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印度的“百科全書”

　　說到“史詩”，人們最為熟悉的是古代希臘的荷馬史詩。其實，世界最早的史詩是古代巴比倫的《吉爾伽美什》。而古代最宏大的史詩，則是印度的《摩訶婆羅多》。它計有10萬頌，每頌分雙行排列，其詩行總量相當于荷馬兩部史詩總和的8倍，不少印度和西方學者稱之為“史詩中的史詩”。
　　《摩訶婆羅多》的題意有不同的說法。相傳諸天神把史詩與作為古代圣典的4部“吠陀”置于天平的兩端，由于史詩更重要，因而得名“摩訶婆羅多”。這是從詞源意義上加以附會的傳說（“婆羅多”一詞在原文中有“沉重”的意思，“摩訶”則是“很大”之意）。一般學者認為史詩題意是“婆羅多族的偉大戰(zhàn)爭”。史詩的情節(jié)主干是描述婆羅家族的俱盧支和般度支在俱盧之野的一場戰(zhàn)爭。但史詩并不是一開始就寫戰(zhàn)爭，而是娓娓道來，從婆羅多的遠祖寫起。下面是開篇中涉及婆羅多族遠祖的一組故事：
　　天庭有8位神仙，他們是兄弟。那年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他們各自攜妻來到人間散步，經過極裕大仙修道之地時，看到大仙的一條漂亮的母牛在吃草。母牛錦緞般的皮毛和美麗的仙姿吸引了他們，其中的一位婦人，要求把母牛帶走。男神知道極裕大仙不好惹，勸她放棄這種企圖，但她固執(zhí)不依。最后她丈夫在其他兄弟的幫助下，偷走了母牛，連帶小牛犢一起拐走。大仙外出回來，發(fā)現(xiàn)母牛和牛犢不見了，他運用長期苦修獲得的法力，很快知道是誰所為。他憤怒詛咒八位神仙降生人間為凡人。神仙非常懊悔，請求大仙寬恕，但仙人的詛咒已經出口，無法改變，只能減輕，改為主謀將長期光榮地活在人世，其他7位只到人間走一遭。八位神仙請求恒河女神做他們的母親，協(xié)議好生下前7個孩子都扔入恒河，洗滌罪過，復活為神。他們的誠心感動了恒河女神，她答應了請求，隨即化作凡女去尋找丈夫。女神嬌美的臉龐和婀娜的身姿獲得福身王的愛情。女神接受了他的愛，但談到結婚時卻提出了附加條件：不許詢問其來歷，不得干涉其行為。迷戀中的國王答應了條件。他們結合了，生活幸福美滿，每年生下一個俊美的男孩。但母親每次都將孩子扔入恒河，然后笑容滿面地回到丈夫身邊。平日淑嫻溫情的妻子的行為震驚了國王，但因婚前有約，只得默默忍受。如此連續(xù)了7年。第八個孩子出生時，國王實在不忍心，起而制止妻子。丈夫違約，對神仙的諾言也已實現(xiàn)，她向丈夫講明原委，帶著小兒子離開了福身王。兒子被女神送到極裕大仙那兒，學習各種知識，練就各種本領，長大后回到福身王身邊，成為英武、博學、善良的人物。國王立他為太子。
　　國王失去了愛妻，十幾年悶悶不樂，也沒續(xù)娶。一天黃昏時，國王在河畔散步，晚風吹面，飄來陣陣奇異的芳香。隨著香氣跟蹤到底，看到一位大眼細腰，似花似玉的少女。少女的美貌激發(fā)了他長期壓抑的情欲，要求與少女成婚。少女名叫貞信，是出身魚腹、而為漁夫頭撫養(yǎng)的漁家女，曾受惠于一位修道仙人，獲得一種人間沒有的異香。對于福身王的求婚，少女聲言要征得父親同意。她的父親雖同意這樁婚姻，但提出了貞信女生下的兒子必須繼承王位的條件。國王已將恒河女神天神般的兒子立為太子，無法答應。他郁郁不樂地返回宮中，但又難以熄滅對貞信女的愛火，太子從國王的車夫處打聽到事情的原由，自己跑到漁夫家中為父親求婚，起誓保證讓貞信女的兒子繼承王位。漁夫雖然信任、敬重太子，但還擔心太子的后嗣會搶奪王位。太子發(fā)了可怕的誓愿：為保證貞信后代的王位穩(wěn)固，他一輩子不結婚。誓言發(fā)出，空中震響著“毗濕摩”的呼聲，其意為“發(fā)重誓而能堅持到底的人”。從此，“毗濕摩”就是他的稱號。他果然終身未娶，致力于婆羅多族的建設和發(fā)展，成為婆羅多族尊敬的老族長，一直活到俱盧大戰(zhàn)結束。
　　貞信女終于成為福身王的王后，她為國王生下了花釧和奇武兩個兒子。花釧年輕時就在戰(zhàn)斗中陣亡，奇武的兩個王后分別生下了持國和般度。持國天生目盲，卻有一百個兒子，般度也有五個出眾的兒子。
　　以后為爭奪王位，以長子難敵為首的一百個兒子（俱盧族）和般度五子（般度族）之間的矛盾激烈，終于導致俱盧大戰(zhàn)。史詩從雙方少年習武寫起，寫到難敵對般度五子的陷害，他們被流放13年，之后雙方聯(lián)絡各自的盟軍擺開戰(zhàn)場，進行了18天的激戰(zhàn)，結果俱盧族全軍覆沒，般度族只剩下般度五子。還寫到戰(zhàn)后的悲悼和祭祀，老族長毗濕摩臨終前的告誡，堅戰(zhàn)為王治理國家，五兄弟進發(fā)喜馬拉雅山，最后逝世升入天堂。
