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的阿蒂麗娜

胡　磅

一

“魯奇，該練琴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邊電腦屏幕上，我辛辛苦苦制造的士兵們還沒來得及安營扎寨，那邊廚房里就傳來了媽媽的叫聲，聲音是拖長了的，口氣聽上去還比較婉轉(zhuǎn)。我趕緊為士兵們購買戰(zhàn)袍和兵器，“刷”地一下，鳥槍換炮，配上裝備后的士兵們看上去精神多了，揮舞著手中的長矛和盾牌，斗志高昂無所不摧。

“可以了魯奇，練琴的時間到了!”媽媽的聲音不再婉轉(zhuǎn)，而是繃得緊緊的，像一柄已經(jīng)高高舉過頭頂?shù)拈L矛，纓須飄飄就要向我投射?！皼_啊”，是吶喊聲，我的士兵們正分秒必爭地在敵人的堡壘前進(jìn)攻。

“魯奇，要叫幾遍啊，你有沒有耳朵?”終于，媽媽的長矛瞄準(zhǔn)我射了過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自覺，整天就知道玩玩玩……”“轟隆”火光四濺，城門倒塌，勞苦大眾勝利攻占巴士底獄!我慢吞吞地退出游戲，關(guān)閉電腦，坐到鋼琴面前掀開琴蓋，頓時，一長排雪白的獠牙露了出來。

“你看你，你看你，打游戲時精神百倍，叫你練琴就立刻成了瘟雞，再過兩個星期就要考級了，你這個狀態(tài)怎么能行?”媽媽沒了好氣。隨手給了我一片開花彈，我連忙俯身彈出一長串流利的音符，堵住了她的嘮叨。

從5歲開始我就練琴，每天兩個小時以上，屈指算來，10年來近1萬個小時!家里來客人時，媽媽就讓我演奏幾段，然后很高興地說，我家魯奇就要考鋼琴八級了!我不知道這些等級對我來說有什么意義，全中國有幾個孔祥東?我的手指在黑黑白白的琴鍵之間心煩意亂地游走，時間好難挨啊。手指時常會不聽使喚，變成了亂七八糟的水草，被琴譜上那些惱人的小蝌蚪們糾纏成一團(tuán)，理不干凈。小蝌蚪們從來就是形形色色的，有的拖著一條黑尾巴，有的幾個湊在一起，頑皮地把尾巴梳理成了兩條小辮，有的把尾巴隱形后沉入水底睡大覺，還有的干脆瞪著空空的白眼球，似乎在挑釁我……

“你聽你聽，又停下來了，簡直就是在混時間!”媽媽在隔壁對著爸爸抱怨，盡管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逃不過我的金耳朵。“金耳朵”是鋼琴老師對我的評價，她說我對聲音的辨別特別敏感準(zhǔn)確，是做指揮的好材料。老師的話鋒一轉(zhuǎn)接著又說，魯奇，你最大的毛病在于只追求指法的熟練，而忽視了琴聲是應(yīng)當(dāng)富有感情的。

富有感情?不就是哆來咪法梭啦西7個音符顛來倒去地排列組合嗎，怎么富有感情?!我練我練我練練練，練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我的十根手指撐足了勁，用力地砸了下去，“轟”鋼琴發(fā)出一陣高亢的嘆息，倒把我自己嚇了一跳。媽媽應(yīng)聲而出：“怎么啦魯奇?”

