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曲調
2009年7月,我把對你的回憶折疊成無數只紙船,看著它們承載著我所有的甜蜜傷心以及青春的零散片段漂往遠方。
現在想起來,我已經不記得是如何認識你的。
那個時候,在我眼中的你,或許就像這個年齡段的大多數男孩子一樣,普通而青澀。
朋友第一次提起你,是在我說“班歌怎么選了這樣老掉牙的曲子啊,我聽也沒聽過,怎么唱啊”這樣的話后。她用手捅我的胳膊,然后指著坐在我斜前方的背影說:“你去問他啊,他對這支樂隊很了解的?!?/p>
我側著頭看向朋友指著的方向,你坐在我斜前方靠窗戶的位置,背脊挺得筆直,低著頭“沙沙”地寫著什么,側臉粘膩而柔軟。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你,你那么專注地寫字,像是要隔絕世間的一切。
朋友喊你的名字,喊了好幾聲,你才回過頭來,不好意思地微笑著說:“不好意思啊,剛剛沒有聽見?!蹦愕穆曇粽嬲\而溫柔,聽得誰也不忍心責怪你。
朋友讓你跟我講講那支樂隊的事情,你把視線轉向我,笑著說:“不如我把他們的專輯借給你聽聽吧,聽多了就會唱了?!蹦鞘悄愕谝淮魏臀艺f話,卻讓我的心底升起了不知為何的惶恐。
我說不用了,其實是想讓你多說幾句話??赡隳敲蠢蠈?撓著頭說這樣啊,那算了,不過其實多看看歌詞也行,到時候跟著大家一起唱吧。你說完對著我笑了笑,我只是匆匆抬頭看了你一眼。
想起來,我那時留給你的印象大抵就是膽小而文靜的女生吧。
從那時起,就好像身邊的一切開始改變了。
其實不是刻意注意你,可你總是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以前聽別人說過,你注意了某樣東西那樣東西就總會出現,而你不注意某樣東西,那樣東西無論怎么出現都不會被你注意。
聽起來好像繞口令的句子。
班上舉行班干部選舉的時候,有很多人選你,那個時候的我才知道你的人氣這么高。
那一次,我看見你站在講臺上,做班干部演講,那是我第一次從正面看你的臉,而且還看那么長的時間。
你的眼睛不大,單眼皮,看起來卻很討喜,你的雙手放在兩側,有些緊張,你說著做了班干部以后要如何為同學服務,樣子有點得意,我坐在下面,看著你,覺得周圍的陽光突然就變得很燦爛,那些細細密密的陽光像一個個撲閃著翅膀的精靈一樣飛散在你的四周,溫暖而活潑。
那個時候,有人對我說你看起來很帥。
其實我不覺得你帥,至少在那一次演講之前我從未注意過你是不是很帥,我只知道,你是一個認真的,熱愛老掉牙音樂的,還很真誠的男孩。
不知不覺,我就知道了你這么多事情。
高中女生空閑時,會討論班上的男生,如果班上實在沒有什么可供談資的人物,她們就會轉戰(zhàn)別的班,總之,湊在一起,誰誰誰長得帥,誰誰誰籃球打得好,誰誰誰學習很好這樣的話是百談不膩的話題。
她們也總是談起你。
這種時候,我會選擇在一旁靜靜地凝聽,雖然我有時也會八卦無聊地說些誰誰雖然長得帥但看久了就不怎么樣這樣有欠水準的話,但每次談起你我都會安靜下來。
沒有人注意我有些異常的行為,就像你從未發(fā)現在你身后方略靠左的那抹視線。
我靜靜地聽著她們議論你的話語,甚至不放過每一個細節(jié),有時候我都覺得,這樣的凝聽似乎都快變成了一種責任呢。
可是,我哪來的責任?
高一下半學期的時候,關于你的話題中多了一個小Z。
她們說你喜歡小Z,她們也說這兩個人挺配的,她們還說小Z也喜歡你。
這個時候,會有人問我:“哎,你不是坐在他們中間嗎?有沒有發(fā)現什么狀況?”我說:“沒有呢?!?/p>
小Z坐在我的后面,而你坐在我的右前方,算起來,我的確坐在你們的中間。那個時候,我突然發(fā)現上天為我安排了一個多么巧妙的位置。
其實,我知道你很關心小Z。
那天,窗外下著蒙蒙的雨,小Z因為成績下降被老師罵了,她一直在哭,誰也勸不住她。你略微側首喊我的名字,那一聲輕輕的呼喚足以讓我亂了陣腳,你遞給我一包紙巾,你說讓我給小Z。那是你第二次主動和我說話,很奇怪吧,我們的對話少得可憐,而你對我說:“給小Z?!?/p>
就那么一次,當你再次把視線放在我身上,輕呼我的名字的時候,你卻越過我,給了另外一個人關心。
小Z不哭了,因為你遞來的紙巾。真的,誰也勸不住她的哭泣,而你的紙巾卻成功止住了她的眼淚。
高二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預想不到的事情。
數學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整個教學樓突然搖晃了起來,整個教室亂作一團,有人說地震了,于是大家一窩蜂地往外面跑,亂作一團。
我被擠得東倒西歪,差點還跌了一跤,有人扶了我一把。我抬起頭來,就看見了你。
那之后,我做了一件認識你以來最大膽的事情,我拉住了你的衣袖,在這樣的時刻,我需要有依靠,我甚至顧不得更多。你沒有反對,帶著我走在擁擠的走廊上,我突然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吧!
