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時間

王　珂

【第一章隔壁的高跟鞋】

林心抬起頭,墻上掛鐘的時間定格在22點55分。電視里播放著無聊的泡沫劇。林心搖搖頭,目光望著門口方向,她的丈夫蒙巖還沒有回來,應(yīng)該是醫(yī)院中又有急診病人了!

林心這樣想著,她將目光重新轉(zhuǎn)回了電視上:一位年輕漂亮的舞蹈演員在失去自己雙腿后回憶著曾經(jīng)跳舞的美好時光?！皣}噠,噠噠……”舞蹈演員纖細的高根鞋輕盈的在地板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脆耳的聲音。終于,回憶的畫面結(jié)束,舞蹈演員已是淚流滿面。林心忍不住也有些哽咽起來,她起身,去拿面紙,突然,一陣余音從林心面前傳來,她抬頭,一面巨大,白潔的墻擋在面前。

“噠噠,噠噠!”同樣是高跟鞋輕盈舞動在地板上時發(fā)出的脆耳聲音,但聲音并不是從電視中傳來,而是來自林心面前的墻壁后面,林心記得隔壁一直是空置的。林心將耳朵貼在墻壁上,想要聽的清楚些,聲音倏然消失了!

“咚,咚,咚……”林心聽著擺響,不知是自己等蒙巖等的累了,還是哭的多了,竟有些困乏,輕輕合起了眼睛!

“……咚!”最后一聲撞鐘響過,正是深夜23點整。林心的呼吸變的輕微而有規(guī)律,她熟睡著。

一位漂亮的舞蹈演員翩躚起舞,林心看得癡了,忽然一絲令人醒目的鮮血從舞者柔細的雙腿上流出,將舞蹈演員整個身影氤氳起來,漸漸泅成一片血紅色的幕,林心慢慢走了過去,突然,一雙血手從似血欲滴的幕中穿出,緊緊拉住了林心的手!

“啊,不!”林心尖叫著,拼命的晃著自己的手,想要擺脫!

“林心,林心,你怎么了?!”一個沉穩(wěn)堅定而熟悉的聲音道。林心睜開雙眼,額頭全是冷汗,原來方才只是一個夢?

【第二章失去的一小時】

蒙巖這個星期又加班了,林心看看掛鐘上的時間,時間再一次定格在22點55分,電視里依舊是千篇一律的肥皂劇,林心還是抱著抱枕,眼中一片寂寞。

突然,一陣急促的“噠噠,噠噠噠……”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林心心中不由的一震,一股寒意襲上背后,她白天時特意問過了大樓管理員,原來隔壁的房間還沒有租出去。

林心緊緊抱著枕頭,心中開始埋怨蒙巖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隔壁詭異的聲音一直持續(xù)著,林心不由自主的去傾聽著。

“咚……”墻上掛鐘又開始撞擊在一處,然后凄慘的分開,林心方才還是緊張壓抑的心境此時竟不知何故松緩下來,林心覺得不解的同時,眼皮重重的垂下下去。

林心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蒙巖已經(jīng)躺在了自己的身旁,而自己也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瞥一眼床頭上的鬧鐘,時間是凌晨0點15分,自己又睡著了!似乎自己連如何進的臥室都不記得了,竟是睡的如此的沉!

接下去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到晚上22點55分,隔壁房間里就會傳來“噠噠,噠噠噠……嗒嗒……”的如同兩人跳舞的聲音,林心也依然會準時在23點整熟睡過去,而后在凌晨之后醒來,醒來的時候自己總會躺在臥室的床上,林心覺得自己一天中似乎缺少了23點到0點的一個小時!

終于,第六天,蒙巖在家休息,林心不斷地告誡他,一定要在23點時讓自己保持清醒,哪怕是用冷水澆,用針頭扎也成!蒙巖不懂地望著妻子,但在林心堅定目光里,他還是妥協(xié)地點頭答應(yīng)了。

時間再一次飛過,林心沒有再關(guān)注電視機里的無聊劇情,只是牢牢的盯著墻上流轉(zhuǎn)的掛鐘!

時間定格在23點,林心早已經(jīng)關(guān)死了電視,房子里安靜得出奇,蒙巖似是被這壓抑的氣氛折磨的有點窒息。林心滿臉狐疑地望著掛鐘,已經(jīng)是23點25分,自己沒有睡著,隔壁也沒有傳來怪異的聲音,一切都是幻覺嗎?