“沒什么。”我趕緊端正一下坐姿，彈奏起肖邦的獨奏曲。琴聲叮叮咚咚地響起，它們?nèi)缤粭l燒紅的鐵鏈，將這個本應(yīng)舒適愜意的暑假密密串起。

二

舞臺上，某著名鋼琴家的演奏會正在進(jìn)行，流暢華美的旋律通過一流的音響充滿了音樂廳那高大的圓頂。我發(fā)現(xiàn)不少人穿著長袖襯衫，還工整地系著領(lǐng)帶，正襟危坐，一臉認(rèn)真陶醉的樣子。不巧音樂廳里的冷氣開得很足，否則我倒想看看他們一邊抹著臭汗一邊還怎么個陶醉法。

為了讓我在考級前“充充電”，增加一些感性認(rèn)識，媽媽特地托人買了一張鋼琴演奏會的票，據(jù)說價格很貴還挺緊張。兩支曲子過去了，我還在東張西望地看熱鬧。后來我終于安靜下來了，并試圖像一個有教養(yǎng)的小紳士那樣筆直地坐著聽音樂。

說來慚愧，我之所以安靜下來并不是由于想到媽媽平時的省吃儉用和這張票子的昂貴，也并非想起了鋼琴老師“仔細(xì)品味琴聲中感情”的反復(fù)叮嚀，而是因為鄰座的那個女孩。

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十四五歲的樣子，皮膚白白的，襯得眼睛和長發(fā)格外地黑，她的身上是一件同樣雪白的連衣裙，領(lǐng)口處裝飾著一層橙紅色的流蘇，使她看上去有了一些生氣。女孩側(cè)過臉淺淺地對我一笑，算是招呼，隨即又認(rèn)真地凝視著舞臺，安靜得像一個白蠟人似的。我的臉立刻燥燥的，后悔自己剛才的坐立不安，得，我好歹也算是半個懂音樂的，總不能在人眼里成了傻乎乎的毛頭小子!

樂曲的間隙，我忍不住悄悄地打量身邊的女孩。首先申明，我并非有任何邪念!正如媽媽和鋼琴老師所評價的那樣，魯奇是一個很單純的未開竅的小男生。我打量她只是驚異于她那異乎尋常的臉色，我從未見過那樣的白色，白得像是有些透明了。而且很快我發(fā)現(xiàn)她也是練琴的，她的指甲和我一樣由于長一年彈琴的需要剪得短而深嵌，指尖圓潤厚實，關(guān)節(jié)細(xì)長有力。有時，她會隨著旋律在扶手上輕輕地空彈幾個小節(jié)，指法很是熟練……

舞臺上正在演奏《水邊的阿蒂麗娜》，這是鋼琴王子的代表作之一，旋律很優(yōu)美，屏息聆聽間我的金耳朵卻捕捉到了一些輕微的異常，聲音源自我的鄰座，那女孩正在抽泣，烏黑的眼睛里明晃晃地泛著水光!

我有點慌亂，半天才掏出一張半臟不凈的紙巾遞過去。“謝謝你，我太喜歡這首曲子了?！迸⒔舆^紙巾，很有禮貌地向我道謝并解釋說。我看見她的眼淚汩汩而出，像一條止不住的憂傷小河。

三

音樂會的后半部分我沒好好聽，我一直在悄悄地用自己的那對金耳朵注意著鄰座女孩的動靜，擔(dān)心她又會哭起來，那樣的話我可再也掏不出半張紙巾了。

散場時，全場觀眾一同起立，為鋼琴家精湛的表演有節(jié)奏地鼓掌致謝。我發(fā)現(xiàn)那女孩卻不見了，好像真是一個蠟人，已被我們熱烈而持久的掌聲所融化。她的座位上有一部紅色的手機(jī)，靜靜地躺在深藍(lán)色的坐墊套上十分顯眼。我等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名聽眾離開，女孩還沒有出現(xiàn)，我只能把手機(jī)拿回家。

很晚，手機(jī)終于有動靜了，是一條短消息：“你好，你是給我紙巾的同學(xué)嗎?”

我折騰了半天，終于無師自通地炮制出一條信息：“是的，我撿了你的手機(jī)。請問怎樣還給你?”

