。為什么她當初可以那樣心無旁騖地學(xué)習(xí)，可以那樣優(yōu)秀?親愛，你知道。是，她的心中只有她的世界。她那么單純，她以為她的夢想可以撐起她的世界。親愛，你現(xiàn)在會不會覺得她很傻，很幼稚?她怎么可以那么信任夢想，那么信任她自己?親愛，別流淚，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她不傻，她是最明白的，她懂，只有這樣堅持不懈地奮斗才能看到光亮。

親愛，究竟是什么讓她動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掉自己的信仰，看起來像是迷惘的羊羔，憂傷暴躁，胡作非為，不知所歸。親愛，你能不能告訴我，她那時而凜冽時而溫和的目光能否洞穿她朱來所承擔(dān)的苦楚?

親愛，你的神情為什么如此陌生，你瞳孔中的我是不是讓你無法接受?親愛，不要看我?？此?。

親愛，我們不能歸咎于青春。親愛，抱緊我。親愛，你的眼淚怎么充滿了絕望?親愛，我們已經(jīng)過來了。親愛，我知道我的眼里也寫滿絕望，親愛，我們終究回不去了啊!

那幾棵樹，親愛。你記得的，曾經(jīng)放學(xué)之后晚自習(xí)之前我常常圍著操場散步，喜歡極了那幾棵樹。常常盼望它們能多長高些，多生些葉子，我好像要把我們并不優(yōu)美的學(xué)校營造成大學(xué)里的林蔭道，那時候我多希望馬上進入大學(xué)。在一片看似茂密的樹林里找到一條幽深的路，身邊有一個摯友或是愛人，溫暖地拉著我的手，看著落葉紛飛，心中無限喜悅。傻孩子。你說的么，親愛?我怎么看到你笑了，淺淺的弧度，親愛，你真的笑了，你喜歡她，對，我何嘗不喜歡她，我魂牽夢縈的都是她啊!親愛，現(xiàn)在還沒有下課，你看太陽還沒有晚霞相伴，一會兒她才會出來。略帶疲倦。但步伐堅定。

親愛，她為什么會變?或許如果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多好，為什么陰差陽錯地她心里膨脹出無限渴慕，渴慕外面的世界，表面歌舞升平內(nèi)里暗潮洶涌的社會，她太希望能有五光十色的生活，她不甘心只是做一個好好學(xué)習(xí)的乖寶寶。她真傻!

對不起，親愛，我失態(tài)了，可是我每每想起她情況轉(zhuǎn)折的那段時期，我都無法控制，我無法原諒她，怎么可以那樣幼稚?我更無法原諒我自己，我以為我會抵住誘惑，決絕地前行，相信陽光總在風(fēng)雨后，相信總會有五光十色接替當初無聊呆板的學(xué)習(xí)生活。親愛，我錯了，我被自己騙了，我那對多姿多彩生活的愿景象是地獄門前的歡迎儀式?？此泼篮茫みM門去，萬劫不復(fù)。親愛，那時候的我默默地在改變，沒有人看出來。親愛，我太不知足，那時候的學(xué)習(xí)生活其實那么美，充斥了驚喜和孩子氣的情緒，還有甜美的友誼。

好了，親愛，我不哭了，你看，我又把你的眼淚勾下來了。你看。月光被我的頭發(fā)打亂，散落了一地。親愛，別為我的長發(fā)傷心，親愛，我不想再繼續(xù)短發(fā)，親愛，我怕，想起她。便無法再活在當下。

親愛，你看，今天沒有晚自習(xí)啊，你看到她和她旁邊的那個女孩了嗎?親愛，那個女孩現(xiàn)在在外地上學(xué)，和我已經(jīng)沒有聯(lián)系。當初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她畫畫很好的，常常給我看她自己畫的畫，圖形粗獷而不乏精致，顏色奔放卻很協(xié)調(diào)，很有質(zhì)感和創(chuàng)造力。親愛。我曾給你看過她的畫，那些褪掉的色彩至今仍在流轉(zhuǎn)她的夢。那時候，她成績不好，老師常常訓(xùn)斥她，但是，親愛，你看她的堅持，多執(zhí)著，現(xiàn)在終于走到了她的色彩世界。親愛，我是欣賞她的，那么勇敢地追，并且走到一個正確的方向。可是，親愛，當初，我那么執(zhí)著的，竟然是不撞南墻不死心。

親愛，你看到我胸口的傷痕了嗎，那是我一生一世的痛。我在接到成績單的那個晚上才真的醒悟。我的錯，我的罪，親愛的，都沒用了。我要接受現(xiàn)實，但是，我的心里生發(fā)了一個夢想，我要找尋曾經(jīng)。親愛。你看，我們來到了。親愛，相信我，有一些事情即將來臨。親愛，你試著把你左眼中現(xiàn)在的我和右眼中曾經(jīng)的我一她，重疊在一起。是的，我和她可以重疊，我篤定她身上的某些氣質(zhì)即便歷經(jīng)滄海依然會流淌在我的身上。我迷幻的瞳孔深處依然有著她瞳孔中的堅定。親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是她，或者，你給我個機會，讓我慢慢地接近她，盡量地復(fù)原她。但我終究不會是曾經(jīng)的她。親愛。請你原諒。我既然決定追尋，親愛，我只想告訴你，江山變了，我心永恒。即便我的心被多么厚重的東西所蒙昧，我終究經(jīng)受不住，我會逃脫，像現(xiàn)在一樣，找尋真我。