我們終于來到了寬闊的操場上,你問我要不要緊,我說沒事,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如果你能再多停留片刻,就能看見我眼角滑下的淚水。
可是,你走了,你找到了小Z,你拉著她的手讓她不要害怕。
這是第二次,你越過我,給了另外一個人關心。
我站在操場上,站在紛亂人群的中央,站在微顫的大地上,感受到的是鋪天蓋地的絕望,像有人狠狠朝我身上潑了一盆冷水。
就在剛剛,我們還靠得那么近,原來我們的心卻離得這么遠。
地震發(fā)生在離我們相當遙遠的地方,我們感受到的只是余震,不會有事情。知道這些后,操場上的人群終于一擁而散,我一個人站在操場上,踩著恢復平靜的地面,一些莫名地情感突然紛擁而上,撞擊著我的胸腔。
我說,我對你的那些感情都毫無來由,沒有根據,我甚至說不出為什么喜歡你,為什么,為什么那些涌上來的淚水還是毫無止境?
那之后,我突然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
有時候,我會躲在被窩里自問自答。我說你醒醒吧,你不喜歡我!我說要是喜歡你,就告訴你嘛!然后我又說連話也沒講過幾句你說不定是討厭我……
這樣的自問自答其實很傻。有時候我都痛恨自己的行為,我說不去管你,不去注意你,不去想你,每當說“不去……”的時候,視線又總不自覺地停留在你的身上。
是誰說理性可以戰(zhàn)勝一切?當我意識到自己的感性永遠躍居上方的時候,我悲觀地想我只能這樣了,只能這樣了。
然后,就文理分班了。
我選文,你選理。結果甚至毫無懸念。
只是之后,我遇見你的時間便少之又少,一個星期都未必能見到你一次。
我有時會刻意繞遠路從你們班經過,卻不敢明目張膽地把頭側過去看你,我只是希望著,你能側過頭來看我一眼,就算你沒有看見我,也讓我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期待。
到底,我還是相信著。相信那些所謂的愛情至少不會淪落到葬送的結果。
雖然那個時候,我已經聽說你和小Z走到了一起。
那天,我由于自行車壞了送去修理,要坐車回家。晚自習下課,天空黑得如同墨色,我一個人提心吊膽地走在巷子里,步子走得飛快。
走到巷子的中央時,突然聽見了自行車的鈴聲,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卻聽見你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你說,你怎么一個人啊?
你說,這么晚了你別圖省事走這個巷子,下次要走大路。
你還說,前面還有一段路呢,我先送你出了巷子再回去。
你知不知道,那個時侯的我又要被你弄哭了,你干什么要對我這么好?還是你對每一個人都這么好?
一路無語。我和你并肩走在小巷子里,踩著路面上細碎的石子,聽見樹葉斷裂在腳下的“啪啦”聲,還有風,吹起你的衣擺和不長的頭發(fā)。
我突然想對你說我很喜歡你。
可在這之前,那條小巷已經走到了盡頭,之前覺得它那么長,現在又覺得它那么短。
你微笑著對我說:“再見?!?/p>
“再見!”
再然后,我在人群里看見你和Z手挽著手去吃飯,我告訴自己,我要忘記你。
于是,我好像就真的忘記你了。
我不再刻意繞彎子從你的教室前路過,不再去尋找你的身影,也不會在吃飯的時候眼巴巴地望著食堂門口等著你的出現。
后來我發(fā)現,忘記你真的很好。我的學習提高了,交際圈變廣了,甚至人也開朗了一些。只是,我還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心里的某個角落還會隱隱地痛。
不過,沒關系的,傷口再大再疼,它總歸會好的。
或許那次的相遇便是我們之間真正的再見。
畢業(yè)那天,有以前的同學過來找我,他說你要組織高一的同班同學來一次聚會,我答應了。
吃飯的時候,你對每一個同學敬酒,走到我面前時,你說:“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學?!?/p>
我也笑著說:“也祝你幸福快樂。”
于是,我那些關于喜歡的情節(jié)就在你一句客套性的祝賀后匆匆收尾。
吃完飯后,我們唱歌,照相,有人提議最后一次唱班歌,于是大家就都躍躍欲試。我站在角落里,跟著大家哼唱著那首老得掉牙的粵語歌曲,感覺有酸澀的液體滑落在我嘴里,說不上的難受。
而周圍,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撞擊著我耳膜的聲音,只有那首歌:《真的愛你》。
不久后,同學把上次聚會的照片寄給我。
基本上每一張照片里都有你,有一張是你和我站在一起,你微笑著側過頭來,我也微笑著側過頭,那一刻,像是所有青春的華美都定格在這一瞬間。
第二天,我把QQ簽名改成了:謝謝,Y,再見,Y。
請原諒我用了你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告訴你。
謝謝,Y。謝謝你讓我喜歡過你。
再見,Y。再見,我關于喜歡你的青春。
這之后,我們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