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酒

石克生

一

“天上人間酒最尊,非甘非苦味通神?！边@種非甘非苦的液體,就是用糧食、水果等含淀粉或糖的物質(zhì)經(jīng)過發(fā)酵制成的含乙醇的飲料,其名稱代代傳承下來,謂之酒。酒始制作者何人?有上天造酒說、有猿猴造酒說、有儀狄造酒說、有杜康造酒說,我終未找到定論。酒起源于何時,也云者不一,但如果以《詩經(jīng)》中“十月獲稻,為此春酒”和《史記·殷本記》中紂王“以酒為池,懸肉為林”為正統(tǒng)記載,表明我國上古時期就開始了谷物釀酒,已有五千多年的歷史。

酒的生產(chǎn)發(fā)展到今天,有了很多種類,常見的就有白酒、紅酒、黃酒、老酒、啤酒。但說這白酒,因釀造工藝不同又分為特曲、大曲、老窖、佳釀;因配方的不同又分為濃香型、醬香型、清香型;因濃度不同又分為高度、中度、低度、超低度。酒的品牌更是五花八門,隨著市場的優(yōu)勝劣汰,而今涌現(xiàn)出了許多知名品牌,什么茅臺、五糧液、宋河、酒鬼、二鍋頭等,商店里琳瑯滿目,電視里撲面而來,天下究竟有多少品牌,酒仙未必知曉。

酒雖不像糧棉那樣為民生之天,但其在浩瀚的商品世界中卻是與人們的生活最為息息相關(guān)的物質(zhì)之一。且不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的曹操,也不論“斗酒詩百篇”的李白,還不比“把酒問青天”的蘇軾,單看看如今天下的酒店、酒吧、酒館、酒樓和大大小小酒的專營店,以及酒走進千家萬戶的普及率,就足以說明,從古到今這天地間的蕓蕓眾生大多數(shù)都與酒有染,即便是天生不善飲者,也很難與酒“清白”。因?qū)凭^敏的原因,我原本不沾酒,但在某縣工作期間,當(dāng)?shù)匕凑諒堉倬暗摹督饏T要略》研制開發(fā)出了具有10多味中藥成份的21度超低度白酒“漢白明月酒”,因其采用綠色谷物釀造,色澤鮮亮、口感適中,且有改善心臟功能、緩解心絞痛之功效,我還是在品嘗之中不知不覺突破了“戒”線。酒之誘惑可見一斑。

酷愛酒者對酒感情的表達方式不一。許多人盡管對酒情有獨鐘,但只會喝不會說,更不會以酒言情、以酒言志。而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則多以酒抒發(fā)胸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表白了飲酒是享受生活的標志,是人生的境界;“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人征戰(zhàn)幾人回”,表達了在那壯士一去不復(fù)還的生離死別之際,唯一的滿足是醉酒;“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則道出送別摯友的最好慰藉是勸酒?！对孪陋氉谩分小疤烊舨粣劬?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yīng)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則把愛酒的情與理表達得淋漓盡致。一代戎馬大將許世友更是對酒厚愛有加,坦言:“許世友就是許世友,活著不能不喝酒?！?/p>

二

酒,對飲者,對制售者,對生活,對社會都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成敗得失。

酒是重要的交際工具,歷來就有“無酒不成席”的說法。尤其是在市場經(jīng)濟的今天,酒在接人待物、聯(lián)絡(luò)感情、協(xié)調(diào)關(guān)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君不見,職位不管高低,家不論貧富,人不分貴賤,地不講南北,在婚喪嫁娶、壽辰賀宴、接風(fēng)洗塵、節(jié)日聚會、開業(yè)慶典、夸官高就、升學(xué)參軍……或俗或雅、或簡或繁,都免不了觥籌交錯,這種排場熱鬧如果沒有酒,該是多么的平淡、乏味與無趣!

酒在人們生活中確有一定作用。且不說它能入藥,“一杯端陽雄黃酒,何懼夏來百蟲侵”;也不說它能去濕、防寒、和血、提神、擴張血管;更不論它能燒魚除腥、加飯增味、貯糧防蟲,單講它的社會功能是如何的“神通廣大”——酒可聯(lián)誼,那新老朋友一入酒席,呼兄喚弟,酒杯一舉,禮儀、情義、友誼,一切盡意;酒可攻關(guān),談項目、簽協(xié)議、調(diào)節(jié)關(guān)系,酒桌上拍板已屬平常;酒可壯膽生威,壯士出征,男兒遠行,常以酒壯行,李玉和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糾糾、武松痛飲18碗威震景陽崗、魯智深醉打鎮(zhèn)關(guān)西,都成為千古美談;酒可澆愁,“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更愁”;酒可布陣,“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群英會蔣干中計、宋太祖杯酒釋兵權(quán)、以及生活中大大小小的鴻門宴,都是酒為中介;酒可激發(fā)靈感,古往今來,許多文人墨客酒后文思泉涌,寫下了千古絕唱。杜甫的“醉里以為客,詩成覺有神”、蘇軾的“俯仰各有志,得酒詩自成”、楊萬里的“一杯未盡詩已成,涌詩向天天亦驚”,皆道酒之功力……從古到今,因酒生出的佳話美談,引出的典故傳說,成就的經(jīng)典名作,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