“我希望你能留著它，請答應(yīng)我的這個請求?！笔謾C(jī)很快嘀里咕嚕地唱了起來。留著它?請求?難道她是故意丟下這手機(jī)的?這是怎么回事啊，我簡直鬧糊涂了。

“魯奇，這么晚了還在看電視?”媽媽在敲我的門，我趕緊把手機(jī)藏在枕頭底下假裝睡著。我緊閉著眼睛心兒卻怦怦直跳，心里充滿了好奇，還很興奮，隱隱覺得有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正在發(fā)生。

果然，這的確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但它絕對讓人興奮不起來，相反，我的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鉛的氣球，一點一點地下沉，一直沉到了地平線的深處。

思羽，是這個女孩的名字。她告訴我她的家在另一個小城鎮(zhèn)，父母帶她來到這里求醫(yī)，“但我的病是醫(yī)不好的啊，我生了血癌，醫(yī)生都說我最多只能活半年?！?/p>

血癌?!怪不得思羽的皮膚驚人地白，原來竟是病態(tài)。

“我從小就愛彈鋼琴，10歲的時候還參加了鋼琴比賽，得了冠軍，獲獎的曲目就是那首《水邊的阿蒂麗娜》。”思羽說，“得獎后不久我被查出患了白血病，于是我告別了琴房輾轉(zhuǎn)于各大醫(yī)院的病房之間，再也不能彈琴了。這首《水邊的阿蒂麗娜》竟成了我的絕響!”

“這個城市對我來說很陌生，在這里我既沒有同學(xué)也沒有朋友，病房里唯一的病友上個星期二離去后再也沒能

回來，我知道總有一天會輪到我。為了不讓爸媽傷心，我努力用微笑來面對他們，把害怕和孤獨深深地掩藏起來?！彼加饐?，“你能做我的朋友嗎?”。

“你在哪家醫(yī)院?我來看你?！蔽覇枺墒撬加饒?zhí)意不肯告訴我。她提出只通過短信息交談，不打電話也不見面，還說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她鼓勵我一定要考出8級：“魯奇我真羨慕你，上課、彈琴、運動甚至聽媽媽嘮叨，這些對我來說已經(jīng)變得很奢侈。我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睜大了眼睛貪婪地看周圍，雪白的床單、護(hù)士手里的針盆、頭頂上方懸掛著的氧氣袋乃至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紋，一切都那么可愛，那么親切，表明我還可以擁有一天，于是我就用最快樂的聲音大聲地問候自己，思羽早上好……”

晚上，平生我第一次失眠了，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既不可思議，又猝不及防。死亡，對我這個15歲的少年來說本來是很遙遠(yuǎn)的事，它們屢屢發(fā)生在電視連續(xù)劇里，如今競在我的身邊觸手可及。想到衣裙上那一片橙紅色映襯下思羽慘白的臉，想到流水般的琴聲中她如注的淚水，想到那些靈動的手指不久即將綿軟無力地垂下……這就是生命?

四

“魯奇這孩子說開竅就開竅，終于知道學(xué)習(xí)的重要性了!現(xiàn)在不用我盯在屁股后面，每天練琴可自覺了!”鋼琴老師來了，媽媽滿意地對她介紹說。

“唔，真是不一樣了，他找到感覺了!”鋼琴老師打量著我，喜出望外地說我的琴聲終于有了感情和韻味。

(“又是吊針，每天持續(xù)三個小時的吊針最令我難熬，看著一滴一滴的藥液緩緩地順著膠皮管進(jìn)入我的體內(nèi)，我的生命就以這樣的方式維系著，脆弱而被動?！彼加鹫f，“我多么想撒開雙腿到草地上奔跑，哪怕一小會兒?！?

我的手指在琴鍵上勤勉地翻動，指節(jié)之間柔軟敏捷得像一百只小兔，它們縱情奔跑在森林里，陽光燦爛，無憂無慮，皮毛蓬松順滑，它們是那么雪白，一塵不染，唯有清澈的眼睛里跳躍著鮮紅的火花，寫滿了對生命的渴望……

(“今天是星期一，上午主治醫(yī)生來查房，和往常一樣還來了好幾個醫(yī)科大學(xué)的實習(xí)生，我特地把假發(fā)戴上，哦對了魯奇，那天你一定沒看出來我戴著假發(fā)吧，因為做化療的緣故，我的頭發(fā)早就掉光了。醫(yī)生把媽媽叫到走廊里談了好久，媽媽進(jìn)來后立刻跑進(jìn)衛(wèi)生間，我知道她是躲進(jìn)去哭了?！?

