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釗
摘要毛澤東詩詞用典多而妥帖,甄采前言、旁征行事,其中神話典故的運用與詩風緊密相系,作為“二度創(chuàng)作”的用典,既是作者有感于當下生活現(xiàn)實的淋漓興會,亦是對“不自覺的象征藝術”的超越?;蛩茉烊纭肮补ぁ睒拥母奶鞊Q地的英雄形象,或凸顯空間距離感而使形象和感情流動,或用精警而富有沖擊力度的詞語,從而達到“器大聲宏,志向高遠”的豪放詩風。
關鍵詞毛澤東;詩詞;典故;詩風
馬克思在《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導言》中說,神話“是已經(jīng)通過人民的幻想用一種不自覺的藝術方式加工過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馬克思對神話的界定繼承發(fā)展了黑格爾藝術發(fā)展論的“不自覺的象征藝術”概念,強調神話就是先民對當下生活的思考,表現(xiàn)出人類童年時期對天地宇宙質樸的認識(盡管這種認識在后人看來是一種幻想、是對自然和社會的膚淺的認識),并非“自覺的象征藝術”。因為后者強調主體有意識地運用比喻等多種象征藝術方式來表達某種理念,進行判斷,是一種理性的表現(xiàn)。
毛澤東的詩詞喜歡運用典故,多而妥帖,或甄采前言,如《七律·人民解放軍攻占南京》中的“天若有情天亦老”;或旁征行事,如《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中“螞蟻槐夸大樹,蚍蜉撼樹談何易”。而其中大量的神話典故的化用,既是作者有感于當下生活現(xiàn)實的淋漓興會,亦是對“不自覺的象征藝術”的超越,從而達到“器大聲宏、志向高遠”的豪放雄渾風格。
《卜算子·詠梅》曰:“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此詞寫于1961年12月,詩前序曰:“讀陸游詠梅詞,反其意而用之?!贝司淇蔀槊珴蓶|詩詞化用典故的原則。(1)感物而動,興會紛來。中國古代文論多言及創(chuàng)作是觸物感興。如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篇》曰:“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情以物遷,辭以情發(fā)。”“興會”是我國古代美學的一個重要范疇,它是指審美主體與客體觸遇契合而產(chǎn)生的情思波動、感情激越、想象豐富、創(chuàng)造力空前的心理現(xiàn)象?!对伱贰芬辉~是毛澤東讀陸游詞。結合當下生活狀態(tài)有感而發(fā)。又如《憶秦娥·婁山關》中的“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的精警之句,據(jù)作者自己講,是在戰(zhàn)爭中積累的多年的景物觀察,看到婁山關這種戰(zhàn)爭勝利和自然景物的突然遇合,而創(chuàng)作出作者頗以為成功的詩句。(2)善于化用典故?!胺雌湟舛弥?,表示作者用陸游詞之形而述己意。同為詠梅,取意不同,陸詞以梅喻孤芳自賞、高標逸韻的傳統(tǒng)士大夫情懷,而毛詞中的梅剛健俏麗,是在國際反華逆流中的自信自傲的精神寫照,實則毛澤東詩詞中用典亦如此。典故是一種特殊的語料,它們的本身或是一個獨立的故事,或是一個表示某一種特定意義有來歷有出處的詞語。典故的運用是一種“二度創(chuàng)作”,或為楊義先生所說的“用典是再生性文化現(xiàn)象”。所謂“二度創(chuàng)作”,就是說在原有典故內容的基礎上,運用者將其置入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之中,用以表現(xiàn)時代的特征,或是盡情地舒展自己的想象,或是,止自己的語言內容豐富、流暢而自然,或是用以展現(xiàn)語言的壯美與情感之美,從而產(chǎn)生用典者所要預設的某一種派生意義。典故的化用要求遵循“博”“約”“精”“核”的原則,以求達到“用人如己”的妥貼自然、渾融圓通(《文心雕龍·事煩》)。毛澤東詩詞中對神話典故的運用不拘泥于典故的原意,而是根據(jù)當下的生活實際對“不自覺的象征藝術”的有意識的超越,從而形成豪邁詩風。其中對《莊子·逍遙游》中的“鯤鵬”典故的化用即為代表。