親愛，你的臉色怎么如此蒼白?你累了，來，我們坐下，我把曾經(jīng)的默片放給你，我來給你解說。來，親愛，拉著我的手，相信我。

看，這是她最喜歡的老師，她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這是能讓她銘記一生的老師，真的是這樣，現(xiàn)在很多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覺得對不起他的殷殷希冀。

看，這個花壇，她體育課上累的時候就跑到這里來看花兒開放的進展，那時候她很安靜，喜歡看花花草革。她亦是心細敏感的女孩。

看，這個畢業(yè)照，藍色的背景，她穿著校服照的，她那時候常常抱怨學(xué)校關(guān)于著裝的苛刻，只讓學(xué)生著校服，但現(xiàn)在她還是很珍惜她的校服，那件泛白的藍色校服陪伴了她最珍貴的年月。

看，這藍天白云，她是最喜歡看湛藍的天空，那樣寬闊而悠遠，云朵飄飄，時而會被太陽照耀出寶石的光澤。她曾經(jīng)是如此渴望與白云同游藍天。

看，這夜幕蒼穹，靜夜，家里人都睡了，所有作業(yè)都模糊了，她的像貓一樣清亮的眼睛，看著窗外沒有燈的樓房輪廓，想起生活中細碎的部分，布滿整個蒼穹。

看，這個男孩兒，他和她住得很近，他們習(xí)慣在晚自習(xí)之后一起回家，在路上他們傾吐著各自生活的波瀾，家里班中的趣事，偶爾唱兩支歌。那時候他們就著霓虹燈看天幕上閃爍的星星，他們的心里是如此明亮。他們還小，完全不用為未來的事發(fā)愁，只是覺得會有人和自己一起品嘗苦樂，那么幸福。承諾不過是同上一所高中。她或者說是他失約了?，F(xiàn)在想起，和愛情無關(guān)，不過是孩童內(nèi)心索取的質(zhì)地優(yōu)良的托付。

親愛，為什么打斷我，你的眼里為什么如此清澈，你相信我了?親愛。你真的相信我?親愛，我的心已經(jīng)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勇氣，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正確方向，接正確方向走下去，謝謝你，你的信任，讓我又多了這百分之一的勇氣。現(xiàn)在是完滿的。親愛，謝謝。

走，親愛，月光太奢侈，我們不能用太多，我?guī)闳€地方。然后，我們?nèi)シ诺粼鹿狻?/p>

親愛，你無須訝異，這月光，亙古明亮，看它拓寫出的我十五歲時候的手印。那么清晰。好，讓我再把手放進去，讓我汲取曾經(jīng)那無瑕女孩的力量以尋覓曾經(jīng)。你看!親愛，你看!雖然這拓出的模子略顯局促，但是你看我的手和她的手那么相似，我們掌心的紋路那般吻合。親愛，迷途未遠啊!你不要擔(dān)心，我終究還可以成為你心中最美的女孩兒!

親愛，抱緊我。天地為證，十八歲的我向十五歲的我承諾：找回你本真的性格，找到因為有你才如此獨特的那個年月。

親愛，瞧你的臉，終于沒有了復(fù)雜的神色，絕世傾城。親愛，我保證這一次承諾絕不是偶爾兌現(xiàn)的謊言。親愛，我們走。

親愛，你怎么眼神迷離?親愛，月光已經(jīng)失色，琴弦在慢慢散佚。親愛，來，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你能不能看見曾經(jīng)?我彈的那首曲子叫做《年月》。彼年那月。

后記

親愛——無所指，可以理解成十五歲的我或是看我一路長成的人或是惺惺相惜的朋友，這是我心中需要的強大力量。我的尋覓要有所為，也有一部分是為著這親愛。

我每每回想起蔥蘢閃爍的初中就涸眼朦朧，那時候的我們的確纖塵不染，我在迷途中走了這么久，終于有決心也有毅力接著踏入正途。

想起那首歌：記得當時年紀?。S風(fēng)逐浪沒煩惱／天空就是世界／心中白云飄／不懂風(fēng)雨不知痛／傷痕累累闖一遭／天空就算再高／夢也飛得到……

(責(zé)任編輯 蕭泊零羽)

草北留言

十五歲的影子被遺棄在濃重的暗夜，注視著依然成長的孩子。終有一天。你將醒悟，把那些被你遺棄的記憶一井提取出來。即使，那時的人生已是相餑而馳，卻終會在原點相見，哪怕難以恢復(fù)原型。

“她”作為回憶出現(xiàn)，生活在記憶與生命的流走之間，將時光輕易地回轉(zhuǎn)，卻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歲月中的瑩澈眼眸。單純奮斗和簡單真摯，在迷途中茫然丟失?？吹搅耸ィ嫘牡叵胝一卣嫖?，找畫十五歲的夢，可是年華的流走如同難以預(yù)測的痍風(fēng)驟雨，風(fēng)停雨住之時，才發(fā)覺已是綠肥紅瘦。

而此刻，人生只能重筑，卻無法成就原型。

成長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日益成熟的臉龐和心思，還有，疼痛和傷口。它們在某個時候，生出尖利的銳刺，刺痛靈魂深處柔軟的地方，讓我們對小時候。對從前充滿幻想，渴望回歸，卻終于不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