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探萊辛筆下的母女關系

蔡　青

關鍵詞：萊辛母女關系

摘要：母女關系是多麗絲·萊辛創(chuàng)作中的一個主要線索，她對母女關系的描述從早期作品的貶低到創(chuàng)作后期的關系緩和，說明她對母女關系態(tài)度的轉變，她試圖論證了正常的母女關系在女性實現(xiàn)自我構建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1919—)是當代英國著名的作家，被譽為繼伍爾芙之后最偉大的女性作家，并幾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以及多個世界級文學獎項。在2007年。瑞典皇家科學院諾貝爾獎委員會宣布將諾貝爾文學獎授予這位英國女作家。

多麗絲·萊辛出生于伊朗，原姓泰勒。父母是英國人。在萊辛五歲時她隨全家遷往羅得西亞，此后20余年家境貧困，先后當過電話接線員、保姆、速記員等工作。她青年時期積極投身反對殖民主義的左翼政治運動，曾一度參加共產(chǎn)黨。萊辛是一位多產(chǎn)作家，主要作品有《野草在歌唱》(1950)、《暴力的孩子們》(1952)、《良緣》(1954)、《風暴的余波》(1958)、《金色筆記》(1962)、《被陸地圍住的》(1965)、《四門之城》(1969)、《簡·薩默斯日記》(1984)和《好恐怖分子》(1985)等小說，還著有詩歌、散文、劇本，短篇小說等。

萊辛的寫作風格獨特多變，思想深邃，觀點犀利，見解新穎，極具挑戰(zhàn)性。她以懷疑主義、激情和想象力審視一個分裂的文明，她登上了這方面女性體驗的史詩巔峰。

在《重返天真》這部作品中，朱麗葉·巴爾，一個被慣壞了的上層幼稚貴婦在晚年生活得不盡如人意，因為人們很厭惡她，厭惡她的淺薄和無知。當朱麗2l歲的時候，她就無法接受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的現(xiàn)實。由于人們一般會忽略老年婦女，朱麗把老年婦女稱為“帶著頭套的老灰綿羊”，據(jù)此可看出朱麗害怕被忽略、害怕孤獨的心態(tài)。在某種程度上，她代表了一些婦女的擔心。

萊辛小說中有許多婦女精神崩潰或自殺，她們處于瀕死和老年化的狀態(tài)。如《野草在歌唱》中的瑪麗?！督鹕沼洝分械奶K珊、凱特、安娜和《四門之城》中的瑪莎、琳達、多瑞斯和薩麗等。當然也描寫了一些婦女能夠最終戰(zhàn)勝困難重新站起來，她們中的代表是琳達和瑪莎，但這畢竟是少數(shù)。

母女關系是萊辛創(chuàng)作中的一個主要線索，也是她刻畫女性所借助的重要視角?？v觀萊辛作品，她塑造了幾種母女關系。維系梅和瑪莎這一對母女關系的是強烈的消極的情感；《野草在歌唱》的瑪麗·特納對其沮喪的女權主義者母親的回憶；朱麗·巴爾和其集女權主義和政治家于一體的母親簡·巴爾的敵對描寫；簡·索默思和代理母親默迪的關系；愛麗思·麥玲思對其母親多瑞斯的剝削等諸多母女關系的敘述中，萊辛表明了她的母女關系的觀點：除非母女間關系發(fā)展成為非生物屬性的臨時工作關系，否則母女關系是永遠也不能割舍開的。不論是女兒長大或母親衰老，母女關系是不會斷裂的，母親永遠像一面鏡子那樣為女兒折射出她們的復雜的人生循環(huán)：女兒和母親爭斗、自身成為母親、和自己的女兒有矛盾等，這個過程周而復始、循環(huán)往復、永無終結。

《四門之城》中瑪莎和梅的母女關系。這兩個名字聽起來像姐妹一樣親近，但這母女二人對她們最后的倫敦團聚卻是惴惴不安，甚至感到恐懼。在小說中，當時梅64歲，瑪莎35歲。梅兩次推遲從非洲到倫敦的行程；瑪莎因懼怕母親的到來而變得絕望不得不去醫(yī)院接受治療?，斏幸环N母性恐懼。由于瑪莎一生都掙扎于母親的權威之間，而她的母親梅則被描寫成一個壞心腸的女人，總是給瑪莎以負面的影響。所以，對瑪莎而言，母親的來訪無疑是迫使她回憶過去，而回憶過去是控制自我的必要的先決條件?，斏偸窍霐[脫母親的影響，成為一個健全的成年女性。但瑪莎沒有意識到母親的來訪和她內心進行的過去自我分析是有關聯(lián)的。在弗洛伊德看來，女性在建立自我意識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批判母親，她們的關系就是以敵意為特征的。這種母女關系向我們傳遞了這樣一種信息：理論上面對過去是一回事，實際上面對過去的當事人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母親的來訪使女兒精神崩潰，那這個女兒依舊被過去所奴役，距離她所向往的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的想法相去甚遠。因為母女關系是女性認識自我的前提。女性傳統(tǒng)是她們最初的、最基本的自我建構的源泉。如果母親缺少獨立的身份，無法成為女兒認同、模仿的對象，女兒的發(fā)展就無法回歸母親，母女間的聯(lián)系是痛苦和緊張的，女兒女性身份的建構就要艱難得多，因為母女關系在女性自我身份構建中起到了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簡·索默思和“代理”母親默迪的母女關系。簡和默迪最初的關系代表的是萊辛早期的母女關系。萊辛在訪談中談到默迪這個形象是源于萊辛和老年人交往的經(jīng)歷。默迪身上有萊辛母親的影子，她易于暴跳如雷；還有一個92歲的萊辛的朋友的特點。默迪在92歲高齡的時候還在堅強地、富有尊嚴地生活著，頑強抵抗著自然的老化。默迪有時表現(xiàn)得像回到了孩提時代，她對人的依賴和戲劇性的表現(xiàn)很像《金色日記》中的茉莉。