“心兒,你,你沒事吧?”蒙巖覺得林心面色慘白得嚇人,問道。

“我……”林心突然站起來,搖頭道:“我不相信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說完,林心瘋一樣地跑了出去。

【第三章黑暗中的舞者】

林心面色蒼白的站在空蕩冰冷的走廊上,幽黑的燈光從頭頂流下,似帶著刺骨的寒意。林心心中有些膽怯,但她還是抬高了目光,將手輕輕伸了出去,按下了門鈴!

隔壁506室房間的門鈴響了好久,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難道真的沒人住?”林心嘆息著搖頭,轉(zhuǎn)身離開。而就在同一剎那,門“吱呀!”一聲,竟是自己幽幽弱弱的開了一道縫,而后是一陣急促脆耳的“噠噠,噠噠噠……嗒嗒……”的聲音,一個纖細似魅的身影在房間里跳躍著!林心心就要蹦出喉嚨來了,她真恨不得立即轉(zhuǎn)身跑掉,但那份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讓她緩緩?fù)崎_了門!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如同風一樣灌進了林心的耳中,她睜大了眼睛,卻依舊只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她不由自主地向黑暗中靠攏,“啪!”的一聲,聲后的門悄無聲息的關(guān)閉了!

一切聲音突然消失,林心頓時醒了過來,她張大了嘴,望著屋中的黑暗似刀一樣刺進她的喉嚨里!

角落中輕盈跳躍的舞者也停了下來,接下來一幕,令林心一顆心臟冰冷到凍結(jié)!

黑暗中舞者的身影竟是慢慢的分開了,由一個變成了兩個?；秀眲x那,她似是看到了什么,是什么?

林心想要找到問題的答案,她突然沖進了黑暗,黑暗中,一只手突然將她拉住,拽得死死的,林心猛的回頭,她看見了一個人!

——蒙巖!

刺眼的燈光讓林心一陣眩暈,頭疼欲裂,眼前的蒙巖眼神怪異地望著林心,看到林心睜開眼睛,關(guān)切道:“心兒,你終于醒來了?嚇死我了!”

“蒙巖,你看到了吧,我沒有騙你,隔壁房間里就是有人住的!”林心激動的臉上發(fā)著光,道。

蒙巖茫然問道:“你在說什么呢?你不是讓我把你叫醒嗎?看看,現(xiàn)在都23點過5分了!”

林心猛的轉(zhuǎn)頭,墻上掛鐘的指針正一長一短,不偏不移的指在11和5上!林心搖著頭,心中萬般情愫涌上,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方才明明已經(jīng)是23點25分了!我去了隔壁的房間里,見到了一個人在跳舞,不,是兩個人在跳舞!”

“跳舞?”蒙巖臉色古怪地望著妻子,突然從林心腳下?lián)炱鹆艘粯訓|西,是一雙粉紅顏色的舞鞋,道:“五分鐘前,也就是剛過23點的時候!你突然穿上了它,在屋子里開始跳舞,我攔也攔不住你,把我都嚇壞了!心兒,你怎么了?”

“我,在跳舞?”林心覺得更加不可思議,因為她根本就不會跳舞!林心望著紅色舞鞋,再看看掛鐘上的時間,不由自語著:“難道,一切……真的只是自己妄想出來的嗎?”

蒙巖輕輕嘆息,一抹怪異的微笑卻在林心無法察覺的時刻悄悄蔓延上他的嘴角!

新鄰居

林心猛的睜開眼睛,頭很疼,如同塞滿了鉛塊,天已經(jīng)大亮了,蒙巖昨晚接了個醫(yī)院的急診電話早早就走了,屋子里寂靜陰沉的可怕。

“鈴……”電話響了,林心從床上坐起來,接了電話。

“喂,蒙巖在嗎?”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男子急切的聲音。

“您好,蒙巖去醫(yī)院了?你是哪位?找他有什么事情嗎?”林心問道。

“醫(yī)院?我就在醫(yī)院,我怎么沒見到他!”電話里的聲音遲疑著,小聲詢問著旁邊人,而后道:“抱歉,他沒在醫(yī)院!”

林心心中詫異,丈夫明明去了醫(yī)院,如何又不在醫(yī)院呢?一個念頭突然閃進了林心的腦海中,漸漸清晰明朗,蒙巖在騙她!林心突然又想到什么,將電話更貼近自己一點,問道:“請問,上個星期的急診是蒙巖一個人值班的嗎?”