　　以上只是大史詩情節(jié)的主干。在這一線索的發(fā)展過程中，交織穿插著大量的古代神話、歷史傳說和優(yōu)秀插話，還包括數不勝數的關于政治、哲學、宗教、風俗甚至地理和宇宙結構的詳細論述。史詩中有五彩繽紛的神奇世界的描繪，也不乏古代印度現(xiàn)實的真實紀錄。從中能讀到眾多天神、國王、修道仙人的古老傳聞和對萬物起源來歷的樸素的解釋；欣賞到美妙的詩意、印度古老的習俗和綺麗的大自然風光；聽到戰(zhàn)場上馬嘶和刀劍的鏗鏘之聲；結識眾多英勇豪爽的男人和令人銷魂的美女；學習到許多生活的真理和人生的意義。正如印度學者所說：《摩訶婆羅多》是無數的知識河流匯集而成的浩翰海洋，是一個遼闊大國的知識總匯，是一部天書，也是往世書，神話傳說和歷史，還是史詩、宗教經典，“是印度光輝燦爛的文化知識傳說中唯一不朽的紀念碑”。當然，最恰當的名稱是——古代印度的“百科全書”。
　　這部內容豐富的大史詩署名是毗耶婆（又名島生黑仙人）所作。他也出現(xiàn)在史詩的情節(jié)中，而且是史詩中英雄的祖父。按詩中所述，他是前文提到過的貞信女和一位著名大仙的私生子。仙人看中了出自魚腹卻美貌無雙的貞信女，向她求歡。貞信女提出必須生兒子后仍然保持童貞。大仙應用法力滿足她的要求，而且為她去掉了從魚腹中帶來的魚腥味。他們同居，在一個島上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島生。兒子長得又丑又黑，全身惡臭，長大后立志苦修，鉆研了當時的各種學問，被稱作島生黑仙人。后來恢復童貞的貞信嫁給福身王，生下花釧和奇武，但兩人都沒留下后代就相繼死去。為延續(xù)婆羅多種族，貞信太后令島生黑仙人與奇武的兩們遺孀結合。第一位王后不敢看他的尊容，同房時緊閉雙目，結果生下雙目失明的持國。接近第二位王后時，她被嚇得面無血色，因而生下一個蒼白的兒子般度（“般度”意為蒼白）。如前所述，史詩的基本情節(jié)就是持國百子和般度五子間的一場大戰(zhàn)。島生黑仙人目睹孫子間發(fā)生的事情，花3年時間，每天祈禱坐禪，靜思默想，創(chuàng)作了這部史詩，之后傳給弟子護民，輾轉在世間流傳。
　　這里，作者被披上了一層神話色彩。據說古代印度的4部“吠陀”和18部“往世書”也都是毗耶娑所作，還相傳他創(chuàng)作了一部600萬頌的大史詩，其中寫天神300萬頌，寫列祖列宗150萬頌，寫乾達婆140萬頌，寫凡人10萬頌（即《摩訶婆羅多》）。這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僅只一部內容如此紛繁龐雜的《摩訶婆羅多》的寫作，也決不是一個人能勝任的。現(xiàn)代學者的研究成果表明：史詩經過了一個長期的充實、發(fā)展、修訂的過程，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最初是一首由一人寫作，名為《勝利之歌》的敘事長詩，描繪般度族在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的故事，大概作者就是島生黑仙人。這是史詩最核心的部分。之后在傳誦中被擴充，包括了民間相傳的關于歷史上印度北方一場大戰(zhàn)的詩歌，詳細地描繪了“俱盧之戰(zhàn)”，長達24000頌，定名為《婆羅多》。最后在《婆羅多》廣泛流傳過程中，加進了大量的插話，民間流行的神話故事、一些帝王和著名婆羅門（印度掌握知識的階層）的傳聞，當時各領域的最新知識，都進入史詩之中，形成龐大博雜的10萬頌的大史詩。應該說，創(chuàng)作這部大史詩的真正“大仙”，是創(chuàng)造古代印度文明的廣大民眾。
　　據學者考證，《摩訶婆羅多》開始創(chuàng)作是在公元前10世紀，到公元前8世紀至6世紀已具備了初步完整的規(guī)模，而最后完成則是公元后4世紀。它和另一部史詩《羅摩衍那》一起，成為印度文明發(fā)展的源頭，深深地影響了印度人的思想、生活和審美意識。它們激發(fā)起印度詩人和戲劇家的創(chuàng)作靈感，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題材和思想。有人說，一部印度古代文學史，如果除去與兩大史詩相關的創(chuàng)作，則會所剩無幾。其實直到現(xiàn)在，《摩訶婆羅多》在印度仍然被圣化，成為印度教徒的圣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