暑熱的午后，我長時間地彈琴，不知疲倦。我知道此刻有一個熱愛音樂的女孩正躺在病床上，她的病痛和無奈讓一些平時模糊的意識在我的眼前變得日漸清晰，比如自由，比如健康，比如珍惜。

(“對不起，我沒有及時回短信，因為我剛剛醒來。爺爺、奶奶和外婆都趕來了，焦急地圍在我的病床前。護(hù)士姐姐說我已經(jīng)昏迷了大半天，可我覺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真長啊，看來把大家折騰壞了!”)

更多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變成了思羽，變成了那個瘦弱的安靜的女孩，她端坐在鋼琴前，漆亮的琴蓋映襯出那張蒼白的臉，她在彈奏，不停地彈奏，在哀婉悠長的琴聲里，她漸漸地消瘦，漸漸地蒼白成了一張薄薄的紙。

(“鋼琴考級的日子就要到了，魯奇，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我這兩天好像有一些懶，思想無法集中，視力也有點模糊，短消息發(fā)得少了，請原諒?！?

當(dāng)潺潺的水聲響起，我看見一名穿白衣的少女赤著雙腳來到溪邊，如絲的黑發(fā)被微風(fēng)吹起，掬一捧溪水在掌心，只覺透心的涼爽和明亮。少女隨著風(fēng)兒起舞，輕盈的舞步濺起了水花。我聽見她在微笑，笑聲如溪水撞擊山石一般無邪。突然她被一雙無形的巨掌纏繞擊倒，匍匐在地，痛苦地扭曲掙扎，久久不能平靜，她用瘦削的肩膀用力地支撐著地面，終于頑強(qiáng)地站立起來。她的下巴高高揚起，雙手筆直地伸向空中，仰視著藍(lán)天白云，仿佛要抓住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生的希望，她不停地旋轉(zhuǎn)，橙紅色的流蘇轉(zhuǎn)成了一輪太陽……

(“我真的很累了，真想安靜地睡下不再醒來，但是每當(dāng)看見父母憂傷痛惜的神情，我知道我應(yīng)該與病魔作戰(zhàn)。為了父母，為了所有愛我的人們，我要為他們而活著，哪怕多活一天。”)

四周安靜極了，整個大廳里鴉雀無聲，良久，評委們竟鼓起掌來，掌聲是那樣的熱烈。媽媽、爸爸和老師跑過來，把我像英雄一樣簇?fù)碓谥虚g，當(dāng)初我選擇《水邊的阿蒂麗娜》作為考試的自由曲目時，他們都覺得奇怪，紛紛反對，認(rèn)為這首曲子技巧上過于簡單，不容易贏得高分。

“魯奇，太好了，沒想到你把這首曲子演繹得如此情真意切!”鋼琴老師贊許地看著我。我愣愣的，還沒有從琴聲的意境里回過神來，突然，喉頭一陣發(fā)緊，胸腔里似乎有著一股大力要噴涌而出，我急忙分開他們，急速奔出試場。

五

“思羽，我考得很好，一定能通過。你今天怎么樣?”

“你今天好一點了嗎?感覺如何?”

“思羽，你在睡覺嗎?”