“值班?”電話里的聲音又是一頓,喃喃回道:“我記得上個星期好象不是他值班吧……也可能我記錯了,先這樣吧!”電話另一頭迫不及待的將電話掛死。

林心輕輕電話掛死,她轉(zhuǎn)了目光,望到旁邊床頭柜上的一本書,《催眠者的世界》。林心聯(lián)系著這幾天自己失神恍惚的樣子,心中不禁駭然:難道,自己被蒙巖催眠了?可為什么呢?

林心抬起頭,突然瞥見床腳有一張照片,照片已經(jīng)泛黃,似有些年頭了。照片中,自己丈夫蒙巖正樓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開心的笑著,女子穿著一身舞蹈服,腳上套著一雙粉紅色的高跟舞鞋!

林心慢慢轉(zhuǎn)了頭,目光凝視著身后,一堵慘白色的墻壁!難道,隔壁真的有人,而且就是蒙言所相認的人,甚至就是他的情人!他催眠了自己,然后過去隔壁同情人相會,一個小時后再回來裝做若無其事的睡下!林心覺得背后一陣陣的發(fā)涼,她被自己的想法所嚇住了!

林心整整一天都在昏昏沉沉中過去,她不想再被這樣折磨,這樣令她快崩潰了!

林心進了電梯中,望望手提袋,里面是她剛買回的攝像頭,既然不能相信蒙巖,就還是相信自己的雙眼好了!林心將目光收回,一個高挑女子的身影攔住她的視線,林心心中一動,這個背影好熟悉,她的面目竟有幾分像是今早發(fā)現(xiàn)的照片中的年輕女子。

林心茫然了:“哦,不好意思。你長的很像我一個少年時的同學,呵,以前沒見過你,你是來找朋友嗎?”

高佻女子搖搖頭,道:“不是找朋友!我是剛搬進來住的,住在506室?！?/p>

說完,這個女子走出電梯,把鑰匙插進在506室的鎖孔。她,走進去了。

【第五章暗中監(jiān)視】

林心將攝像頭悄悄裝進了臥室和客廳的走廊上,這樣可以將一切都看得清楚。晚上,蒙巖沒有加班,而是早早的回來,這讓林心覺得他有點做賊心虛!

晚飯之后,林心和蒙巖沒其他安排,兩個人都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無聊的肥皂劇。時間不同以往,走的如同蝸牛一樣慢。

終于,時間來到了22點55分!林心關(guān)小了電視聲音,蒙巖已經(jīng)睡下了,林心抱著抱枕,抬高了頭,望著隱藏處的攝像頭,喃喃道:“終于,終于要真相大白了!”

林心望著電視,隔壁很安靜。林心的眼皮開始沉重起來,一點點地合起,最后完全陷入黑暗,陷入黑暗的剎那,林心恍惚地聽見墻上掛鐘正在響起,如同喪鐘般沉悶壓抑!

屏幕上雪花翻飛,林心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帶子所錄下的畫面里,自己一個人在沙發(fā)上睡的香熟,而半夜醒來上廁所的蒙巖將自己抱回了臥室,然后將燈和電視關(guān)掉!接連幾天的錄象中,都是如此!林心覺得自己快瘋了,

藏下攝像頭的第六天晚上,蒙巖又加班,時間拖沓著再一次來到22點55分!隔壁房間中又傳來了那種已經(jīng)令林心開始毛骨悚然的聲音,“噠噠,噠噠噠……嗒嗒…….”

林心抓著頭發(fā),歇斯底里叫道:“終于,終于被我逮到你們了!這次我一定要抓住你們!”

林心瘋狂地摑著自己耳光,不想讓自己睡著,同時沖出了房間,捶打著隔壁506室的房門,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刺眼的燈光射出,一男一女茫然的望著林心,女子正是電梯里林心所遇到的女子,女子吃驚的望著林心,道:“是你?你怎么......”

林心望到女子身旁的男人,并不是蒙巖,而是一個陌生男子,506室中正彌散著動人的鋼琴曲,林心瞥見面前女子腳上正穿著一雙舞蹈高跟鞋,她上前抓住了女子,劇烈的搖晃著,尖叫道:“你,你……你是個魔鬼!”

林心道完一句,神志離她而去,她重重的摔在地上,沉沉昏了過去!

