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

楊子葉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lán)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忽然就想起了《錦瑟》,是李商隱的名篇吧。那么,就在這個六月天,借黑夜里傾盆而下的雨,舞紅袖,垂蘿裙,撥綠柳,醉春酒,也來彈落十指,吟唱一曲。

就從明末沈鈞將軍的女兒,又是清朝輔臣鰲拜之養(yǎng)女,后為孝莊太后的干孫女兒,康熙皇帝唯一愛過的女人,二阿哥福全寧放棄王位也不愿舍棄,而又一生執(zhí)情于納蘭性德才貌雙全的——青格兒格格落指了。

她怎么可以是貌若傾城為情而去的女子蘇宛和寧死不屈的英雄沈鈞的親生,若不是這樣的前世,怎會讓她的命運多劫?一切皆為天定,她沒有力量去改變她的出身。就如同我們每個血肉之軀選擇不了自己的父母與出身門第。這一指本該輕輕而落,無非是凡塵中多一條生靈。冥冥之中注定她目睹不了親生父母的音容笑貌,在襁褓里接受了上天對她的殘忍。所以,這一指又不該輕輕而落,于是在最初的琴聲里以不經(jīng)意的落指,卻又無端地驚落了一場驟雨。

她又是幸運的,有著一直視如己出的養(yǎng)父,身居高位的養(yǎng)父帶給她的是呼風(fēng)喚雨,集萬千寵愛于其一身。對其一個女兒家來說她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如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這位養(yǎng)父不是一般的尋常百姓,而是位居權(quán)臣、任由后人評說是忠是奸的的鰲拜。再落指想要輕也輕不得,想要重也重不得,萬般無奈,舉起,落下,任由了它去。

造化弄人,的確是這樣。她愛納蘭性德,而這容若公子又偏偏對另外的女子——他的表妹慧兒情有獨鐘,盡管那位可人兒慧兒也對他專情,奈何一場選秀,入主后宮,搖身變?yōu)榛寿F妃,他還是癡情不悔。但她仍是愛他,她可以為他生而生,死而死,哪怕此生只能遙望著他,心已足矣,無憾。哪怕是為妾,只要能與他相依,又談何下嫁,這次第,一笑而過,為風(fēng)過的痕跡。這愛是發(fā)自于心底的真愛,感天動地的大愛,他的好與不好,執(zhí)拗與倔強,不管他眼里的視線在哪里,心中的愛燃燒為誰,筆下流唱的詩詞歌賦為哪個佳人,皆因了她對這個男人一個愛字,都成了她眼里的美好、向往、流連、繾綣。三指再落,摻雜了緣、份,還有陰差陽錯的天命,阡陌縱橫的注定。無語對蒼天,此情天可鑒呵。

她是那個萬萬千千人們仰之的萬歲爺眼睛里唯一的心愛,她是何等的聰慧,怎會不知偉大的玄燁對她的心。可她的心只有一顆,已有人先康熙皇上入駐芳心,縱然這個他只是萬歲爺身邊的奴才,只要萬歲爺龍顏不悅,她和他的小命就會一命嗚呼。愛是無法勉強的,愛的感覺更是如此,她不能欺騙自己的心,亦不能欺瞞別人,她不去為了茍且存世取悅討好萬歲爺,反而懇請其成全。也就是這樣眼里無他的女子才令擁有數(shù)不清女人的皇上偏偏喜歡了、心疼了,而又愛不得、娶不得、放不得、舍不得、棄不得。嘆一聲多情帝王,四指落,真是:伊人艷粉嬌紅滿地,君王清歌錦書休寄。

紅塵中凡是才女、美人,都有著不一般的人生,她亦如此。縱使得人千萬般的憐愛,終是逃不脫與昭君出塞和親安定邊關(guān)一樣的命運,遠(yuǎn)嫁尚之信,但她沒有昭君幸運,落得個流離失所。她是沒有可以選擇的第二條路,這在于她深明大義。退一步來說,若她不去點這個頭,太皇太后也絕不會去難為她下嫁。后宮任一個格格都可頂替去,何況她是孝莊捧在手心里的干孫女兒。她是明了太皇太后的安排,也出于不得已。不可以嫁皇上,也不可以嫁阿哥,歷朝歷代為一個紅顏血起禍亂的例子猶在,孝莊豈可以袖手旁觀手足相殘為一女子斷送江山?換言之,前明將軍之女又怎可以入主后宮,亂了皇家八旗尊貴的血脈?五指停在半空,不忍擊出悲傷。泣: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數(shù)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容若思她,福全念她,玄燁尋她,想那才子、阿哥、帝王,為了紅顏,找遍河山。只:哀莫大于心死。她沒有了卻生命,流離江南,隱于市井。故事到了這里也該結(jié)束了,本該五指并落,帝王意氣指點江山,才子自如揮灑筆墨,誰過誰的生活。偏偏了一個不了情。再遇,都不再是十年前的他們,有愛有恨有不甘心?？梢哉鞣煜氯说男膮s征服不了她的女人心,帝王恨。頒了圣旨給她個成全,意在羞辱這個不肯把帝王放在眼里的她。她亦是歡喜的,能和深愛的納蘭性德結(jié)為百年之好,妾又如何?五指將落,又落不得。原來帝王并非真心成全,不得讓已名義為夫妻的她與容若同房。待帝王終明白真的是要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時,一代才子納蘭性德英年早逝,棄她駕鶴西去。欲哭無淚,欲訴無語。至于到時黃泉路上,他二人會不會再度重遇,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那已是另一個故事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明明白白一個戲說,卻生生演繹出這么一個故事來,于史詩是真是假,不得知,于今日看過此戲說的故事,猶如真?zhèn)€兒一個人的人生。

五指并落,琴舞:錦瑟無端五十弦。為,青格兒,一個為愛終其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