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謁陳政墓

有些尋訪是不期而遇的。攀援平和縣靈通山的獅子峰，就是想對陳政來一次頂禮膜拜，盡管陳政已經(jīng)在唐朝就成為故事，成為歷史。

陳政這個唐朝時代的光州固始人，如果不是因為閩南嘯亂，也許他就在家鄉(xiāng)光宗耀祖了。陳政的父親陳克耕唐初就跟隨唐太宗打天下，曾攻克臨汾等郡。陳政以將門之子隨軍征戰(zhàn)，屢建戰(zhàn)功，官拜玉鈐衛(wèi)翊府左郎將歸德將軍，那時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頗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蘊。唐高宗總章二年（669年）泉潮之間土著造反，地方請求政府派兵平叛。唐高宗認定了陳政，認為他行事“剛果敢為”，而又“謀猷克慎”，就將他晉升為朝議大夫，統(tǒng)領(lǐng)嶺南行軍總管事，率領(lǐng)偏裨將許天正等123員，府兵3600人，進福建閩南平定嘯亂，陳政，就如此轉(zhuǎn)身而去，一路笙旗獵獵，從河南來到閩南。

醉臥沙場君莫笑，自古征戰(zhàn)幾人回。陳政在在閩南征戰(zhàn)八年，戎馬生涯中最終的結(jié)局也是馬革裹尸。屯駐梁山云霄鎮(zhèn)的陳政因積勞成疾，于儀鳳二年（677年），不幸病逝。年方21歲的鷹揚將軍陳元光繼承父職，當時戎馬倥傯，戰(zhàn)事尚未全部平息，陳元光根本無暇替父親選擇一塊風(fēng)水寶地安葬，只將靈柩就近屯所，埋葬于將軍山麓。

盡管是在異鄉(xiāng)他地，但“日久他鄉(xiāng)為故鄉(xiāng)”，也許陳政就如此入土為安了。誰知道因為一個最善于阿諛奉承的風(fēng)水先生，為了討好陳元光，在陳政死后十幾年，登門討好說：“恭喜將軍慧眼善擇寶地，歸德將軍的墳山有王者之氣，后代子孫必有九五之尊，帝王之基業(yè)?！标悓④娐犃诉@大逆不道的反話，忙喝止道：“休要造謠、放肆!給我滾出去!”風(fēng)水先生想不到好心奉承反遭訓(xùn)斥，或者說沒有得到自己期望的待遇。小人翻臉絕對是無情無義，風(fēng)水先生到處散布“歸德將軍墳山出王氣!”陳元光唯恐流言傳到朝廷去，說不定被誣謀反，不但有口難辯，還會招來滅門之禍。他左思右想，苦無良策，最后只有上疏朝廷，準予遷墓，改葬于新安里（平和）大峰山的獅子峰上。將軍山上的舊墳儀制盡行毀壞，以表明心志，避開嫌疑，杜絕流言。

在伴君如伴虎的年代，陳元光的舉動可以說是唯一的明智選擇。為了一句流言，陳政就如此在死后十幾年，不得安寧，遷葬于靈通山的獅子峰。獅子峰卻就如此陰差陽錯地和陳政緊密相連。獅子峰只是靈通山數(shù)十個山峰的一個，卻同樣有諸多傳說，姑且不說那些擔(dān)心陳政遷葬影響自己聚集的蛔蜞精(即螞蟥，水蛭)，它們作怪把建墓材料推到山下，最終被陳元光用煙絲熏殺。僅僅陳政遷葬這天，靈通周圍十分熱鬧，儀仗隊莊嚴肅穆，哀樂齊奏，金鼓雷鳴，禮炮排轟，鞭炮繁響，沉睡千年的獅子被驚醒來，看到前所未見的熱鬧場景，興奮地昂首天外，張口吼嘯起來，原來只有幾百米高的獅子峰，就因為一昂首就升高到一千三百米高了，此后，海外航船回唐山，在海平線上，最先望見的就是這座獅子峰了，成為平安和近鄉(xiāng)的標志。獅子峰還是只有靈性的母獅子，下了五個可愛的小獅子，三只依偎身旁，兩只淘氣跑開，剛好到獅子峰憑吊掃墓的陳元光忙從母獅身上拔下一束金絲草，哄兩只小獅子回來。一只跑到安厚的獅子戀戀不舍回望，一只乖乖呆在壺嗣地界。美妙的傳說讓獅子峰的風(fēng)光有了合理的想象和解釋，多了諸多文化的元素和迷人的色彩。

歷盡艱辛，在想象當年葬禮的過程中爬到獅子峰頂，還留有許多海水痕跡的風(fēng)化巖石旁邊，有古墳一冢。在荒草中，可以看到半邊的墓圈，都是就地取材，用旁邊的碎石壘就，大致圈定了一個范圍。墳?zāi)箾]有明顯的模樣，只是掩映隱身于荒草之中。沒有什么石馬石像，也沒有輝煌大氣。如果不是那塊墓碑，墳?zāi)挂嬲J都很艱難，也許一不小心，就被當成無人認領(lǐng)的孤墳了。也許當年不至于如此的草率，盡管當年的陳元光為了避嫌，不再大興土木。據(jù)說陳政墓在“文革”中遭破壞，墓碑被挖掉，遺骨收在金斗中，置之獅口里。這應(yīng)該是比較符合事實的說法。但無論如何，這就是陳政的歸宿之地，當年叱咤風(fēng)云的歸德將軍，如今就在獅子峰上看云卷云舒，任霧繞草長。墓碑是十多年前補立的，“唐歸德將軍陳政之墓”，很簡單的石碑就如某個門牌一般，只是標志而已?？墒窃诋斈?，卻有北雁年年銜土培墓之說。傳說，每年的冬至日，就有陣陣大雁，排著“一”字形，或“人”字形，從河南穎川飛來，口銜家鄉(xiāng)的泥土，千里迢迢地來給歸德將軍培墓。它們盤旋在獅峰之上，引吭長吟良久，才棲息在山下池沼之中。直至第二年清明節(jié)，雁兒們又銜水草、魚鮮來祭奠，然后排成雁陣，飛回北方去了。如今的靈通山下有十幾個村社，盡是陳氏子孫，每年到此季節(jié)仍望山拜祭。

青山處處埋忠骨。唐朝的風(fēng)已經(jīng)不再飄蕩，陳政也在獅子峰上隨遇而安。所有的風(fēng)光或者輝煌只是在歷史的字里行間閃現(xiàn)，陳政卻和靈通山融為一體，成為獅子峰上的靈氣，青山因為陳政更加嫵媚。千年之后的我看著陳政的墳?zāi)篃o言，千年之前的風(fēng)光和葬禮留存今天的只是黃土一摶，千年之后，這一摶黃土是否還在無人知曉，只有歷史的記憶還在，不朽的只有記憶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