簡是個獨立自尊的女性，不要別人控制，要求最大限度的自由。她可以要求默迪回憶、再體驗她的過去，她對待默迪如一個人造生物體可以任由其隨心所欲，簡簡直就像是默迪的母親。簡的形象來源于萊辛的三個朋友：一個由于貧窮而飽受欺凌的朋友，她在其丈夫死后完全變了一個人；一個美麗絕倫的朋友卻總是要表現(xiàn)出憂郁的一面；一個總是給雜志投稿的朋友，這三個女人組成了一個能干、務實、整潔有序和有些保守的簡。

《四門之城》中的瑪莎明知送母親回到非洲會縮短她的生命，她還是這樣做了，她采取的是自保的態(tài)度，拒絕善待母親并且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愧疚感。而簡則不是這樣。困擾著簡的最大的問題就是她未能給瀕臨死亡的親生母親和丈夫以安慰，所以在同默迪交往時，簡逐漸克服厭惡情緒，發(fā)自內心地真誠地給予默迪關懷和照顧。在默迪92歲高齡的時候，簡既像母親又像女兒一樣對待默迪，簡沒有拋棄她，常常陪伴著她，這種做法頗像是一個社會工作者。即使簡開始是一個自我做主的自私的女性形象，但在對默迪的照顧以及與她的交流中，簡一改小說開始時的自私、冷漠的形象，由一個自私麻木、生活空虛迷惘的職業(yè)婦女逐漸變成一個熱愛生活、珍愛生命的更完整的人。能像簡一樣做到善待老年婦女，和他們成為朋友，這或許就是小說和我們生活中所需要的人物。

簡和默迪的母女關系使得“簡在照顧默迪的過程中，簡漸漸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并更清楚地認識了自我”，直到默迪臨死那一刻，她都看到她驚人的生活勇氣，讓她對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她開始重新考慮人的真正價值。她意識到好的工作或者體面的外表不是生存的意義所在，真正的意義在于愛和責任。她開始對別人給予更多的關懷。她開始注意觀察周圍的人和事物，改變原有的生活態(tài)度，放慢了生活節(jié)奏，尋找生活的樂趣和美好，學會感受生活。不僅如此，她的視野開闊了，她不僅主動改善她與家人之間的關系，還擔當起母親的責任，對外甥女吉爾和凱特給予了母親一樣的關懷?？梢哉f，默迪是簡在女性身份發(fā)展中的認同對象，簡只需要模仿，尋找相似之處與聯(lián)系，就可以完成女性的身份構建。

簡和默迪的母女關系改變了簡的人生態(tài)度，幫助她找到了生存的意義，協(xié)助她進行了自我構建，完善了自我。弗洛伊德認為，女兒要發(fā)展就得要回歸母親，母女間的聯(lián)系對女性身份發(fā)展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萊辛筆下的老年化和死亡問題總是定位在母女關系上，而母女關系總是痛苦的而且總是無法逃脫的。這可能和萊辛是女性有關系，或者說和女性特點有關系。評論家斯布蘭德指出萊辛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作品充滿了對母女關系的貶低，評論家魯賓斯坦認為萊辛對母女關系的批判態(tài)度很大程度上是由她與親生母親的緊張關系導致的。但后來的歲月里萊辛對母女關系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她筆下的母女關系也日漸緩和。并且，在現(xiàn)實生活中，困擾著簡的問題恰恰是困擾著萊辛的問題?？梢哉f萊辛以女性為載體體現(xiàn)母女關系和老年化、死亡的話題很大程度上和她的自身經(jīng)歷有關系，萊辛未能給予瀕臨死亡的母親和第二任丈夫以安慰使她感到非常遺憾，在某種程度上促使萊辛更多地關注這個話題。

(責任編輯：水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