《莊子-逍遙游》曰:“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鵀轼B,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吨C》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斥(安島)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shù)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
《逍遙游》開篇重點論述的是大小之辨。無論是高飛九萬里的鯤鵬,或是翱翔蓬蒿之間的斥端都有所“待”,必須依靠外物才能達到“無己”“無功”“無名”的精神的絕對自由境地。
毛澤東詩詞或明或暗從三個方面化用“鯤鵬”典故。
《沁園春·長沙》“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三句,既化用祖逖北伐、擊楫中流事(《晉書·祖逖》),又暗用《逍遙游》中對鯤鵬南翔“水擊三千里”的氣勢壯觀的描寫。作者自注說“擊水:游泳。那時初學,盛夏水漲,兒死者數(shù),一群人終于堅持,直到隆冬,猶在江中。當時有一篇濤,部忘記了,只記得兩句: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皶敁羲Ю铩笔秋L華正茂的革命者“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寫照。在《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中有句“君行吾為發(fā)浩歌,鯤鵬擊浪從茲始”,送別有屈賈之才的朋友遠渡重洋,以鯤鵬激浪相勉勵,望其濯劍東瀛,報效國家,當然亦是自勉。
《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曰:“六月天兵征腐惡,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弊x詞概述紅軍的一個月征程,描繪百萬工農凌厲一切、銳不可當?shù)母锩鼩鈩荩渲械诙浞从闽H鵬典故,鯤鵬此處為貶義,為巨大的惡魔,描寫百萬工農紅軍要像胸懷大志、平定邊患、一展?jié)h家威德的終軍,把一切反動勢力統(tǒng)統(tǒng)打倒。
《念奴嬌·鳥兒問答》曰:“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問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飛躍。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闭自~化用斥(安島)笑鯤鵬事,以寓言的方式,通過鯤鵬鳥和蓬間雀的對話批判當時赫魯曉夫執(zhí)政的蘇聯(lián)在世界革命戰(zhàn)爭與和平等問題上的機會主義觀。鯤鵬喻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者,其形象是高瞻遠矚、英勇無畏;“蓬間雀”喻赫魯曉夫之流的機會主義分子,其形象是寸光短視、怯懦自私,整首詞于詼諧、幽默中深譽莊重,于辛辣中不廢嚴肅。
豪放者,“器大聲宏,志向高遠”,詞主婉約,精于律度,蘇軾另開新境,打破詞為艷科的傳統(tǒng),一洗綺羅香澤之態(tài),擺脫綢繆婉轉之度,以詞表達豪邁俊爽之情。毛澤東以為,“偏于豪邁,不廢婉約。婉約派中有許多意境蒼涼而又優(yōu)美的詞”(《讀范仲淹兩首詞的批注》)。而毛澤東詩詞中化用神話典故,是與其對豪放詩風的追求緊密相系的。如古人在詩詞中亦多化用《莊子》鯤鵬典故,但取意各異,或以鯤鵬變化高飛來描寫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如杜甫《泊岳陽城下》曰“圖南未可料,變化有鯤鵬”,陸游《和范待制秋興》曰“已忘海運鯤鵬化,那計風微燕雀高”;《自訟》曰“年少寧知道廢興,摶風變化羨鯤鵬”。或重在參悟小大之辨,如被毛澤東所激賞的橫槊賦詩而氣韻慷慨的辛棄疾,其詞中用鯤鵬典故,如《哨遍》(秋水觀)“嗟小大相形,鳩鵬自樂,之二蟲又何
知?”更多的是一種哲理思辨,是在壯志未酬后的無可奈何的人生透悟。而毛澤東詩詞中的鯤鵬典故的運用,更多是對其戎馬傯倥或是經(jīng)綸過國事的人生的描寫,形成豪邁的詩風。