事物都是一分為二的,酒杯中也有雙刃劍。誤人之四物的“酒、色、財、氣”,酒列其首;傷人身的三把刀子“嬌妻、朝酒、五更茶”,酒為第二。古今中外因酒而誤事敗北者亦是舉不勝舉。張飛因報仇心切酒后鞭打士卒招來殺身之禍;袁紹大將淳于瓊醉酒失鳥巢導(dǎo)致官渡之?dāng)?宋江醉酒潯陽樓題反詩招來牢獄之災(zāi);殷紂王“酒池肉林,長夜之歡”成為荒淫暴戾的代表作。當(dāng)今時光已走到了二十一世紀,可酒的負作用仍在突出地顯現(xiàn)著。酒能影響國家宏觀經(jīng)濟,雖然酒的生產(chǎn)可給國家創(chuàng)造可觀的稅收,但也帶來了一定的社會問題。有關(guān)資料顯示,我國注冊的酒廠就有3萬多家,年產(chǎn)各類酒近千萬噸,消耗糧食近300億斤;全國酒民有8億之眾,每年喝掉的酒比一個西湖的水還要多。在我國這樣一個人多地少的國度里,這不能不是一個堪憂的社會問題。酒可傷身,那高度白酒放在杯里點燃即著,經(jīng)常超量放在胃里,焉有不傷身之理?正如莎士比亞所說的:“每一杯過量的酒都是魔鬼釀成的毒汁?！睋?jù)有關(guān)資料載,每喝一兩高度白酒,肝就得忙碌不停地消化、代謝酒精46小時。酒可敗壞風(fēng)氣,“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fēng)喝壞了胃?！本瓶墒谷耸Ч?jié),多少人酒后百態(tài),舌頭不打彎,走路S圈,說話不著邊。酒可引發(fā)禍端,多少司機因酗酒而害人害己,多少人因醉酒觸犯法網(wǎng)。我曾工作過的一個縣,一名干警酒后攔出租車,出租車司機見其爛醉拒載,該干警一槍結(jié)果了司機性命,酒醒后方知闖下大禍,投案自首亦與事無補。關(guān)于酒之利弊,以上已有述說。有人總結(jié)了喝酒可壯膽、交友、和事、燃情、解愁五大好處;還有人總結(jié)了喝酒可損身、害后、敗德、廢事、耗財五大害處。其實,成事在人,敗事非酒,酒無罪,釀?wù)咭酂o過。飲酒之趨利避害,核心是把握量度?！熬剖俏⒆?花是半開”“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應(yīng)是因人而宜的量度。當(dāng)前,有些行業(yè)和系統(tǒng)為了防止公職人員縱酒誤事,公布了禁酒令,明令工作日不準喝酒,不失為明智之嘗試。

三

中國的酒文化豐富多彩,有清亦有濁。敬酒之文化大體有三種:有的地方流行“先喝為敬”,據(jù)說古人交往怕對方存疑酒中不潔,故先喝以解疑慮;有的地方奉行“碰酒為敬”,旨在傳承相互平等;而有的地方則堅持“端酒為敬”,說明主人招待客人打點酒十分不易。現(xiàn)在有條件喝酒了,但敬酒不喝的文化留了下來。

與君子對酌,講究酒量、酒風(fēng)、酒德。酒量大小,因人而異,良好的酒風(fēng),體現(xiàn)了君子好酒、用之有度,君子愛酒、飲之有節(jié)。而酒后不失事、不誤事、不亂節(jié)才是真正的酒德。

中國古代文學(xué)與酒有密切關(guān)系,從最早的《詩經(jīng)》到文學(xué)巨著《紅樓夢》,遍覽古今名著,幾乎都離不開酒。以四大名著為例,《三國》里曹操煮酒論英雄、關(guān)羽溫酒斬華雄的大氣;《水滸》中“生死之交一碗酒,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九州”的豪邁;《西游記》中孫悟空喝干太上老君的瓊漿玉液,大鬧天宮的瀟灑。而一部《紅樓夢》中直接寫飲酒場面的就有62處,有年節(jié)酒、賞燈酒、祝壽酒、賀喜酒、呤詩酒、接風(fēng)餞行酒,不一例舉。更有甚者,古典名著《金瓶梅》共一百回,幾乎每回都寫到酒。有些酒文化本末倒置,嚴重錯位,像那“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喝出血。”“寧傷身體,不傷感情。”能喝半斤喝八兩,這樣的干部能培養(yǎng);能喝白酒喝紅酒,這樣的干部要調(diào)走;能喝紅酒喝飲料,這樣的干部沒人要?！贝祟愴樋诹镫m屬夸張,但可見社風(fēng)一角。

中國最獨特最有生機的酒文化當(dāng)數(shù)酒桌上五花八門的行酒令,最常見的有“五魁首”、“打杠子”、“有沒有”、“逛公園”、“明七暗七”等等。行上酒令后,誰說話就要挨罰,更有較真者,往往因為一杯酒,就口出穢言,甚至動起拳腳,好友成了仇敵,酒醒之后,多懊悔不已?！棒~頭酒”文化可謂地域最廣,原來它是用來招待大媒的一種隆重禮節(jié),因為魚為吉祥之物,逐漸延伸到喝魚頭酒,標志著對這桌酒席上主賓的尊敬。為了勸酒,又有了“頭三尾四酒”、“腹五背六酒”、“高看一眼酒”、“尾以重任酒”等魚頭酒的延伸。我曾不止一次暢想,如果我們每一位公民都能夠把酒桌上勸酒的辦法拿出50%應(yīng)用到工作上,那么,我們的工作效率將會得到怎樣的提高?全國將會產(chǎn)生多少生產(chǎn)力啊!

插圖:何佩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