【第六章事情大白】

林心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一直睡到整個世界都變得清凈空白了,她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股刺鼻的味道鉆進鼻子,林心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一旁的蒙巖高興的叫道。

“這是哪里?”林心問著,眼看著緊緊抓住自己雙手,高興的快要哭出來的丈夫。

“這是醫(yī)院啊!你把我嚇死了!我接了電話說你深更半夜的去砸鄰居的大門,把新搬來的夫妻嚇了一跳,而后又昏死在人家門前!他們夫妻把你送來了醫(yī)院,我就趕來了!你真應(yīng)該好好謝謝人家!”蒙巖激動道。

“哦,我怎么記不得了?”林心揉著自己腦袋,覺得頭要裂開了。

“不要再揉了,是不是很疼!”一個白褂醫(yī)生從病房外走了進來,蒙巖上前打了招呼,問道:“劉主任,我妻子她到底怎么樣了?”

劉主任點點頭,先走到林心身旁問道:“你是不是以前經(jīng)常吃些治神經(jīng)衰弱的藥還有安眠藥?”

林心點點頭,她以前老是失眠,的確這樣那樣的藥吃了很多,林心問道:“難道是這些藥讓我暈倒的?”

“這些藥是一個方面。你吃的時候不很注意,可能是時間和用量上的問題了,這些藥吃多了,容易起副作用,比如幻聽,幻覺之類。不過小蒙,你也是醫(yī)生,怎么能讓妻子這樣胡亂地吃藥呢?”

“真是慚愧!是我疏忽了,我每次回家后倒頭就睡了,很少關(guān)心她,而且上個星期還有大上個星期我都在值班,也果真不知道她吃藥的事情,林心,你不是早就不吃了嗎?”蒙巖問道。

“原來你真的值班?”林心沒頭腦地說道,蒙巖沒聽明白,問著:“你說什么?我今天已經(jīng)請假了,不再值班了!”

林心笑笑,笑容在臉上蕩漾開來,她望望醫(yī)生,又看看自己丈夫,笑道:“沒什么,原來一直都是個錯誤!我真的好傻!”

【第七章失去的時間】

林心住了兩天院,然后出院回家。當天晚上,蒙巖還有親戚朋友特意給她開了個晚會,讓林心高興高興,蒙巖還將隔壁鄰居的一對夫妻請來,林心見了他們,羞澀而愧疚道:“實在打擾你們了!前兩天,是我昏了頭了,你們不要在意!”

“沒事!你健康了,大家都高興!”高挑女子微笑著。

鬧騰了一夜,人陸續(xù)的散了。蒙巖將林心輕輕的哄睡了,而后輕輕的走出房間!

房間很亂,蒙巖開始打掃,林心從臥室門的縫隙中望著自己丈夫忙前忙后的樣子,看看床頭鬧鐘,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23點20分,這一夜自己不會在胡思亂想了!林心甜蜜的轉(zhuǎn)了身,沉沉而幸福的睡了過去。

而同一時間,蒙巖的動作卻停止了,他回了頭,望著臥室,將臥室門輕輕關(guān)死,然后悄無聲息的走出房間,進入了506室!

一個蛇一樣的軀體盤繞上他的身體,吐氣如蘭,輕輕道:“你這個壞蛋,竟然這樣壞!”

蒙巖一臉壞笑的將女子抱在自己臂彎中,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壞笑道:“你難道就不壞?讓自己的表弟來冒充你的丈夫!”

“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嘛!”女子輕輕親吻著蒙巖的面頰,她的腳上套著一雙粉紅鮮艷的高根舞鞋,道:“她永遠也想不到這事情的真相的!”

“不錯!”蒙巖臉上洋溢開一種神秘的表情,喃喃著一字字道:“她只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個小時,又怎么會知道其實那一個小時才是她真正清醒著的時候,而其余的23個小時,則是完全處在我的催眠狀態(tài)中!醫(yī)院,派對,鄰居,醫(yī)生,真相,不過都只是我給她安排好的一個局而已,若不是這催眠不能持續(xù)一整天,她永遠也不會有清醒的一刻!”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完全相信你了,而你也可以完全屬于我了!”女子嫵媚嬌柔道。

蒙巖低笑,將女子抱緊,喃喃著輕語,語聲只有自己可聞,道:“也許,你也會有像她一樣的一日……“

“咚……”掛鐘最后一聲響起,午夜0點之后,床上的林心輕輕的給自己丈夫蓋上了被子,目光中盡是溫柔和賢惠,她揉著丈夫的太陽穴,身體貼入他的懷抱,而于對面梳妝臺冰冷的鏡面反照中,林心目光空洞無神,床上只有她一個人……