古今為豪放詞者,或粗于律令,如李清照批評“學究天人”的蘇軾之詞“然句讀不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xié)音律”(《詞論》);或疏于文學性,如辛稼軒后學詞人之作。毛澤東的詩詞創(chuàng)作在追求豪放詩風的同時,同樣注重其“文學性”,如在批評陳毅《西行》詩時特別講道,詩要用形象思維,所以比、興兩法必用。作為“二度創(chuàng)作”的用典,毛澤東詩詞中的神話典故的運用是對“不自覺的象征藝術”的超越,運用多種藝術手法來追求其豪放詩風。
1、塑造改天換地的勝利英雄形象
《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沖霄漢。霧滿龍岡千嶂暗,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二十萬軍重入贛,風煙滾滾來天半。喚起工農千百萬,同心干,不周山下紅旗亂?!痹~后作者原注列舉了關于共工頭觸不周山的故事有《淮南子·天文訓》《國語·周語》《史記》和司馬貞補《三皇本紀》,接著的按語曰:“諸說不同。我取《淮南子·天文訓》,共工是勝利的英雄。你看,‘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西南,故水潦塵埃歸焉。他死了沒有?沒有說。看來是沒有死。共工確實是勝利了?!?/p>
神話傳說中的共工形象不一,毛澤東棄“虞于湛樂,淫失其身”(《周語-國語》)和“任智刑以強,霸而不王”(《史記》司馬貞補《三皇本紀》)等共工的形象,專注于其改天換地的英雄壯舉,認定其為“勝利的英雄”。所謂的英雄,就是作者筆下多次出現(xiàn)的“風流人物”,破壞現(xiàn)存不合理的秩序,打碎一個舊世界,創(chuàng)作一個新天地。共工雖敗猶榮,雖死而猶生,其天翻地覆的叛逆精神永存,就是中華民族不屈服、為義反抗的化身。在古代,“有多少風流人物,盜跖莊饜流譽后,更陳王奮起揮鈸黃越”《賀新郎·讀史》,“盜跖”“莊屙”“陳王”這些叛逆者面對暴政首先揭竿而起。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風流人物”就是同心協(xié)力擊敗敵人大兵壓境的圍剿的百萬工農,就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年輕的革命者,就是“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的志士。在新中國建設時期,“風流人物”則是“我們能夠學會我們原來不懂的東西。我們不但善于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于建設一個新世界。”(《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報告》)或“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談笑凱歌還”(《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或是“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lián)Q新天”(《七律·到韶山》);或為“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水調歌頭·游泳》)宋玉《高唐賦》中的巫山神女事(《文選》),在后人詩文中多象征男女感情事,而毛澤東的化用,極富情趣的聯(lián)翩的浮想和淋漓的興會,更是洋溢著自豪感。
2、或凸顯空間距離感而使形象和感情流動