整個下午我焦急地按著手機(jī)，一次又一次給思羽發(fā)短信，可它們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杳無音信。大街上很熱，太陽明晃晃地照射在地面，瀝青的馬路好像烤煳了似的發(fā)黏。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這種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終于，我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撥通了思羽的電話，漫長的鈴聲過后總算接通了。

“思羽，她已經(jīng)走了!”一個干枯而悲涼的聲音傳來。

天空猛地坍塌下來，壓住了我的頭頂，我透不過氣來：“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難道……”

“是的，思羽今天一早就走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彼加鸬膵寢尶奁饋?，久久不能平息?！棒斊嫱瑢W(xué)，她要我們向你表示感謝，感謝你在最后日子里的陪伴。她還說請你保留這手機(jī)，作為紀(jì)念?！?/p>

思羽的媽媽還說了些什么，我已聽不清楚，我依稀地看見一片橙紅色的光芒旋轉(zhuǎn)著上升，沖入云霄，去擁抱太陽了，就像阿蒂麗娜在水邊悄然“蒸發(fā)”一樣。

一個生命就這樣沒有了?我覺得難以置信，天空還是那么蔚藍(lán)，陽光還是那么熾熱，人們還是依舊在街道上來來往往，一切都沒有發(fā)生變化，而一個鮮活的生命卻真的已經(jīng)離去了!思羽，穿白色衣裙的女孩，她已經(jīng)不能夠歡笑，不能夠舞蹈，不能夠彈琴，不能夠……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有一點恍惚，有一點悲傷，很多感覺混雜在一起強(qiáng)烈得讓我無法確定。馬路上的人們被太陽曬得焦躁不安，商店的玻璃大門在一開一合，無情地折射出冷漠的白光。

梧桐樹下，有一輛車停在那里，是“流動獻(xiàn)血車”，有著長長的白色的車廂。車頭上方小喇叭里機(jī)械地播放著一個女聲。獻(xiàn)血窗口前空無一人，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正在車廂內(nèi)談笑。我下意識地走近去。說了一句：“我要獻(xiàn)血。”醫(yī)生們還在說笑，我突然怒氣沖沖，盯著他們大叫起來：“我要獻(xiàn)血!”

他們吃了一驚，愣了一愣，轉(zhuǎn)而搖搖頭說：“謝謝你同學(xué)，但未滿18周歲者不能獻(xiàn)血?！?/p>

我也不知怎么回的家，媽媽看見了，著急地埋怨道：“哎呀，魯奇你去了哪里，媽媽找得好苦!”轉(zhuǎn)而又為我端上冰鎮(zhèn)的西瓜，告訴我上午的考級已順利通過，并且分?jǐn)?shù)很高。媽媽嫌空調(diào)不夠勁，“啪嗒啪嗒”為我扇起了扇子：“快吃吧魯奇，看你熱得一頭一臉的汗?？技壙嫉貌诲e，剩下的暑假好好放松放松吧，鋼琴暫時可以不練，歇幾天。”

“哇……”我放聲大哭起來。媽媽驚得手足無措。此時我的胸膛里正在翻江倒海，隨著我的哭聲它們一點一點地釋放出來。我痛痛快快地哭，哭了好長好長時間，心里又一點一點透亮起來。耳邊又縈繞起《水邊的阿蒂麗娜》那悠揚綿長的旋律，琴聲中，穿著白衣的女孩正向我微笑告別。

雖然，只是一個偶爾的機(jī)會，女孩思羽進(jìn)入了我的視線，又以這樣的方式淡出，但是在這短短的數(shù)周內(nèi)，她卻向我展示了我從未曾感知的生命的寶貴；雖然，并沒有親眼目睹思羽與病魔抗?fàn)幍那樾?，但是我能感受到她面對死神時的頑強(qiáng)和樂觀，這令我肅然動容；雖然，我只是不經(jīng)意地撩開了生命的一角，但是我已清晰地明白了一個道理：生命，是需要珍惜的。

練琴也好，讀書也罷，以及今后還將面臨的更多的事，我都充滿了信心。因為只要想到思羽的“不能夠”，我還有什么理由不去用心地做，快樂地做，做得更好呢?

這個暑假，我長大了許多。

(摘自《童話世界》2007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