中國古代先民的思維方式,“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從而“知幽明之故”(《周易》)。莊子講究與道合一,人與宇宙同構,取消人、物、道德差別,以獲得自由。莊子更多的是“近取諸身”,在“心齋”“坐忘”的空明心境中進行關于宇宙、社會、人生的“究極思維”,在對自身的體察中進入對宇宙的感悟,遠近互動,是典型的感悟內向的東方思維方式。所以其筆下的鯤鵬意向的闊大無邊,化而為鳥,海運時擊水三千里,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再向南飛翔。長期的戎馬傯倥生涯和濃厚的詩人氣質使毛澤東不拘泥于一事一物一情,有仰觀俯察的闊曠視野,思緒翻飛、情感流蕩、筆勢跳蕩、興會淋漓。當年輕的詩人在蕭瑟秋風中佇立橘子洲頭,仰觀俯察的是“萬類霜天競自由”(《沁園春·長沙》),生機勃勃一片,由是回想起少年意氣的革命豪情;當詩人把目光投向冰封雪飄的茫茫北國,所見的是“多嬌”的江山,深邃的目光穿越歷史,頓生“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沁園春·雪》)的自豪與自信。而《蝶戀花·鳥兒問答》整首詞取《莊子》思維意象,以抒己情,高飛九萬里的鵬鳥,冷眼俯察紛亂的認識,觀看蓬間雀的膽怯和丑態(tài),居高臨下的怒斥告誡,必將天翻地覆。這種極力凸顯鵬鳥和雀兒的空間距離,高者自高,卑者自卑,形成閱讀者感情的張力。又如《蝶戀花·答李淑一》曰:“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睘樽返坑讶酥~,其中化用廣為傳頌的吳剛月中伐桂(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和嫦娥奔月(《淮南子·覽冥訓》),面對仁人志士,吳剛殷勤捧出桂花酒,嫦娥舒袖而舞,以告慰英烈一個“飚”字為全詞的綰結點,使是詩有別于“古之游仙詩”,不是表現(xiàn)“列仙之趣”,亦非簡單的“坎壤詠懷”,而是天上人間、精神貫注、彼此交融、就事微挑、追情妙會;且使全詩的感情處于流動中,作者思緒漂浮變換。又如《七律·答友人》曰:“九嶷山上白云飛,帝子乘風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我欲因之夢寥廓,芙蓉國里盡朝暉?!弊鳛閼涯钣讶酥?,將古之具有濃厚悲劇色彩的“湘妃竹”神話(張華《博物淪》),變?yōu)閷ο嬷袃?yōu)美風光和“落花時節(jié)讀文章”的閑逸生活的描寫,而“上”“下”兩詞的妙用,則使全詩不乏飄逸之態(tài),“全詩儀態(tài)萬分、逸韻橫生,極飛動、極縟麗,氣吞云夢、秀搴芙蓉?!?佛雛《讀毛主席詩詞十首》)
3、錘煉和運用精警的有沖擊力度的動詞,形成強烈的感情力度
毛澤東詩詞注重錘詞煉字,如《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百萬工農齊踴躍,席卷江西直搗湘和鄂”中的“卷”字,為其所常用,“卷”與前邊所化用的鯤鵬典和后邊的“狂飆”相呼應。凌云筆意縱橫,氣勢流動回蕩?!熬怼痹谒卧~元曲中多用于表示閨怨憂愁,如歐陽修《圣無憂》中有“珠簾卷,暮云愁。垂楊暗鎖青樓”,描寫夕陽西下時,閨怨女子卷珠簾所見是暮云四合,依依垂柳喚起的是對情郎的無限相思。作為豪放派的代表,在蘇詞中的“卷”字,更多的是讀起來音節(jié)頓挫、擲地有聲,富有動感和力度,氣勢逼人?!督亲印っ苤莩霁C》中的“千騎卷平岡”,描繪的是千騎像狂風一樣席卷平崗,風馳電掣,太守的瀟灑意態(tài)和咄咄逼人氣勢撲面而來;《念奴嬌·赤壁懷古》中的“卷起千堆雪”,描繪的是江水一瀉千里、奔騰咆哮、席卷一切的氣勢。毛澤東詩詞亦多用“卷”字,多頓挫激昂之音,極富動感?;驅戯L卷紅旗,極富動態(tài)美,如“漫天皆白,雪里行軍情更迫。頭上高山,風卷紅旗過大關”(《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清平樂·六盤山》)特別是雪中紅旗翻飛,絕不是岑參筆下的“風掣紅旗凍不翻”的凝固,意境悲壯蒼涼,震撼人心,紅色是火、是激情、是昂揚斗志。或用“席卷”為喻,表現(xiàn)不可阻擋的革命氣勢,如“百萬工農齊踴躍,席卷江西直搗湘和鄂”;“七百里驅十五日,贛水蒼茫閩山碧,橫掃千軍各卷席。”(《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賈誼在《過秦淪》和李斯在《諫逐客書》中皆用縱橫家筆法,用“席卷”一詞來描寫居關中的秦國,幾代君王勵精圖治,最終在群雄逐鹿中原的混戰(zhàn)中席卷天下,一統(tǒng)天下。而此處描寫紅軍戰(zhàn)士行軍的迅疾和包舉一切、橫掃一切的革命氣勢?;蛴镁碜譅钌街笈c崢嶸,“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zhàn)猶酣。”(《十六字令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